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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仕·努连《黑夜是白天的母亲》:黑夜与癫狂的洞察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王晔 参加讨论

    
    拉仕·努连 
    
    《黑夜是白天的母亲》 话剧剧照 
    家,旅店和舞台 
    黑夜是白天的母亲,现在是过去的连接。“一切所发生的都有某种意义。”那么,上天让努连成长在小镇旅店,就是为了有一天,他将旅店搬上大剧院的舞台,并登上当今世界著名剧作家的宝座吗?旅店,这个从未让努连找到安全感的“家”,在努连中老年后愈发让其怀想,他觉得那是活生生的舞台,上演过一幕幕人间喜剧。 
    诗人、剧作家拉仕·努连(Lars Norén,1944-)1944年生于斯德哥尔摩。1948年因父母经营斯科南省的乡镇旅店,和家人一起南迁。旅店不小,有园丁、服务员和厨师供应三餐;餐厅里富裕农庄主、工人、老妇混杂,婚礼和葬礼酒席兼办;客房住着短客和长客。一年中,努连一家只在圣周五、五旬节及圣诞日三天有独处的可能。在到南方之前,父母也多次搬家,旅店深化了努连的无家可归感,同时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1963年凭借诗集登上文坛的努连,在1968年开始戏剧创作。1982年,《黑夜是白天的母亲》首演,是他的戏剧成名作。戏剧在当代,早不是莎士比亚时代,甚至也不是斯特林堡时代的娱乐方式。戏剧仍在,但观众萎缩,看戏成为中产阶级对文化财富的一种占有。在瑞典,特别是中产妇女,出于对身份的认同、对文化的热爱或对仪式感的追求,乐于去大剧院。现代戏剧的观众少了,电视等媒体却帮助戏剧抵达千家万户。《黑夜是白天的母亲》在马尔默和斯德哥尔摩的舞台上演后,先于剧本的出版,在1984年完成了电视播出。瑞典观众感受到了他们习惯的、包括挪威剧作家易卜生在内的斯堪的纳维亚传统,更直接和主要的,是斯特林堡的传统:把家庭摆在舞台中央,聚焦人际矛盾,人的苦涩和疯狂。观众也深感震惊:这竟是眼下生活的呈现,是对自家或邻居的厨房和起居室的舞台复制,和自己息息相关。努连继承了斯特林堡的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更加入对六七十年代以来瑞典社会的理解。1995年,他赢得Pilot奖。作家佩尔·韦斯特贝里在授奖辞中,称努连为“1912年以来,最好的瑞典语剧作家”——1912正是斯特林堡去世的年份。 
    《黑夜是白天的母亲》是部四幕剧。濒临破产的家庭旅店里,有个性强大、积劳成疾的母亲、50岁的爱琳;日夜操劳的酒鬼父亲、52岁的马丁;脾气暴躁、热爱音乐的哥哥、26岁的乔治;有同性恋倾向、无所事事、梦想做诗人的弟弟、16岁的大卫。场景集中于厨房,死水时时起波澜。性别和代际间的冲突在1956年5月、弟弟16岁生日这天,从白天到黑夜不间断地发生。原本是一家人围坐欢谈的餐桌前,却不曾有片刻宁静与和谐。在看似发展缓慢的对话和举止中,伪装被剧作家一一撕开,露出家庭成员间极具破坏性的血肉相连,那些原生家庭人际关系中“黑夜”的一面。 
    该剧续篇《混沌与上帝为邻》(混沌原文caos,兼备混沌和混乱的意思)中,还是这一家四口,外加一个房客,只是换了一组名字。垂危的母亲从医院、小儿子从精神病院获准回家和亲人短暂团聚。这两部作品以及稍后的《静止》合称“家庭旅店三部曲”。 
    努连坦言这几出戏剧有很强自传性:所有冲突都是真实的,剧本只是表现背景的一种方式。当然,努连父亲确因酒精中毒进疗养院;自己是剧中的弟弟。努连也曾喃喃低语:我有好多想象,有时我分不清想象和现实,有时,想象的一切和其他的人和事一起混合成了记忆中的真实。自传性不代表言辞和行为都是事实的照搬。努连承认自传性,恐怕不仅因为个人成长史和剧本情节类似,不仅因为父亲酗酒、母亲病逝,他本人在20岁因精神分裂症受过电击并酷爱诗歌,更主要的,恐怕在于他确实困于自我确定的迷惑和安全感的缺失。 
    从“正常”边逃逸 
    《黑夜是白天的母亲》这出现实和自然主义的戏剧中包含象征要素。开场,响起教堂钟声。一只鸽子在地板上踱步,再从窗户飞出。第一幕的小标题下明确写了8点到11点45分。教堂钟声却敲了5下。时间的错乱被指或为揭示一种时空的超现实:在眼前的时空外,或有更大的时空。 
    其后,大卫出场。 
    大卫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被哥哥乔治撞见,斥责他“ 你不那么正常。你不正常。”后来,父亲马丁对大卫说:“……你干嘛不能在我们其他人吃饭的时候一起吃呢,像正常的人那样?” 
    乔治:这我能给你一个解释——因为他不正常——你没察觉吗? 
    大卫:(觉得有趣)我觉得这是个冒险的字眼。 
    乔治:哪个? 
    大卫:“正常” 
    甚至,母亲也给大卫贴上标签: 
    爱琳:你怎么这么古怪? 
    大卫:嗨,我不古怪。我不在这儿。我从来就没在过。我不想和他一个样。 
    爱琳:你正变得越来越像你爸爸。 
    父亲马丁为旅店的经营披星戴月,变成一个积习难改的酒鬼,他辩称,若不醉,根本就不想回家——妻子太严,家像地狱;帮着打理旅店的哥哥计较弟弟的游手好闲。努连在步入老年后,回想原生家庭时,声称爱上了父母的不完美。但剧中人都做不到爱上不完美,所以,他们真心实意地说“爱”,转头又真心实意地高喊:“杀了他,杀了他。”大卫的爱里掺杂着对不完美的愤怒。他声称自己就要走了,母亲再也不用看见他了,同时又对漠然离开的母亲呼唤:妈妈,你不拦着我吗? 
    小旅店里,家庭成员间遍布着理解的不可能。一方偶尔升起求理解的火花,总被另一方冷酷的言辞浇灭。有时,他们有良好的意愿,表现的却是和愿望相悖的恶毒。剧中人都不止一次提及“给我点安宁”,但每个人都是麻烦的制造者和承受者。在瑞典,不和谐的家庭关系和母子关系并不少见,诗人埃凯洛夫称母亲为恶魔;林格伦在儿子眼里自私又冷漠;侦探教授莱夫·佩尔松说,他和母亲绝交多年,母亲去世,他参加了葬礼,目的只有一个:想证实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弗洛伊德心理学及俄狄浦斯情节对努连的影响或许明显,丈夫和儿子都在寻求爱琳的爱和肯定,计较她到底更疼哪一个,“选择哪一个”。但我以为,在剧作里更激越回荡着的,还是福柯的声音。 
    疯狂,一度是少数人的表现,可被大而化之地接纳在生活里;直到一天,疯狂被指为理性的反面。人们不具备和疯人交流的途径及愿望,疯人院是正常人的理性工具,正常人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疯子。然而,人不一定始终理性,而更可能是感性、潜意识和癫狂之气的动物,那是人血液中的潜流。理性或可形成良好的秩序,可惜人不是机器,总有预设之外的潜意识和情绪来扰乱秩序。潜意识和情绪,正是一个人最渴望被了解和被承认的。只是在现实中,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左拉曾认为斯特林堡的某些戏剧过于夸张,不像真实中可能发生的。夸张可能是斯特林堡的特征之一,他以一种夸张,锐利地直刺人与事物的本质。相比之下,努连的台词更多司空见惯的口语,偶尔还有些琐碎。24小时左右的集中碰撞是戏剧冲突的需要和表现,不全是日常,但观众不难辨认,它就是现代瑞典的生活场景。瑞典人爱面子,怕争执。如今80岁以上的那代人,受宗教和习俗的影响,甚至不习惯讨论感情和挫折。努连的戏剧给了一个出口,人需要出口,因为人和生活很难总是“正常”。并且,什么才叫正常?在《混沌与上帝为邻》中,哥哥对疯弟弟坦白了“众人皆疯”的真相:“……你并不比我更古怪——不过 是有些害怕, 倒是老爸,他就快疯了。他的头就像足球。”父亲酗酒、母亲嗜烟、弟弟走向半癫半狂。似乎,他们都需要一个忍受生活的依靠:酒、烟或狂想。 
    亟待确立自我认知的弟弟要当诗人。然而,曾有人说,对没有才能的人而言,想当诗人或作家就是一重诅咒。在《混沌与上帝为邻》中,母亲毫不掩饰地嘲笑了儿子的想法。 
    里奇:(严肃地)我想成为诗人。 
    海伦:你说什么?你想当什么? 
    里奇:作家。 
    海伦:(笑——忍不住)作家,哎呀,上帝——你怎么能当成?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当个作家吗,想想也就够了,那可养不活你,这你明白吧……真够白痴的。不行,里奇,这可不是什么好梦想的。 
    母亲不懂,也不打算去懂儿子其实是个怎样的人。大卫(或里奇)的同性恋和精神病标签或为实写,或只为表示一种从“正常”边逃逸的状态。他是非不正常的。作为同性恋者和精神病患者的不正常和想当“作家”的不正常,在正常人眼中并无天壤之别,白痴不就是精神病的一种代名词嘛。 
    从表面看,你可以说努连就是个“疯子”,所以,他将瑞典家庭表现得黑暗;但细细咀嚼台词,会觉得本质的逼真。努连的戏剧因舞台需要短时激化了矛盾,却有一种真实在那里,那是家庭和社会生活的真实,也是努连戏剧的坚实基础。疯狂或许是表达真实的必由之路,就像斯特林堡写下《父亲》《疯人辩词》表达他感受的婚姻苦闷;就像鲁迅有《狂人日记》,提醒人多看了他几眼的邻家狗以及救救孩子。换句富于理解心肠的话说,努连不是“疯”,他只是过于敏感。 
    事实是,鸽子振翅飞出窗户,大卫尝试了自杀,努连创作了剧本。 
    诗意的黑色 
    努连14岁开始写作。1963年借诗集《 丁香,雪》 登上文坛。他受到文学界领袖、诗人和评论家阿瑟·隆德克维斯特的赏识,隆德克维斯特亲自选编了努连的诗歌。虽然多年后,努连表示,选本不合自己的口味,选的多是旧作,而自己当时的新创作已大步向前。 
    1969年,瑞典最古老的大学城乌普沙拉的一家报纸这样提及努连: “读过努连吗?假如没有,我向那些晚上睡得香的人推荐,去读几本吧;至于那些神经紧张的,还是小心为妙。” 
    努连的诗让神经紧张的人受不了,或因它们集中触及了人生的暗淡面:苦闷、孤独、隔离、精神病、死亡。努连在上世纪70年代继续诗歌创作,同时创作剧本,黑色延续到了戏剧中,成了黑色冷幽默。80年代后,他不再发表诗集。努连认为,诗的形式已不足以容纳他的表述。不过,努连的戏剧创作保持了此前诗歌创作中美学和语词的特性,他也期待自己的剧作能被体验得如同诗歌。 
    黑色冷幽默让人忍俊不禁,把悲剧享受成喜剧。但高级的黑色幽默更可传达诗意,读努连的台词,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妻子提出离婚,丈夫傻了眼,“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可是个虔诚牧师的女儿”。 
    马丁:你不能原谅我吗? 
    爱琳:不能。 
    马丁:上帝原谅。 
    爱琳:那是他的职业。 
    黑色的诗意在续篇《混沌与上帝为邻》中也有表现,比如弟弟里奇从精神病院回家,家里的房客雷克斯说:“嗨,里奇,你还疯着吗”,引起父亲恩内斯特的紧张。 
    恩内斯特:你现在好闭嘴了。 
    雷克斯:为什么?怎么了? 
    恩内斯特:你别说话,行吗? 
    雷克斯: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句友好的话罢了,不是嘛,里奇,你没往坏处想吧——你想了吗,里奇? 
    里奇:没有——我干嘛要那样? 
    雷克斯:问你爸。 
    或许是房客(剧作家)心理恶毒,但或许是房客(剧作家)宅心仁厚,才愿意透露另一种可能性:把“疯狂”处理成和感冒、读书、在斯德哥尔摩等一样的平常事。你还感冒、读书、在斯德哥尔摩吗?一个不必大惊小怪、无需刻意回避的状态——里奇的状态。假如人都可以大声说出脑子里的想法,和里奇见面时最想问的,不就是:你还疯着吗?事实上,这个对话后来在亲兄弟间还是展开了: 
    弗兰克:……怎么样? 
    里奇:(近旁若真有镜子,定会被勾到近前看个不停)不错。 
    弗兰克:……那里头,我是指。 
    里奇:我指的也是。 
    弗兰克:不会吧。 
    里奇:(笑)那么,你以为呢? 
    弗兰克: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疯子。 
    里奇:不是吗?不错。 
    后来,弗兰克笑出声来。 
    里奇:(也开始笑,高声的震荡的笑,似乎很难停下来) 
    弗兰克:(终被激怒了,并且害怕)这算什么?快停下来。 
    里奇:我对此爱莫能助。我的笑是洞察。 
    弗兰克: 不过你好像心神不宁——是不是? 
    里奇:没有啊,我挺好——总是这样,我觉得很好时我有点不舒服。(停顿)不过,又能要求什么呢? 
    弗兰克:(喝酒)要求什么? 
    里奇:爱和温情? 
    弗兰克:(看着他)爱和温情? 
    里奇:(喃喃地)不,我可没说。(停顿)不,我觉得那里头还算不错。 
    疯弟弟里奇的非正常语言中有机锋和转折,“舒服”和“不适”交融,“爱和温情”后只能跟随着大问号。有道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黑夜是白天的母亲》和《混沌与上帝为邻》中出现频率颇高的字眼有:真话、谎言,爱、恨,活、死,想像、现实,正常、疯狂。完全对立的字眼,毫无违和感地并行在这一家的生活中,展示了家庭生活表面下的内里一层。或许,体会混乱是人不得不经受的试炼。 
    两部戏的标题来自瑞典诗人埃瑞克·约翰·斯塔格奈柳斯的诗句。努连在剧本中处处透着诗人的出身和诗歌的弦外之音:标题是诗句;弟弟大卫获得的一个生日礼物就是诗人埃凯洛夫的诗集《一派胡言》。 
    常言说:阳光之下,真相大白。但黑夜里,人更可以做自己,就像大卫所说,“夜晚,我总可以自己掌控。”黑夜和癫狂有共同之处,也许,反而更足以让人表达经验和情绪。疯人(剧作家)的狂想和乱语中的世界,也未必比他身处的世界距真实更远。 
    1980年以后,不再发表诗作的努连用剧本的语言构建着他的真实世界,其1990年代的剧本创作,和1980年代又有很大不同。认为世界越来越黑的努连走出了家庭剧,开始创作所谓新现实主义戏剧,把视线投向更广阔的生活中的失败者,那些被社会排除、被侮辱和损害的人。这些人性别和身份不一,有妓女也有囚徒,他们的苦痛、疯狂和存在或许和大卫一脉相承。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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