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记》的写法,看似随意的叙述和铺排,实则紧密联系着前三部的种种缘由,亦接通着过去时代的血脉。这种写法同中国古典小说和五四文学有着细密的渊源,其内里承接的是《红楼梦》和新文学的传统;又像中国的水墨画,很少工笔细描,但在朴素文雅的渲染中,人的形象和魂魄却栩栩如生、立于眼前。 理想激情与踏实践行,同时在他们的生命中扎根、发芽,这是历尽沧桑后的平静与安稳,也是经过苦难后的慈悲与情怀。这一点精神是值得当下许多作家,特别是年轻作家学习的。我们正身处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但如今的作品里,写了太多的老气横秋、心绪低沉,而缺少年轻人该有的那种劲儿。” 宗璞先生的长篇小说《北归记》,是她总题为“野葫芦引”的长篇系列的第四部,也是最后一部,基本情节和人物承继了前三部的线索,写抗战胜利后,孟樾一家人及众多师生从云南和重庆回到北平,明伦大学复课。本部的重点已转移到孟灵己、庄无因、玹子等新一代年轻人成长和生命选择上,但一如既往表现着中国知识分子的气节与追求,叙述笃定、从容不迫,人物性格鲜明,语言优雅蕴藉。更难得的是,宗璞先生虽然已近90岁高龄,而且由于眼疾而只能口述后请人笔录,再读给她听以修正,却始终保持着那股厚重深邃的“文气”,真是令人钦佩。 自“野葫芦引”第一部《南渡记》发表的1987年,到第四部《北归记》发表的2017年,半个甲子的时间里,书中人物的命运经历了一个循环,有的人如澹台玮已在抗日战争中为国捐躯,有的人如孟灵己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似乎是作者与读者默默许下了一个30年的约定,终于,我们等到了这部巨著的最终篇章。可以说,我们见证了当代文学史上一个奇迹的诞生,这是一部与作家的生命血肉相连、同时成长的小说,其内容更是对这个古老民族抵御外辱、自强自立的历史记述。小说带领我们重温那段令无数人热泪盈眶的过往,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在近百年的岁月里,中国人如何在铁与血的战争中寻得魂魄,如何经历凤凰涅槃般再造重生。这是两代知识人的心史,更是一个民族的新史——是的,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随着年轻人的成长和成熟,一个全新的中国已经呼之欲出。 《人民文学》2017年12期所发的《北归记》前五章故事,处在新旧时代更迭之间,秦校长、孟樾、子勤等老一辈知识分子依然坚守着自己学术和责任,为和平而努力,为国家而呼号。当有人问孟樾,明伦大学能否顺利开学时,孟樾坚决地说:“站着也要上课,在昆明我们在坟地里都上课,在炸弹坑里也上课。” 他们已经阅尽沧桑,越发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学校条件并不十分好,但老师们在恢复日常课程的同时,努力发展音乐、文学等美育,因为他们想的是培养有自己独立判断的人,为国家的发展积蓄力量。 更为突出的是站在历史关口的年轻人,他们各自寻求着报效国家和实现自我的出路,有卫葑和弦子一样坚定地走向革命道路者;有无因等为发展祖国的科技而留学深造者;有峨等在各自岗位和工作中默默奋斗者;也有颖书、孟灵己等留守校园传道受业解惑者。作者从不强行评判他们的选择,因为这些年轻的主人公自有判断的准则,他们明晓大是大非,也懂得大情大义。而且不论做什么,他们都显示了一种迎接新气象和新时代的青春气质,这种气质不仅仅是源于年轻的激情和崇高的理想,更是因为他们经受过战火的洗礼、流亡的磨炼,过往的峥嵘岁月,让他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更深也更真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