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学创作可以进行定量和定性的技术分析,文学批评可以进行火候时长的测量控制的时候,其实文学创作和批评已经被消解了。所以,面对技术当道的评论话语,我不能不发问:当我们在谈论文学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文学首先是感性的、通往心灵的东西,一部作品出现了,它或多或少打动了你内心的某个点,你对它有感觉,你对它有话说,才能形成批评。没有这一基本前提,批评家的技术再精湛,都是不适用因而无效的。文学批评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首先具备读者的审美水准,再来着眼复杂深奥的批评。如果没有前者却强行切入后者,那就好比还不会走就想跑。真不能想当然地断定批评家都具备了一个合格读者的水准,有的或许懂文学,但转头去写评论又是另一回事,好像一个死魂灵附体,所操持的话语体系令其离文学骤然远去。这样的批评和批评家是没有灵魂且毫无魅力的,甚至蹩脚或自欺欺人,很难与作品和作家形成声气相通或彼此激发的良性互动。文学创作是灵动的,文学批评也不该是一张死硬的驴皮。评论家自身懂得人心和人性、具备文学的审美和评判能力,是真正好的批评产生的前提。 我不认为文学批评对于文学创作有那么重要的作用。这两个行当,其实经常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批评远远当不了创作的家。有时甚至是鸡同鸭讲,那就不如不讲。有哪个作家是看着批评的风向标去写作的呢?那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作家。中国文学的高峰,都不是由于批评的先遣而出现的。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甚至还不明确小说是个什么东西。由于审美趣味和能力的差异,批评家对于作家作品误判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当下批评主要的误判不是批判错了,而是表扬错了。有人担心批评家批判错了挫伤了作家积极性的严重后果,但我认为更需要担心的是表扬错了的严重后果。即便真是批判错了,也大可不必恐慌,想想看,既然再怎么拔高的赞美都不会使作家愤怒,就说明他们抗赞美的能力是很强的,心态是不错的,内心是坚强的,那么,略微有点假以辞色的批判,也不至于使他们瞬间脆弱下来以至于一蹶不振吧?拿出五分之一抗赞美的能力来抗批判,绰绰有余了。既然错误的赞美不会使作家愤怒,错误的批判理应不至于使他们不快。 文学批评与创作一样,也在经历着大浪淘沙的考验,不必担心,是金子,终究会留下来的。关于如何批评以及如何引导批评,太多急于找出真理的探讨反而可能导致迷失“本心”,我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不必焦虑。 (摘自《文学批评的平常心》,李美皆著,作家出版社2017年11月出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