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声中国童话》(上辑,六册),汉声杂志社/著,天地出版社即出 童话是一种奇妙难言的体验,儿童感到自己的情感、希望、和忧虑,在内心深处被理解、被赏识。 此前,曾有过“给不给孩子读童话”的争论。有人声称,童话没有按照生活本来的面目描绘生活的真实,读童话,会让孩子读傻。事实上,这是一种“蒙昧理性主义”。童话不是描述外部世界的,它描述的是孩子的内心世界。心智正常的儿童,也绝不会认为这些童话故事是在真实描述世界。孩子只是从这些激情和幻想中获得人格的力量,获得勇气和信心,从而完成内心的成长。 较之成人,孩子更容易产生孤独无助的绝望情感,甚至还有对死亡和生存困境的焦虑,包括被遗弃的焦虑。所以,他们怕黑,做噩梦,害怕一个人独处在房间中,或者害怕某种动物。只不过,他们暂时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成人也往往忽视孩子的这种感受。 孩子歇斯底里的大发脾气,其实是在遭遇彻底、无法排遣的挫败时,表达一种挫败感,一种绝望和痛苦的情绪。比如,当孩子遭遇他的伙伴,或父母的冷落时;当他的伙伴、同学,或者哥哥姐姐明显比他表现出色时;当成人,特别是他的父母,嘲笑他的无能时,在孩子的小小精神世界中,遭遇这些挫败,无疑是遭遇崩塌。 所以,像伟大的哲学家一样,儿童也时时探寻着对永恒终极命题的回答,比如,我是谁?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世界是怎样形成的?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当然,有意无意,他也追寻和他相关的一些命题的答案,比如,我能成为怎样的人?我应当怎样应对生活中的问题?我如何能告别童年期的依赖?我如何获得自信,获得自我价值感?我如何获得认识和妥善处理事情的能力? 显然,孩子们需要了解他的自我意识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以便能够应对无意识中发生的事情,由此获得个体的成长。正如皮亚杰所表明的,在青春期以前,儿童的思维一直是“泛灵论”的,由此,在他寻求答案时,是以泛灵论作为基础的。那些需要理性和抽象理解能力的答案,让儿童困惑,感到无奈,而且感到一种在智力上的挫败感。儿童只是主观的感受和体验着这个世界,而且通过营造幻想来熟悉它。把无意识幻想融入有意识幻想,这些幻想又使他有能力处理自己的疑惑,由此,童话获得了无与伦比的阅读价值。 专为孩子创作的儿童文学大多避开了生存困境问题,尽管这些问题对所有人而言,至关重要。因为儿童文学是以“美”和“善”作为旗帜和最终归宿的,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生存困境,会让儿童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由此,儿童需要以象征的形式来给予他暗示,暗示他可以怎样处理这些问题,怎样平安过渡到成熟期。 于是,在童话的开头,“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等有意为之的模糊性话语,象征着我们正在离开日常的具体的现实世界,这让孩子们感到安全。那些十分奇异,最为古老,非常遥远,但又似曾相识的地点,暗示着一段进入孩子内心深处无意识王国的奇妙旅程。 在这个奇异王国中,童话将开门见山,简明扼要陈述一种生存的困境。其中,有邪恶,有死亡,有衰老,还有同胞相争;善良和邪恶将通过人物和他们的行为呈现出来,两重性引出了道德问题,从而需要解决。最终,邪恶终将得到惩罚,善良和美好将获得最终的褒奖。 由此,童话中的人物非好即坏,没有中间灰色的地带。人物基本都是单线条的,能够使儿童易于理解这个人物的行为和反应。童话故事通过简单、明了的意象,帮助儿童澄清复杂而充满矛盾的情感。由此,儿童能够明白人与人之间善恶的分野,巨大的差异,在全身心认同某一人物的基础上,对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出选择。那些议论童话故事和人物太过简单的大人,只能说,他们不懂童话,也不懂儿童心理学。 童话指向未来夸张的希望和对于未来成就的煌煌梦幻,会使孩子获得幻想性满足,实现自我的内心成长。儿童的不现实恐惧,需要用夸张的希望来驱散。 总而言之,童话是一种奇妙难言的体验,儿童感到自己的情感、希望、和忧虑,在内心深处被理解、被赏识。故事,带有一种幻极而真的魔力,在他有意识无意识的心中激发,孩子并不会知晓,那些故事将在他的未来生活中创造奇迹。 比如,童话故事清楚地表明,尽管有艰难险阻,但只要不懈努力,坚持到底,强大的友好力量就会来帮助他,使他取得成功; 比如,善良一定会得到回报,邪恶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虽然童话故事讲述的事情不一定发生,但作为内心经历和人格发展,它必须发生。童话,是通过想象和象征的方式,描述了成长和获得独立生活的关键进程。 托尔金曾言,优秀的童话故事应具备如下特征,即“幻想”“恢复”“逃避”和“慰藉”——从深深的绝望中恢复过来,从巨大危险中逃离出来,但最重要的是获得慰藉,所有的童话故事应当提供幸福的结局。这正是童话故事最为卓越的意义。 需要指出的是,民间故事、传奇故事,包括寓言故事,大多是以奇异的语言和象征的形式,讲述充满幻想的叙事体故事,都可归为童话的一种。比如,唐代段成式著名笔记小说集《酉阳杂俎》中的《叶限》,即是中国版“灰姑娘”的故事,比之《格林童话》中的《灰姑娘》,早了800年;清朝黄承增编辑的《广虞初新志》卷十九中的《虎媪传》,即是中国版“小红帽”的故事。这些故事口耳相传,共同形成了无文字社会的文学,是人类社会的“童言”。而流传至今的这些故事,体现了特定社会和民族的价值观念和文化传统,体现了经过历史积淀的民族生活共同体的行为准则和思维方式,以及所累积的经验和智慧,经受住了生活方式的长期变迁,是写给儿童的文化遗产,更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之“根”。 现今,提起童话,中国的家长、孩子们言必称“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豪夫童话”,而鲜少读到中国本土的童话故事,就中国的童话阅读而言,无疑处于一种失“根”的状态。台湾汉声动用了100多名文编,200多名美编,将中华上下七千年的神话故事、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和寓言故事,进行收集、整理、分类,重新编写、重新配图,最终出版了这套《中国童话》,“谨将祖先流传下来的故事,送给中国新生一代的孩童”,无疑是让人备感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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