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后,在一间旧房子的一面墙后,会有人发现它们吗?让我们期待这一切不至于到那个地步。我相信它不会。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2017年评《使女的故事》 今年秋天,美剧《使女的故事》结结实实横扫了第69届艾美奖,斩获包括最佳剧集、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在内的6项剧情类大奖。此剧改编自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发表于1985年的同名小说。年近耄耋的作者对这一次改编兴致盎然,不仅参与编剧工作,还亲自出镜,客串“红色感化中心”的邪恶嬷嬷。 也许是巧合,1984年的春天,艾特伍德在西柏林开始动笔架构她自己幻想中的“敌托邦”——基列共和国。故事设定在不远的未来,环境污染、病毒横行,加上生育意愿走低,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都陷入了不育症和畸胎高发带来的恐慌。如何“让美国再次伟大”?精英阶层中的一批人秘密结社,最终发动了对国会、白宫和美国最高法院的突然袭击,成功攫取了国家机器,美国变成了一本《圣经》治天下的政教合一国家。 “拉结见自己不给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姐姐,对雅各说,你给我孩子,不然我就去死。雅各对拉结生气,说,叫你不生育的是上帝,我岂能代替他做主呢?拉结说,有我的使女比拉在这里,你可以与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靠她也得孩子。”《圣经·创世纪》如是说。 于是,基列国得了攻克不育症的妙法:搜集生育过孩子并且“不道德”的女人,比如被强暴过的,当过第三者的,“派遣”她们去上层人物家里,逐字逐句照搬《圣经》指示,躺在女主人膝下,假装她们合二为一,在所有家庭成员包括仆人的注视下与男主人完成“造人”仪式,临盆时两个女人也要摆出这个姿势,完成字面意义上的“生子在她膝下”。等到孩子断奶后,她再去下一家重复这一过程。 如此这般长着腿的行动子宫便是“使女”。此外,基列国的女人明面上只有权贵阶层的“夫人”和“女儿”、平民家庭的“经济太太”、负责训诫使女的“嬷嬷”、仆妇“马大”几种,暗地里,还有隔离营(剧集中改为殖民地)里服苦役的女人和荡妇俱乐部的官妓。而男人的种类更少,除了掌握权力的“大主教”和暗探“眼目”,只有一片面目模糊的“天使军”。有的字幕将“大主教”按字面意思译为指挥官是不确切的,他们的全称“有信仰的指挥官”(Commander of the Faithful)是专有称谓——中世纪阿拉伯国家哈里发的称号,其政教合一的至高权力明白无误地写在了标签上。“眼目”“天使军”“马大”均典出《圣经》。“基列”也是《圣经》里的地名,在古代约旦河东岸巴勒斯坦地区。 这些英文单词首字母都是大写的,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也偏离了原先的意义,“女儿(Daughter)”不仅仅是女儿,“夫人(Wives)”也不只是妻子,只有统治阶层才能拥有她们以及使女和马大。基列国用不同服饰提醒每个标签下的人恪守本分,女儿穿白色,夫人穿蓝色,马大穿暗绿色,使女穿红色。 “我全身上下,除了包裹着脸的带翅膀的双翼头巾外,全是红色,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裙子长至脚踝,宽宽大大的”。剧中,主人公的使女制服被近乎完美地影像化了,头巾稍有微调,露出更多面部便于演员发挥。电视剧在服饰上一个值得称赞的原创细节是,使女的鞋子样式是系带的,但是却没有鞋带。她再也不必奔跑,他们害怕她会奔跑。 一个血红色的、看不清面目、行动缓慢的人影,从阿特伍德的书里向我们走来——那是奥芙弗雷德(Offred)。这个名字来自她服务的一位大主教,即以表示所有的介词“奥芙”(Of)作为前缀,加上大主教的名字弗雷德(Fred)。使女更换人家,名字也要跟着换。 尽管我们知道这一点,然而,当她的采购伙伴奥芙格伦在同一个名字下变了一副面孔,就好像前一任奥芙格伦没存在过一样,猛然间还是会感到讶异。因为这与我们在现实世界的一般经验相悖。我们有一种幻觉,好像女人一直拥有自己的名字,一个女人天生可以出门工作,拥有银行账户,继承财产,投票选举,而实际上这只是百余年间才刚刚发生的事。 《使女的故事》可以视为两个故事,有两条时间线的交错,主线是主人公自述在弗雷德家不到一年的经历,从她到达,直到离开;副线是在这段日子里,她的思绪在前半生里任意跳转: 她上大学,毕业,找了份小白领的工作,赚得不多但能养活自己。一切自然而然,平淡无奇。有一天,她在常去的报刊亭像平常一样买烟(在电视剧里是晨练后买咖啡),熟悉的女店员不见了都没引起她足够警觉,直到银行卡刷不出来了,她才得知,从那天开始所有女性不再被允许拥有任何财产,紧接着是政府强迫雇主解雇所有的女员工,并宣布所有不符合新版道德规范的家庭是需要解散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