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寒之争中,我的观战心得是,要读马尔库塞的《单面人》的时候到了。昔日韩寒是个“单面人”的,经由“韩三篇”后,韩寒成了”多面人”。如果在“韩三篇”的风波里,韩寒的“多面人”,更多是思想派系上的立场界定,那么在最近这场“代笔门”的风暴中,“韩寒”则是N个面了(N代笔者)。而方舟子在这次的打假行动中,一定意义上,也体现了他的多面功能。但就2个多月的激战下来,我估计方壮士要断腕,而韩英雄则自绝。民主化的时代,将是平民的时代,是全民皆微博的时代,全民皆发令者的时代。这场“代笔门”事件,我以为和“韩三篇”事件的性质一样,它们所昭示的是中国社会民主时代的到来。 然而,伴随着民主时代的到来,人是否能摆脱单面人的束缚?或者我们将如何理解全面发展的人的内涵?人的全面发展是否具有现实的可能性? 以下,我将借由马克思本人的视角,来回答这几个问题。这篇文章,将如同我在共识网发表的《韩寒或许只是一个标批》一文一样,也以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取题为:方壮士断腕,韩英雄自绝。 一、人的全面发展的理论内涵 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理论,马克思并不只是从单一的而是从多方面的纬度直接地或间接地去阐述。但是归结起来,马克思主要是从两个纬度即分工的视角和自由支配时间的视角去论述人的全面发展的理论内涵。这一观点,集中体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这一大段论述: 最后,分工立即给我们提供了第一个例证,说明只要人们还处于自在自然形成的社会中,就是说,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还有分裂,也就是说,只要分工还是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原来,当分工一出现之后,任何人都有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它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而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是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这是迄今为止历史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受分工制约的不同个人的共同活动产生了一种社会力量,既扩大了的生产力。因为共同活动本身不是自愿地而是自然形成的,所以这种社会力量在这些个人看来就不是他们自身的联合力量,而是某种异己的、在他们之外的强制力量。关于这种力量的起源和发展趋向,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因而他们不再能驾驭这种力量,相反地,这种力量现在却经历着一系列独特的、不仅不依赖于人们的意志和行为反而支配着人的意志和行为的发展阶段。[1]85 在这段论述的前一部分,马克思从分工的宏观视角,整体上把握人的全面发展内容,并认为人的全面发展是与分工的历史发展相一致的。在这里,马克思历史地区别出了分工的两种基本形式——自然分工和自愿分工,并认为在自然分工阶段,人的发展表现出来的是人的异化,亦即人的发展表现的不是对自身的依赖而是对物的依赖,不是出自自我自觉的而不得不被动性的发展,这种发展体现在职业上: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这种发展,是使人不断地单面化的、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 后半部分,马克思续接前面的理论逻辑,从另一个视角,即从自由支配时间的微观视角,具体地论述人的全面发展直接基于自愿分工。这种由自发分工发展而来的自愿分工,首先表现为突破行业的限制,即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是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在这段话里,马克思是站在社会生产力高度社会化的共产主义社会上,即站在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上,对人的社会生活状态的一般描述,这个描述实质就是讲人的时间的自由支配度。当然,我们在这里不能拘泥于马克思的形象描述或者比喻而作狭隘的理解,也不能深入研究自愿分工是如何突破行业的限制以及自愿分工何以可能的各种条件。但是,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趋势来看,人们一般承认这样的事实:整个社会分工越细化越发展,人的自由支配时间就越在广泛意义上越多地被占有。换句话来说,整个社会生产力越发展,就越能节约生产整个社会产品的必要劳动时间,因而人们相应地会占有更多的支配时间。 自由支配时间,一天至多只有24小时,而这个自由时间的支配,是建立在自愿分工的基础之上。在自发分工阶段,一般地,人的劳动时间,几乎全部不是用于为了满足自身生理与审美的需要,而是仅仅用于满足肉体组织即维持生命基本的物质的新陈代谢的需要。因此,在这一阶段,人还没有从对物的依赖中解放出来,而在物的压迫之下,人无论是工人还是资产者,都无所谓的自由时间而言。工人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资本家则是为了身外的剥削利润,两者在一定意义上,其支配时间都被物所剥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即从现实的角度上,无论是在职业选择上还是自由时间的支配上,资本家都是优于工人的。因为工人与资本家分工的区别,是体力与脑力分工的区别。因而,在同一时期,相对于工人,资本家获得自身全面发展的机会是更多的。 在这里我们并非是贬低工人阶级的先进性,而有意抬高资产阶级的进步性,而是从实际出发,来探讨在共产主义社会之前的一切社会形态中,人的全面发展是否具有可能性。如果具有,那么这种可能性不可能是一切人集体进入全面发展阶段,而只能先是一部分人全面发展起来,再带动另一部分人,亦即说人的全面发展,在个体的意义上,个人的发展程度是有梯度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人自由发展的条件”[1]294,这个社会条件只存在于共产主义社会之中,因而它只是作为一个历史点而存在,亦即这个条件并不存在于共产主义社会之前的社会之中,但是我们是否就此而得出结论:在共产主义社会之前,一切人都是异化的人,都不是全面发展的人,都是单面的人。显然,这是有悖现实的。因为在现实生活当中, 资产阶级中也有许多开明的资本家,工人阶级中也还分出所谓的先锋队,也就是说,如果资产阶级或者无产阶级都是单面的人的话,那么所谓“开明的资本家”或者“先锋队”相对而言,就应该多面发展的人,至少不是单面人。 因此,综上所述,我们有必要对人的全面发展这一内涵作为以下几点界定: (一)、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从整体上,人的全面发展是一种人对自我发展的趋势;从个体上,人的全面发展不是所有人同时的全面发展,而是人与人的发展程度有梯度性的,这种梯度性,在社会历史的历时性和共时性上都有所表现。 (二)、人的全面发展,从形式上讲,是指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自由支配程度。从分工的视角来看,这个自由支配程度,在自发分工阶段还被物所压制,而在自愿分工阶段才得以解放;从自由支配时间的视角来看,这个自由支配程度,在于对自由支配时间占有的多少。 (三)、人的全面发展,从内容上讲,并不是一定指每一个人在所有方方面面都是专家、能手,也不是一定说每个人至少都是一专多能型的人才,而是指每个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真正占有,是对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真正占有,这种占有,是人的需要与社会、自然的需要的统一,是建立在三者相互和谐发展的基础之上的,而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觉悟,一种自我满足的生活心态。简而言之,我所选择的是我所爱的,我从事的是我的本质的实现。 二、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可能性 “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这样的社会条件,就目前的社会而言,仍然是不可企及的,但是就在这样的社会里,人的全面发展就是天方夜谭吗,亦即说,在现代的社会里,人的全面发展是否具有现实的可能性?现在我们从人的全面发展的三个内涵出发,从三个方面探讨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可能性。 一、从历史性的角度,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点。社会历史,是一个连续的历史,是从自然界分离出来后,逐渐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历史。而作为社会历史的内容及其主体,人的发展也应当是一个历史的过程,因而也是一个不断全面发展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人的全面发展,是作为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实践而不断占有,就像是一个螺旋上升的圆圈,在每一圈上,它都是作为一整全个圆圈而存在的。亦即说,人的全面发展,有其阶段性的自足和相对性的完满。阶段性的自足,是指在社会历史的横向上,或者说在具体的社会形态中,一般地,作为社会主体的人的发展,所能达到的全面性,或者说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人所能占有的人的本质;而相对性的完满,是指作为个体的人,在实现自我发展过程中,不可能同样也不可能同时地占有人的本质,亦即说他们作为个体的人的发展,在人与人、人与自身之间是存在区别的。这种区别,在一定意义它反映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差异性,这种差异性会导致个体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因而,从个体自觉自己实现了自我本质的角度上讲,人的发展的区别,并不能作为区分人的发展程度高低的先决条件,而是应当视为人实现自身发展的方式的多样性。所以,我们不能以为一位会七种语言的语言家在实现自我发展的程度上,会比一位只精通一种语言的小说家高。我们也不能认为一位扬名海外的艺人所实现的自我发展,胜于一名在平凡岗位工作的教师。因而,我们也不能因为社会主义社会中的人的发展,胜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自喜,也不能因为逊于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人而丧气。因为诸如此类的比较是毫无根据,也是无意义的。 人的全面发展应当被看作是一个逐步实现逐渐占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占有的方式与占有的程度虽然有所差异,但是也正因为这样的差异,人的全面发展才有了现实的可能性。 二、人的全面发展,从形式上讲,是指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自由支配程度。在现实的社会中,或者说在私有制存在的一切社会形态当中,人的社会实践活动是异化的劳动。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马克思相应的给出异化劳动的四种界定: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的异化,人同自己的生命活动的异化,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的异化,人同他人的异化。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路”。[2]78自我异化过程之中,实质上也是人对自我本质逐渐的占有。这种占有的实现方式是通过对自我异化的扬弃,而这个扬弃,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时期表现在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自由支配程度。 按照马克思的理论逻辑,这个自由支配程度,在共产主义社会达到它的至高点,因为共产主义是自我异化的扬弃的最后的、最高级的阶段,在这一阶段,人实现了对自我本质的完全而真正占有,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产的。”[2]81为何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的全面而真正占有自身本质呢?马克思归结于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达,人们实现了社会上的自愿分工。马克思是从普遍性的视角和基于终极的立场来做这一归结的。这一归结的意义在于阐释共产主义社会是相对于以往一切社会形态的理想形态,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趋势,也是现实社会不管多么曲折前进终归无法绕开必然要发展进入的社会形态,而不是在于把共产主义社会视为独立于以往一切社会形态,并非基于以往的社会形态逐渐发展而来,进而否认非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一切。无论是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达还是自愿分工的实现,都是一个历史性的过程,都是以前面历史所达到的水平为基础和条件,或者说前面所达到的发展水平既作为后面进一步发展的材料和出发,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预定后面发展的方向。因此,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分工的自愿,在社会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应当有着质、量这两方面上的界定,而这个界定,在不同的社会形态,会赋予人的全面发展一定的内涵,换言之,人的全面发展的内涵,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时期会具有不同的界定。 从现实的角度来讲,自发分工阶段包含着自愿分工量的积累, 而自愿分工中亦包含对自发分工的扬弃,两者是相互交融。这种交融在个人的社会实践活动则会表现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自由支配程度。为何呢?从分工的依据和内容上讲,自发分工和自愿分工的区分,实质上是一种对主体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时所具有的自由程度大小的区分。这个自由程度,在主体对客体的改造中或者说是在主体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过程之中进行定义,即主体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自由支配程度=主体改造客体的自由支配时间×主体改造客体的预期效果。这个自由支配时间,在一天里至多只为24小时,而该预期效果,则是个体人对自己在一定时间内从事的实践劳动所期待的回报(这里不是指狭义上的工资,而是广义上的人的本质力量的量的实现)。如果假定,人的社会实践的“预期效果”为完满态,即为“1”,那么在该时期,自由支配程度则直接表现为自由支配时间量的多少。而这个量的多或少,都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占有,只不过是程度的不同而已。因而人的全面发展,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时期,在人的社会实践的“预期效果”一定,的前提下,以自由支配时间的量的多少表现出来,在形式上是具有现实可能性的。 三、人的全面发展,从内容上讲,是指每个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真正占有,在现实意义上,是一种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实现,一种觉悟,一种自我满足的生活心态。在这里,我们不能就着人的全面发展中的“全面”做字面上的理解,而让这一概念引入理论误区。我们需要实事求是的理解,而不是抽象的理解。那么人的全面发展,我们应该怎样解读呢? 首先我们来理解人的全面发展中的人。这里的人,是指历史的现实的人,这个人是受其所生存其中的社会环境所制约的,是需要衣食住行并且必须直接或间接生产这些物质材料因而必然处在由此产生的社会关系的人。其次人的全面发展中的全面。这里的全面,是指历史的现实的人占有自我的本质的程度,因而这个全面或者这个程度,会因历史的现实的人的主体性差异而有不一致的内涵。因此,每个人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真正占有,无论是从社整体的人还是从个体的人来看,并不是一定指所有人或者每一个体的人在社会上所有的领域都是专家、能手,也不是一定说所有人或者每一个体的人至少都是一专多能型的人才。这种所谓的真正占有,在其现实性上,是一种自我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现实,一种觉悟,一种生活自足的心态。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人的本质力量的多向性和实现方式的多样性。至于生活自足的心态,我们也不否认它的多元性和变化性。换句话说,我们并不否认所谓的全面性,而只是反对从字面上所理解的那种无所不包的全面性。那么,这时可能会有人从刚才所言中抽出多向性、多样性、多元性、变化性这几个词语发出诘难。比如:A的自我本质,需要同时从事三种职业方能实现,而在尽其一生的时间实现过程中,A几乎每一天都有某一种职业上的工作不如意,请问:A对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占有,还是全面的或者真正的占有吗,在现实性上,还是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实现吗,还能保有生活自足的心态吗?正如这一位诘难者一样,同样的问题,其他的诘难者可以列举出很多相关的事例来。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呢。其实,类似的诘难问题,是忽视情感是人与生俱来的这一事实,形而上学地理解理解喜、乐等心情才是人的本质的实现,而怒、哀等情感则反之,即把喜怒哀乐等人性固有的情感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对立起来,混淆了人的情感状态与人的本质的实现之间的辩证关系。人固有七情六欲,也会阴晴变化,这些不仅仅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应有内容,还作为本质力量对象化实现的心理方式和表现形式,从这点来看,人的全面发展的内容,决定了人的全面发展不是非等到共产主义社会才能有条件去实现,而是在现代的社会里,甚至在之前的社会环境中,人的全面发展是具有现实的可能性的。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杜,1995. [2]《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