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泛黄发霉的老画报,欣赏沧桑留痕的旧图文,你会惊讶于厦门电影人曾经创造的辉煌。早在20世纪20年代末,当中国影坛还处于黑白默片的时代,来自鹭岛的女明星艾霞即已红遍上海演艺圈。她如昙花般的盛放与凋零,更是一段美丽惆怅的前尘旧梦。 逃避婚姻出走十里洋场 艾霞,原名严以南,又名诗佛,1912年出生于厦门一个殷实的商人家庭。这使得自幼聪慧伶俐的她,能够接受到当时同龄女孩所没有的家教,从小阅读了诸子百家、唐诗宋词等古典文学作品,还通过进步书籍接受了民主思想的熏陶。 艾霞的少女时代随经商的父亲前往北京定居,求学于北平圣心学校。1928年,艾霞与表兄(另一说同学)恋爱遭到父母反对,他们很快托人给她找了婆家。面对父母的包办婚姻,16岁的艾霞毅然决然冲破封建罗网,只身出走十里洋场的大都市上海。 幸运的是,举目无亲的艾霞经过一段艰难的谋生奋斗后,加入了由田汉等人组织的进步文艺团体南国社。当时,南国社开办有以“培植能与时代共痛痒而又有定见实学的艺术人才”为宗旨的艺术学院,田汉自任院长并与徐悲鸿、欧阳予倩分任文学、美术、戏剧科主任。她开始以“艾霞”这一艺名从事话剧演出活动,并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绘画创作和诗歌写作。由于她虚心好学,刻苦练功,并表现出强烈的进步思想倾向,在南国社被查封后又跟随田汉加入了戏剧界进步团体“左翼戏剧家联盟”,继续从事戏剧活动。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29年2月底,田汉率“南国社”从上海乘船去广州演出途中曾停靠厦门作短暂逗留,艾霞作为团员踏上祖籍地厦门的土地,在游玩鼓浪屿时他们一行9人还在富商黄奕住的“黄家花园”(原鼓浪屿宾馆)合影留念。 水银灯下演绎悲欢离合 1931年,党为了占领电影宣传阵地,把一些青年文艺工作者介绍到各影片公司中去。艾霞就是在这种机缘下投身于电影世界的。 艾霞1932年考入明星影片公司后,不久即受到了导演李萍倩的注意,邀她在影片《旧恨新仇》里任女一号,她以清新的风格与真挚的表演崭露头角。接着,她又相继在根据茅盾小说改编的影片《春蚕》,反映知识青年生活的影片《时代的女儿》,描写职业妇女的影片《胭脂市场》、揭露资产阶级腐朽的影片《二对一》以及反法西斯战争的影片《战地历险记》中饰演重要角色。 20世纪的上海堪称是中国的“好莱坞”,艾霞是一个向往水银灯下生活的本色演员,她塑造的银幕形象深受圈内人和观众们的好评,使她成为了社会公认的“有才干、有希望的新人”,人们评价这颗冉冉上升的新星“是辛苦、勤奋的,也是有成绩有创造活力的”。 由于小时候打下的深厚文学功底,艾霞还获得了“影坛才女”的美誉。就跟今天女明星们写博客晒心情一样,她常把灵光浮现的表演感悟、人生思考都写成文章在报刊上发表,还常在媒体上热情作答追星族来信,这让她赢得了更多骨灰级粉丝。 最能体现其才艺双绝的案例是,1933年她自编自演的《现代一女性》。在这部反映妇女解放主题的影片中,她自任编剧兼主演,集创作、演出于一身。由此,人们对她更是刮目相看,将其与当时电影界的胡萍、王莹、陈波儿一起列为“作家明星”。 星路历程遭遇情感危机 然而,红极一时的艾霞毕竟只是个21岁的女生,换成在今天还是需要父母呵护的娇女呢。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于物欲横流、光怪陆离的演艺圈更是容易迷失自我。在镁光灯、鲜花和掌声的背后,艾霞也在暗中独自品尝各种是非、压力、艰辛和寂寞。 处于矛盾和苦闷之中的弱女子,最为渴望拥有人间真情来慰藉心灵。于是,她陷入了畸形的爱情而不能自拔——与当初扮演伯乐角色的导演李萍倩擦出火花来,不久就开始同居。可是,与一位身旁美女如云的有妇之夫谈婚外恋,结局不可能是一场喜剧。 1902年出生于杭州书香世家的李萍倩,从1925年在上海入道到1965年在香港息影,一生拍片近200部,仅在当年的作品就有《难为了妹妹》(1926)、《歌场春色》(1931)、《丰年》(1933)等。他还曾提携过初出茅庐的金庸,让他给自己的电影写剧本。 与艾霞逢场作戏时,李萍倩曾答应与原配离婚后和她共渡爱河。然而,就在思想单纯的她沉湎于甜蜜梦境之时,李萍倩却已暗渡陈仓,琵琶别抱,同另一个女人打得火热。得知真相后,艾霞如遭雷击,心一下子掉进了冰天雪地,她痛心疾首地对好友王莹哭诉:“我最爱的人,便是最欺骗我的人啊!”此后,她身心交瘁,万念俱灰,时常在暗室里披头散发,伤心垂泪。更可恨的是,艾霞的隐私成了狗仔队追踪的猎物,一些小报记者把绯闻添油加醋地加以曝光,使她陷入绝望的心雪上加霜,流言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名花凋谢引发社会拷问 1934年2月12日晚七八点钟,与艾霞同由话剧界转入电影界的王莹正在拍片,神情落寞、脸色苍白的艾霞来了,说是想约她找个地方说话。 也许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吧,平时与艾霞过从甚密、无话不说的王莹当晚有事,她便对艾霞说:“等我拍完了这段戏回头再找你吧!”没有注意到好友悲伤无助的她怎么也未料到,就在这天夜里,22岁的艾霞吞服烟土自杀身亡,成为中国电影史上首个自寻短见的女演员。 艾霞之死,各界人士发表谈话,广大影迷争睹遗容,曾是轰动上海的爆炸新闻。颇为自责的王莹写了《没有和艾霞说最后一句话》、《冲破黑暗的电影圈》、《卸除一件五色的外衣》,抨击黑暗的社会,号召同仁奋起抗争,防止悲剧重演。剧作家柯灵在《悼艾霞》中写道:“艾霞不是弱者,可是她终究不能不受摧残。她是现实矛盾和时代苦闷的牺牲品!她走到这条末路,是多少年挣扎斗争的不幸结局。” 消息传来,厦门的《江声报》发表了悼念文章,她的生平也被写入家乡文史资料。1934年第9期上海《电影画报》,还刊发了“艾霞女士哀悼特辑”,即使在80年后翻开这页影视历史画卷,读者仍不免会叹惋绝代红颜香消玉殒,于睹物生情时心底顿生隐痛。 1935年,剧作家孙师毅以艾霞生平为素材创作了剧本《新女性》,由上海联华影片公司摄制后公映。而剧中的女主角、著名影星阮玲玉在该片上演不久,也因为受反动势力的胁迫,深感人言可畏,步艾霞后尘自杀身亡,续写了旧社会光彩银幕后的血泪心酸。 注:本文在写作时参考了《辉煌与陨落》(一鸣著,东方出版社2008年6月),《民国女子》(叶细细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1月)、洪卜仁主编《厦门电影百年》等书和台湾中央大学教授周慧玲论文《“性感野猫”之革命造型》等资料,特此说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