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年之际,人们应该记住他那些永远站在思想史制高点上的理论观点,在审美和艺术领域,马克思的审美自由论即是。关于审美自由的问题,尽管马克思并没有一部显性的文本,但在其全部文本、特别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即巴黎手稿中已经构成了实际存在的辩证体系,值得不断深入学习与领悟。 关于审美自由观,德国古典美学走到了哪一步 审美自由本身,可以定义为审美活动的禀性是自由的。自由这个概念,置于整个思想史的框架中,具有非常复杂的内涵,但从其使用的广泛性而言,它又是非常简单的,诚如席勒所言,“自由是不能支配的,这单从它的概念中就已经看得出”。 审美自由问题是德国古典美学的一个重要命题,发生的源头是启蒙主义运动。启蒙思想家一方面不断批判教会势力和非理性主义对人性的压抑,另一方面大力张扬人性,提升人的价值。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原理》中振聋发聩地提出人类学本体论命题:“人是目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要被看成是目的,永远不能只看成是手段。” 人为什么是目的呢?就因为人不同于动物,人是一个有理性、有文化的存在物,人能够自由创造,即康德1790年在《判断力批判》中所说:“在一个有理性的存在者那里,产生一种达到任何自行抉择的目的的能力,从而也就是产生一种使一个存在者自由地抉择其目的之能力的就是文化。因之我们关于人类有理由来以之归于自然的最终目的只能是文化。” 在“自由地抉择其目的之能力”的基础上,康德意识到了审美对自由的意义,他提出,“判断者在他对于这对象愉快时,感到自己是完全自由的”。 康德之后便是席勒。1791年,席勒读了《判断力批判》,引发了自己对审美现象的研究兴趣,此后,他写了若干文章,如致克尔纳德系列信件、致丹麦奥古斯滕堡公爵信件(即《审美教育书简》)、《论崇高》等,在康德的基础上论证了审美自由问题。 席勒认为,人总是被无数胜于他并控制他的“力”所包围,但由于人的天性所致又要求不接受任何强制暴力,在抗争中人还是可以通过他的知性人为地提升自己的自然力,即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实现其自由;但是,从人生的最后结局而言,“一切皆可对付,唯独对死无能为力,如果这唯一的例外在最严格的意义上是真的的话,那它将把人的全部概念予以废弃。……人哪怕是只在唯一的一点上受到约束,他那引以为荣的自由也是绝对的虚无。”让人宽慰的是,“修养会使人获得自由,它将帮助人实现他的全部概念。因而也就是说,修养将使人有能力维护他的意志,因为人是有意愿的生命体。”席勒所说之“修养”,首当其冲就是审美活动。 显然,席勒之审美自由,无非是人可以通过审美方式即艺术想象的方式,去自由地改变在实际上不能改变的东西,让人体会到自己的意志的力量。席勒并不小看这种想象中的自由状态,他认为这就是人与世界从一体化关系转为主客体结构关系的标志:人在最初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感性世界,与感性世界是完全一体的,“只有当他在审美状态中把世界置于他自己的身外或观赏世界时,他的人格才与世界分开,对他来说才出现了世界,因为他不再与世界构成一体”。“观赏(反思)是人同他周围的宇宙的第一个自由的关系。欲望是直接攫取它的对象,而观赏则是把它的对象推向远方,并帮助它的对象逃开激情的干扰,从而使它的对象成为它真正的、不可丧失的所有物。” 在此基础上,席勒将审美称为“游戏”,他最著名的命题是:“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他自以为这一命题“将承担起审美艺术以及更为艰难的生活艺术的整个大厦”。 审美给人带来自由,那真正的自由何在呢?这涉及启蒙时代的德国状况。英国马克思主义学者特里·伊格尔顿认为,这与18世纪的德国特殊状况有关——落后的社会环境迫使18世纪晚期的德国中产阶级的思想进入极端唯心主义的僵化状态,他们着迷于想象一种大胆而全新的社会生活模式。实际上,这一社会生活模式在现实当中无法实现。“在晚期封建专制的黑暗深渊里,人们幻想着由自由、平等、自律的,只服从自己制订的法则的人类主体所构成的普遍秩序的出现。……中产阶级如果不是真实地也是想象地摆在了普遍主体的位置上,并以这种梦想的伟大补偿了其政治上的苟安地位。于是最重要的便是全新的人类主体的产生——全新的人类主体就如艺术品一样,是在自身的自由的特性深处而不是在强制性的外部力量中找出规律。”即是说,“18世纪的德国美学是对政治专制主义问题的一种反应。” 马克思出生于1818年,启蒙运动的历史回忆对他来说是那么鲜活,那些思想成果成为哺育他成长的精神养料。马克思以启蒙主义的继承者身份开始自己的事业,而人的自由本性是启蒙主义的重要命题,这是马克思思考审美自由问题的直接思想源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