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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家》(文摘)(2)

http://www.newdu.com 2018-02-20 文艺报 陈 仓 参加讨论

    这句话,其实就是我们同房的暗号。
    我说,你还行吗?
    小青说,不行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几年前的2月结婚,如今她已经35岁了,而我也过了不惑之年,头发白了一半,牙齿脱落了一颗,脸像一张树皮。每每有陌生人和我打招呼,同龄的已经叫我叔叔了,年轻的已经喊我爷爷了。所以说,对于我这样的中年人而言,繁衍生息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错过了这个月也许就没有下个月了,也许就真正地断子绝孙了。曾经与小青说起生孩子的事儿,我说我最大的遗憾,不是自己的钱财有没有人继承,而是担心自己一生写的文章、收藏的石头瓦块,没有一个人能够替我传递下去。小青则说,你死了我就把这些东西一起扔掉。我说,一个不剩吗?小青说,在你的坟里就留两个恐龙蛋吧。我明白这是玩笑,她一定不会这般无情的。她小时候的成绩单,中学时候的作业本和书,还有吃过的糖纸,都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下来,说明她是一个念旧之人。念旧之人都是收藏大师,自然不会扔掉我所珍视的东西的。
    我拉上了窗帘,去卫生间草草地洗了洗,回到床边久久地看着小青。看她昏昏沉沉的一副痛苦的样子,我不明白从何下手。
    我说,还是改日吧?我明天回来的时候,你的头痛也就好了。
    但是小青闭着眼睛说,明天就迟了。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心灰意冷。
    可以说,这是人世间最为糟糕的一次恩爱,像是两株被霜打的即将凋零的菊花,硬是被寒风逼着纠缠在一起,然后又轻而易举地被拉开了。做完功课,我又去洗了一把手,坐在床边给小青按摩。每次她头痛的时候我都会给她按摩。而小青每次同房后,要靠在床头上躺上一个小时。
    这时有人打电话来,说去绍兴的高铁马上就要开了。小青听人催促,便对我说,这是到绍兴领奖,你还是赶紧走吧。她说着,自己也打起精神出了门,强忍着病痛开会去了。
    当我走出酒店的时候,除了浓重的雾霾,外边又下起了小雨,那种昏暗和低沉让人十分伤感。我像疯子一样,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人行道,当我冲进火车站的时候,惟一的那趟火车已经开走了。我万般无奈,只好绕道杭州,当我坐着大巴从杭州赶到绍兴,欢迎晚宴已经结束了,大家早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我独自一人清清冷冷地走在清清冷冷的街上。我是第一次到绍兴,不单单对三味书屋倾慕已久,还对陆游与唐琬那千古爱情哀叹不已。这一天,绍兴下了大雪,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枕河人家,青黛色的屋顶,雪白的石灰墙,才子佳人的打扮,如今再积一层白雪,似乎又披了一件袄子,添了一顶帽子与一条围脖,显得更加清爽而浪漫了。
    我找了一个小饭馆坐下,一碟茴香豆,一个霉干菜焖肉,真想再温一壶黄酒,像个文人骚客一般饮上一杯。可是想到了小青,想到一片茫然的前景,我还是自己劝慰自己,默默地念起了陆游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第五天开始,小青依然如故,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儿,是用早早孕试纸开始测试孕情。小青说,只有清早是最准确的。但是试纸上那条红线依然没有出现。小青有点不甘心。她总是不甘心,于是换成了测试笔,结果当然是预料之中的。空腹、偏头痛、雾霾、重度污染,还有双方的奔波与劳累。两个连肉眼都看不到的小东西,怎么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融为一体,创造出一个新生命呢?我安慰她说,还是再等一等吧,比芝麻还小,能给这个世界传递什么信号呢?
    第六天天刚亮,也就是一百三十六个小时之后,在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小青仍与往常一样拿出一支测试笔,然后坐在抽水马桶上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小青突然摇晃着我说,你快起来看看,是不是有颜色了?我揉了揉眼睛,拿着那个浸有尿液的测试笔,贴着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摘掉眼镜,不停地转换角度,一会儿逆光,一会儿顺光,一会儿举到头顶,一会儿放在胸前。加上一部分自己的幻想,我真看到了一条红线。严格来说还不算红线,而是一点点反光而已。为了不让小青失望,我违心地说,是有一点点了。
    小青立即给单位领导请了假,表示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去上班了。
    她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似乎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让这点生命的迹象消失。她躺在床上,仍然不停地盯着那根线,从早上到中午,从下午到晚上,整整一天都处于一种压抑的兴奋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小青都沉浸在那些测试笔上,好像自己真怀孕了一般。她在单位,每天要测试五次,每次都会发短信给我,有时说有了,有时说没有。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把一天中用过的测试笔,齐齐地摆放在一起,不停地跑过去看看,像一名将军在监视着她的部队。
    直到第九天的早上,当小青再把一支测试笔放在我的手心时,我才真正地发现,确实有一条非常微弱的似有似无的粉红色的线条。我提醒说,会不会是误差?测试笔会不会是假冒伪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色在不断加深,终于超过了参考线,专业的说法就是“强阳”——一个新生命最初的迹象。
    那天中午小青打电话给我说,医院抽血化验的结果出来了。我沉默地等待了半天,然后哆嗦地问,是不是有了?小青是个低调的人,而且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我从她压抑着的语气中,无法判断医院化验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小青说,虽然是强阳,过几天还得再化验一次。小青用的是不太确定的口气,但是照着她的说话方式,我判断已经是十之八九了。
    我三十五岁的小青怀孕了,而且怀的是我这个四十岁老男人的血脉。我不得不惊叹,生命的坚强与伟大了。我急切地想看到那张化验单,只有那张化验单是可信的。但是还没有下班,我带着这个消息飞奔下楼,在新闸路,在陕西路,在常德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新闸路有阮玲玉爱巢,陕西路有童话城堡,常德路有张爱玲故居,但这些都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面带灿烂的笑容,想把这个喜讯告诉每一个认识的人和陌生的人。最后在安远路,我停了下来,这是玉佛寺所在地,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无所不能的菩萨。
    我对菩萨说,我们家的小青怀孕了!请保佑我们吧。
    (摘自《预言家》,陈仓著,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出版)
    □陈 仓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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