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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艳兵先生虽然长期浸润在后现代的语境中，可是他却以古典的态度面对后现代；用平和的心态面对后现代制造出的喧哗与骚动；用积极建构的心态面对后现代的无所不在的解构；用赏心悦目的美文叙述面对后现代鼓吹的语言游戏。这是我阅读《西方后现代文学研究》之后，对曾艳兵先生的学术态度，以及他对后现代态度的一个整体印象。 虽然《西方后现代文学研究》比其他后现代著作来得稍晚了一些，但它的问世却是“蓄谋已久”的事情。１９９３年，曾艳兵先生便出版了《西方现代派文学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版），该著显示出作者学术眼光的“现代性”。可是据作者自谦的回忆，该著没有能够超越当时国内学术界通行的做法，将现代主义文学与后现代主义文学几乎不加区分地当作“现代主义文学”来加以分析和研究，这也使得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原本就不够清晰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更加难以分辨。１９９６年，作者出版了享誉学界的《东方后现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２００２年再版），初步将“后现代”当作一个独立的话题提出和探讨。不过既然后现代发源于西方，那么，在透析“西方后现代”之前，先考察“东方后现代”，似乎有跳级的嫌疑，所以，《东方后现代》尽管精彩绝伦，为学界所称道，但作者本人依然觉得留下了诸多学理上的遗憾。 要弥补十余年前将现代主义和后现主义文学混淆在一起的遗憾，《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自然要解答两个疑问：首先，后现代主义文学究竟包括哪些流派？其次，后现代主义文学与现代主义文学的关联和区别是什么？对这两个疑问的解答也构成了该著作的两个核心内容：一是从整体上辨析后现代主义与现代主义文学的区别，从而为后现代主义文学独立的法人地位寻找合法性依据；二是给下列文学流派颁发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居民身份证，并对其公民身份做全面、深入的溯源和论证：存在主义文学、荒诞派戏剧、垮掉的一代、新小说、黑色幽默、魔幻现实主义以及投射诗、自白诗、具体诗和语言诗。 界定后现代（包括后现代文学）无疑具有相当的难度，可是难以言说不代表不须言说。言说不可言说之物，实际上是思想者必须面对的悖论。何谓后现代就像“何谓美”一样，是一个永恒的斯芬克斯之谜。在笔者的视界中，曾艳兵先生对“后现代文学”的界定和具体流派的划分、辨析无疑是最为独特，甚至也是最逼近事件真相的。既然“后现代主义文学”独立出来了，那么广义上的“现代主义文学”也随之完成瘦身计划，它的特点和具体流派将与后现代主义文学区分开来。在这样的基础上，曾艳兵先生不仅推出了《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还同时出版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６年），两者的相互映照，让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的面孔都更加清晰起来。 有的人为自己而写，所以其论著“曲高和寡”。但曾艳兵先生为读者而写，因此，在写作的方式上，他也煞费了一番苦心，而这恰恰是《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的最出彩处之一。比如对现代主义和现代主义文学关系的辨析，这样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曾艳兵先生却能够迎刃而解，原因在于他运用了一种全新的思路：从托尔斯泰的《复活》、卡夫卡的《诉讼》和罗伯特·库弗的《公众的怒火》三部具体作品切入。之所以选择这三部作品，主要是因为它们分别是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主义小说的代表作，而且均和司法有关，均和冤假错案有关。通过剖析三种流派在表达相同或相似题材过程中所体现出的观念与手法的差异，三者不同点的辨析也就水到渠成。 如果说《东方后现代》的核心价值在于做前人未做过的工作，在于“写什么”上；那么《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的核心价值在于把前人做过的工作做得更好，在于“写得怎样”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略该著作在“写什么”上的贡献。它对后现代主义诗歌、小说和戏剧的系统考察，以及对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小说关系的层层辨析都是前人很少做过的。而它对具体的后现代主义文学流派的分析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同样提出了诸多全新的观点。依据笔者个人的阅读经验来说，《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让人爱不释手之处还在于它写作的方式和写作的效果上，因为它是关于后现代学术论著中极少数不通俗但却易懂的一部，而这要归功于曾艳兵先生一直所坚持的纯净的学术品格：深入思考，简洁表达。 在语言表达上，该书给学界吹来一股清新之风。其实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部分学术著作术语杂多、表达拗口，那些“没有语言的语言”令普通读者甚至专业研究者难以卒读。有人认为，这种文风的背后隐藏着学界整体的浮躁和个人学养的不足，这一说法不无道理。真理不需要过多地修饰，故作高深惊人语并不见得有多少思想。尤其在后现代制造的语境中，“语言游戏”频繁地出镜导致人们丧失了如何本真表达思想的能力。面对后现代文学的语言游戏，曾艳兵先生却丝毫没有游戏语言。他对后现代文学的体察和理解融入了个体的生命体验，并尽可能用最纯朴、精炼和明亮的美文加以传达。如果说后现代主义文学以读不懂为最高境界，那么曾艳兵先生对读不懂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研究则不仅可以读懂，而且让人读得非常愉快。 从一定程度上说，《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概论》和《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是我国现代主义文学和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的两项集大成之作，它们在吸纳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既有理论上的新建树，也在具体文本分析上展示出了相当的深度、力度，还有很多学术著作所缺乏的美感，是作者古典的学术态度和后现代的文学作品比较完美的一次交融。 当然，学术研究是一项没有结尾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始于问题，而终于更高的问题。这不仅是体系性哲学终结后的文化宿命，也是当代学术必须悟到的境界。我们有理由相信，《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是曾艳兵先生思考更高问题的一个起点，而他也将带着他的优雅、他的古典、他的绅士风度继续“走向后现代”，迎来“后现代之后”。 原载：中国图书商报2007年4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