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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润一郎的“非常态”写作之旅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刘晗 参加讨论

    
    谷崎润一郎 
    作为20世纪日本最具个人风格的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在他创作的五十余载岁月中,写作风格也经历着转折与迂回:从初期受西方的唯美主义和虚无主义影响,耽溺于极端主题的非理性创作,各种荒诞怪异的感情观贯穿其中;到中期《细雪》通过描写中产阶级男女间的私密情感,对日本古典传统美学的复归;再到晚年重燃以丑为美、以恶为美的“恶魔主义”思想,对感官主义的信奉与膜拜、对美的追求、对情欲的思索贯穿其每个时期的创作。 
    谷崎润一郎以写实的手法,打破传统道德伦理的藩篱,挖掘人性的本能中不为人知的阴暗,还原日常生活中本真的情爱,这种独具日本情趣的写作受到日本唯美主义鼻祖永井荷风的推崇,既为日本文坛开拓了一个前人未曾涉足的领域,也为日后不断涌现的“私小说”构建了一种写作典范,不仅如此,谷崎润一郎也影响着中国现代作家的创作风格,尤以创作社中表现“性的苦闷”的郁达夫最为显著。 
    女性崇拜者:从痴迷恋物到恋母情结 
    在谷崎润一郎的创作中,对女性的病态追求不断以各种形式进行着变调。早期作品沉迷于感官刺激,源于他对西方文化的猎奇心理,如《富美子的脚》将对女性的崇拜发挥到极致。中期作品《少将滋干之母》较之前略显节制,透露出哀伤与隐忍之爱。晚期的《疯癫老人日记》则再次书写超越伦理的翁媳之恋,恋足癖作为情感的驱动力在文本中得以再现。 
    谷崎润一郎的创作与其思想和生活变迁几乎保持同步,在创作《疯癫老人日记》时,谷崎润一郎与小说中的卯木先生同为古稀老人,这正是虚构战胜现实的时刻。身为一家之主卯木先生疾病缠身,惟一的乐趣就是臣服于儿媳飒子的脚下,为此以金钱作为安抚,满足其物欲,最终将其美足刻于自己的墓碑之上求得往生的慰藉,也是永恒之美最终形式的凝练。这同时映射出他当时的心理状态,在晚年陷入一种精神困境,即对衰老的恐慌和死亡的畏惧感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生命即逝,及时行乐”。爱抚美足之时,卯木先生怀想儿时对母亲的朦胧印象,这样来看作为母亲替身的儿媳飒子,所能感受到的感官形象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母亲的“在场”。 
    这源于谷崎润一郎对早逝母亲的追忆,在《少将滋干之母》中,他也将这种思慕投射到滋干身上,其母在其年幼时被他人抢夺为妻,40年后滋干与母亲久别重逢,“努力地追寻着母亲昔日的面容与衣服的熏香,恍如隔世”。在谷崎润一郎的眼中,女人总是传达出朦胧、若即若离的感觉,“隐藏在这种永远幽暗的黑夜深处,白天绝不抛头露面,只是像幻影一般出现在‘夜短梦苦多’的世界里。她们像月光那样苍白,像虫鸣那样呜咽,像露水那样脆弱,总之是在昏暗的自然界产生出来的凄绝的魑魅之一”,正是这种女性美感的转瞬即逝激发了他对情感的狂妄与偏执。 
    情爱冒险家:嗜虐与受虐的病态心理 
    除了极力表现强烈的感官刺激和微妙的恋母情结,传达切肤之痛的快感,谷崎润一郎也着重精神上的嗜虐与受虐,一方面在女性崇拜上走入极端,表现为对其不洁与污秽的迷恋;另一方面在于爱恋方自残式的损毁,保全其对美的原初想象。《春琴抄》中的佐助为了表达对盲女春琴的爱,在她被热水毁容后,不忍看到爱人残损的面孔,将其美貌永存脑海,便刺瞎两眼,与春琴同处黑暗世界。在他看来,外面世界的黯淡换来了内心世界的明净,盲目后的佐助更能体会春琴的感官之美。 
    这种被虐待的变态心理在《武州公秘话》中升级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武士阶级男女有别,武州公幼年不得不作为人质委身于牡鹿城,同为人质的少女负责妆点首级。当他亲眼目睹首级整妆的全过程,被处理首级的女性的素手吸引,那素手在失去生气的死者皮肤映衬下倍显白皙,异样灵动。年幼的武州公被此情形吸引,发酵为一种无以名状的兴奋,竟萌生出自己被砍首、任由少女素手摆布的邪恶病态欲望。 
    他与那些少女有着等级地位的悬殊,这种统治与屈从的关系加之难以抑制的诱惑导致了其畸形欲望日益加重。与其说他爱恋桔梗氏,不如说他贪恋其所扮的少女角色。自恋和死的本能赋予武州公施虐和受虐两种人格。武州公一直以谎言掩盖他的人性弱点,鼻子代表着他的秘密,割下它便抹杀了他人格的羞耻与污损之处,也消解了他的怨念哀愁。 
    生活美学和小说创作中 的阴翳之美 
    谷崎润一郎一家三代都来自町人阶级,社会地位卑微,不像武士那样受封建道德的约束,将享乐主义视为人生的终极目标,造就了年轻时的谷崎润一郎对颓废主义和官能主义的偏爱。因此,他接受了波德莱尔的“以丑为美、以恶为美”的审美视角以及王尔德与世俗背道而驰的观点。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将丑恶与美相提并论,他所说的“唯美”即是从恶中体现美,也就是披着丑恶的外衣,为展示美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即一种欲扬先抑的审美视角。正如谷崎润一郎所说,相较于西方美学的秩序与澄明感,“我们东方人就是在一无所有之处,制成了阴翳,创造了美。” 
    谷崎润一郎对于“阴翳”的理解不仅停留在生活美学上,也将“阴翳”的概念用于在小说创作中。他的大多数作品均以第三者回忆的倒叙手法,彰显出私人化的神秘感。《武州公秘话》从历史学流传的武州公形象入手,质疑为何英姿焕发的外表之下浮现出难以言喻的阴郁?这正是“秘话”的缘由,武州公那略显扭曲、黯然神伤的表情似乎是在避免暴露内心脆弱的伪装。谷崎润一郎从《夜梦所见》与《道阿弥话》两本轶事传记入手,前者的作者妙觉尼比丘尼原为武州公内殿女官,该手记是其在风烛残年时回想前尘往事所写,真实性无从考证;后者的作者道阿弥侍奉武州公左右,倾听他内心积蓄的苦闷和少年时期的秘史。道阿弥为讨其欢心却走火入魔,令武州公误入歧途。《春琴抄》也是如此,以旁观者的远景视角去剖析,从故事中萌生疑问,经由考据还原整个事情的原委。谷崎润一郎擅长从碎片式的史料中洞察出事件的端倪,在视角转换中,通过每个主人公的出场拼凑出一个逻辑严密的故事。 
    除了第三者叙述,谷崎润一郎的作品中大多以日记体切入,多人语境增强了故事的立体感,与此同时,使读者参与到被扭曲的叙事中,充盈文本的可能性。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度过一生?谷崎润一郎导演的一场场酝酿着阴谋与情感危机的多重恋情,勾勒出一幅绮丽且秘而不宣的私人生活史,不乏浓郁的日本民族风情,阴翳之美与残酷美学轮番上演。东方人的含蓄之美、对爱表达的转折迂回……都笼罩在阴翳之下,也正如他对文学的期待:“我们已经失去的阴翳的世界,至少要在文学的领域唤回来。使文学的殿堂庇檐更深,将过于袒露的空间塞进黑暗,剥去室内无用的装饰。不一定家家如此,哪怕先有一家也行。究竟如何呢?姑且先把电灯熄灭看看吧。”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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