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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部:南园村的情爱与风习——《南园村故事》读后

http://www.newdu.com 2018-03-08 《同代人》(微信公众号 邵部 参加讨论


    《南园村故事》是青年作家谢尚发的第一本小说集,收录了十二篇描写南园村人与事的短篇小说。据作者在后记中介绍,诸篇除《先生》一文为无中生有的想象外,其余虽非实事,但皆有所本。亲身经历也好,道听途说也罢,那些流传在南园村的风韵故事、乡俗俚语经作者点染而为纸面上的人物,演绎了一出出当下乡村一隅的时代剧目。
    粗疏地说,小说集里的作品可大略分为两类:一类如《父奔》《梅怡》《土缘》等作品,以南园村的男女情事为关注点,表现乡村在现代文明冲击下观念的震荡和伦理的失范。另一类则以《哭丧》和《杀猪》为代表,表现乡土风习的当下命运。
    《父奔》是一则关于中年情感危机的小说。主人公忠心是以往农村题材小说中常见的“能人”形象(如《平反的世界》中的田福堂等),精明务实,日子在南园村过得颇有声色,在远近是叫得上的人物。但他的强势,除了自己农事上的能力之外,更多的来自于妻子红霞一族在基层权力机构中的势力。在被人歆羡的生活背后,忠心别有隐忧——妻子不能生育。他把心思拴在土地上,却因土地与与不幸的跛脚弱女子张艳结缘,产生了感情。事情败露后,红霞将忠心用私刑绑缚在家中,扬言要断他一条腿。对于张艳,红霞则借妇女主任一职,动用镇政府的名义,强行打掉了腹中的胎儿。情节惊心动魄,极为紧凑。忠心最终与张艳逃离南园村,在外镇落脚。红霞则再未婚嫁,随养女走了。“一下子的,家里就荒啦。院子里长满了野草,黄蒿满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乡村风流韵事。承续香火的观念偏执、生死契阔的深情,与基层权力生态交织在一起,使得这个篇幅最长的作品缠绕了更多的面向。这样的一个中年故事无关乎以脱发、养生、保温杯为标志的中年忧虑,它来自于乡野大地,带着原始的力比多躁动,透露着残酷和生机。
    
    值得注意的是,南园村的情爱故事虽然是小说关注的焦点,但作者似乎对当下乡村中是否有值得称颂的爱情抱有怀疑。俊俏本分的梅怡陷入到摆不脱的婚姻悲剧,《玉玉》以孩童的视角揭开了一个伦理失序的乡村故事,《一八九二》更是直接写了一个油滑浪荡的乡村教师。相形之下,五然和玉红的“土缘”就像是给乡村婚龄青年的爱情童话,美好得不切实际,显得绵软无力。
    相较于以上作品,笔者更偏爱关于南园村风习的《哭丧》《杀猪》。这类作品无关男女,却别有声色,虽是俗人俗事,格调较前者却要更高一些。拿杀猪来说,这一凝结着南园村文化记忆的行当,在时下的南园村渐趋没落。代金富、谢法钱是杀猪的老搭档,对他们来说,杀年猪,就跟唱大戏一样,不光要杀得好,还得杀得好看,可不只是为了挣钱!然而,风俗渐变,二人渐无用武之地。直到华山的爹娘又许了年猪,给了二人谢幕表演的机会。久不操习,代金富、谢法钱已显出老态。然而一进入逮猪、杀猪、褪毛、割肉的程序,他们仿佛又年轻、英武了起来。相对于以上诸文,谢尚发的语言风格在表现这部分内容时显得更加统一。且看这段逮猪的场景:
    ……代金富拽着钩棍子,一扎马步,身体不动,手上不停,将棍把子躲在腰间,微微前倾身子,俩手一掯一把手地朝前挪,把猪勾得更紧了。爹就要过去捉猪前蹄。代金富喊一声,过来拽住棍子,拽紧就中。一顺势,手朝后一滑,前面就露出大半截钩棍子。爹就就手,伸手一揽,左手扫过去,拽住了后面,右手扑过来,抓住了前面,双手一用力,挽着了钩棍子。接着,身子朝后一仰,腿绷直,脚稳住,猪就叫一前一后,拉拽着,拤在了当中。只见代金富手腾出,双腿一跃,跨步就到了猪身前,就势弯腰低手,一扫,拊住猪前蹄,再一倾,弹起身来,手上一用劲,画个半弧,朝上一提,猪前蹄立马腾空,猪身子嗵的一下倒了,嘴上还在不停摇摆,要挣脱钩棍子……
    这一段描写,乱中有序,动作传神,极具画面感。与紧张的情境相对应,叙述以四字、五字短语间杂其中,仿佛是咚咚咚的鼓点,调节着语言的节奏。作者毫不吝惜动词的铺排,又极为小心地规避着动词的重复。其间有对话,却无相应的冒号与引号,仿佛是情势所迫,来不及讲究形式规范,对话就扑面而来,应声而至。方言、僻字在这里的应用也不觉突兀,如“拤在了当中”的“拤”,即使不知读音,不解其意,读者在上下文语境中看到这个字也会有会心之意。这种语言风格也构成了《南园村故事》极具特色的地方。
    
    不过,笔者对于这种不避方言僻字、写起来泥沙俱下的语言风格也有所保留。在引述前特意强调语言风格与内容的协调统一,用意即在提醒作者对于叙述的克制。方言僻字的使用,偶一为之尚可,却并非多多益善。翻阅小说集可见,几乎篇篇有像“搲一瓢麦麸子”、“得着竹筐,打草喂猪哩”、“沥沥溂溂、拖泥带水”等等类似的语句。过多使用偏僻字眼,使得读者需要查看页底的注释、或者查阅字典才能理解,影响了正常的阅读,这样就得不偿失了。如此一来,既不能为小说增色,反有“掉书袋”之嫌。再如“哩、啦、哇、啊、呀”等语气词,它们给小说带来了新鲜的地方特色,但用的太多也会影响表达的有效性。如何在通行的汉语规范与地方语言特色之间的权衡、取舍,以达到既能传递神韵又不至拒绝读者,我想这是作者行文时需要斟酌的地方。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作者对语言的放纵,欠缺了收束。其间有一些关于性的描写其实并无必要。反复出现,又似乎带着一些不以为然的暧昧眼光写出来,结果自然会有损于作品的格调。我想,这也是需要作者进一步打磨的地方。
    回到《杀猪》中来。杀猪之后,代金富、谢法钱回复到了衰老的本相。“有气无力,走路有点摇晃,驼背,臃肿,肉都淤住了。那股子英豪劲,烟消云散,瞧不着壮实的力道,也觅不见麻溜利索的敏捷啦”,使得华生直感慨“杀猪的时候,俩人就是神嘞,不杀猪,俩人就还是人哩”。就着杀猪菜,二人边喝酒边与主家感叹“跟不上时代喽”。他们所叹息的不是少了赚钱的营生,而是它所标示的一门手艺的没落:
    没人学啦!这手艺还算手艺?叫铁蛋学,跟着弄了两年,咋着,就是个不干了。宁愿工地上搬砖,也不想学门儿手艺。以前是靠手艺吃饭,搁今儿个,靠啥,都饿不死。谢法钱吃着,说要咱看,还是有手艺好,一辈子的事儿。那些个小娃子,哪儿知道杀猪的好!鞭炮一响,人就登台哩!杀猪可是杀猪?不是杀猪!是啥?是活儿,手艺活!
    然而,被他们珍视的手艺活,即使是谢法钱的儿子也不愿染指,其结局亦可想见。
    《哭丧》与《杀猪》有异曲同工之趣。与杀猪的没落相反,哭丧似乎在时下的南园村重又走俏。这是因为富裕的乡村,为丧葬之礼的操办提供了更大的市场。然而,巧英也面临着代金富、谢法钱同样的困扰:“哭丧这手艺活,天天操心着传给谁,要是传不下去,可就要绝在巧英手里啦。”个人面对社会变革的无力,使她也像代金富、谢法钱一样看开了这个问题,开解自己,“传,还是不传,都没啥两样”。在对师父、生母的哭丧中,她参透了这个行当的根蒂。“那哭丧,哭的不是人家呀,那哭的是自己个儿哩!不管哭谁,咋哭,可怜也好,心疼也罢,哭丧末了,就是哭个人哩!”。作品于是也就有了超出个人遭际的悲悯情怀。
    在充满了社会变革的百年中国历史中,代金富、谢法钱、巧英式的人物如恒河沙数。在文学作品中,这些“最后一个”的人物形象也绵延不绝,成为一条独具特色的谱系。从老舍的《断魂枪》、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到冯骥才的《神鞭》,直至一度在2016年引起热议的影片《百鸟朝凤》,“最后一个”往往凝结着丰厚的文化气息,对读者散发出一种诗意的诱惑。老舍曾自叹如“滚滚横流水,茫茫末世人”。对于手艺人来讲,现代社会带来富足的同时,也是“手艺的黄昏”。蒋蓝撰文,顾斯嘉绘图的《正在消失的职业》(2002年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曾收集了100种在当下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职业,像弹棉花、货郎、代写书信、磨刀人、说书,以及谢尚发处理到的哭丧婆、杀猪匠等等都在其间。代金富、谢法钱和巧英是一个没落的社会群体中的一员。文学不会改变手艺的命运,但可以在凭吊和纪念中,将它们作为标本收藏在文化记忆里。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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