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赛博空间”“赛博格”“义体”“人机端口”,这些通常经由文化产业渠道进入我们思维和话语的概念已然脱离了科幻范畴,在科学和民用领域各自兑现了应用价值,高调声张自身的此刻性。然而,在它们诞生的原生场景里,应用价值从来不是重点,其视野从来越过此刻,甚至脱落于载体,向未来反复趋近与逃逸。这些科幻文学影视中的源叙事往往具有深刻的人文关怀,或许更有可能透过纷繁的世相洞悉本质;也因为如此,尽管它们往往依托特定叙事类型或反类型而抹消了真实的不和谐音(例如“攻壳机动队”系列中仿生人被用作复仇与赎罪的符号),却依然稳踞不同代际的次文化经典之位。德勒兹认为一本哲学的书应该是科幻小说和侦探小说的合体。哲学必然是另类书写的未知,反之亦然。 赛博空间(Cyberspace)一词是控制论(cybernetics)和空间(space)的组合。根据控制论之父诺伯特·维纳的定义,所谓“cybernetics”就是研究机器中通信控制机能与人类神经感觉机能间的同构性。1948年,威廉·吉布森出生。1982年,他在一篇名为《融化的铬合金》的短篇小说里发明了“cyberspace”——人机交互的空间。这次命名叩开了未来之门。彼时我们所知的信息时代刚刚拉开帷幕,联机还是令人振奋的朦胧前景,而敏锐的科幻小说家已经抓住社会破绽的线头。2年后,次文化圈的不朽之作《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问世,威廉·吉布森进一步将人机接口定义为肾上腺素和电阻晶体的完美衔接。赛博空间中法制系统崩溃,黑暗的力量把持秩序,而市场资本主义的消费盛宴变成非法商品流通的猖狂。 从此末世反乌托邦谱系中的拜我教成员又多了一个:赛博朋克(cyberpunk)。主人公是一名“垮掉的”黑客牛仔(反英雄),在现实世界和数据网络,“肉体的囚笼”和“如蓝莹莹的高潮”一般的接入体验之间来回穿梭。故事从他背叛某大佬跨国公司,被其注入神经毒素后失去了基本的谋生手段开始。被奉为致幻剂反文化主义灵魂教父的威廉·吉布森,晚年居住在温哥华郊区仿都铎式双层楼房里,凭借“赛博空间”概念的传布——从黄页到《牛津英语辞典》——成功上位,安稳地过着中等收入群体的审慎生活。那么问题来了,威廉·吉布森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究竟看到了人类社会的未来,还是代入了自己底层小人物笔耕揾食的心酸现实?无论是哪一种,都丝毫无损于它作为“未来预言”的本质。这位科幻小说家比任何研究社会经济的专家更深刻地洞察到,人类文明经过千年积累被后现代主义无限解构,而他笔下的蔓生都会(Sprawl)宛如文明烟花燃尽后的沉沉黑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