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观赏了由中央电视台隆重推出的、由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精心打造的30集电视剧《戈壁母亲》,心灵受到了一次强烈的审美震撼,精神获得了一番纯净的艺术感召。作为一部时代正剧,剧作描绘的是在新中国艰难而辉煌的史册上需要大书一笔的、深刻体现中华民族精神的奇迹——开拓千年沉睡的戈壁荒漠、献身崭新时代的无私理想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而其令人耳目一新之处,不仅在于选题的独特,更在于视角的独特:在宏阔的历史背景中,塑造出一位平凡而又独特的女性——戈壁母亲。中国古代经典文献《文心雕龙·才略篇》强调了“华实相扶,文质相称”的原则,我以为,这一具有深意的概括,可以用来理解艺术创作在内容与形式结合上的一种本质关系,它包涵着作品内容的充实与丰富,也包涵着作品形式的鲜明与通达,并要求通过整合使其相互间形成内在的关联,从而以真实的生命表现,引发接受者的感动。我想,这一原则完全可以用来对于《戈壁母亲》进行审美的观照与思考。 看罢全剧,感受良多;限于篇幅,仅录一二。 其一,剧作内容展示的“宽广无垠”。尽管作品的主题指向十分集中:抒写富有献身精神的男女老少兵团人;尽管作品的形象塑造也十分集中:描写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历经风雨的人生历程;但是由于它围绕着主人公刘月季,在纵与横两个层面的尽情拓展,而成就了剧作显示出来的“宽广无垠”的丰富内容和丰厚内涵。首先,从整体上,在纵的方面,从1949年几十万解放大军脱下军装,扛起锄头,进军茫茫戈壁;到苦难的文革岁月终于结束,百万兵团人迎来改革开放新时代;前后长达半个世纪。在这段每个中国人刻骨铭心的历史中,在30集剧作里,以“戈壁母亲”刘月季为中心展开了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故事的背后正是人民共和国的特殊群体:250万兵团人在新疆1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屯垦戍边,建起14个师、174个现代化农牧业团场,为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建功立业,为祖国边陲的长治久安建立了巨大功勋。从中,我们完全可以想见其无限厚重的分量所在。其次,在个体上,从横的方面,又以典型人物刘月季为核心,串联起父辈与子辈两代兵团人奋战大漠荒原,几十年如一日艰苦创业,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活生生、沉甸甸的人生。来自山东的刘月季,经历了旧时代包办婚姻的痛苦,为了“儿子不能没有爹”的人生道理,不远千里寻夫到边疆。于是由她自然地联系起周围的男人们:一群充满阳刚气息的兵团战士。其中有她的前夫、英勇无畏的战斗英雄、全身心扑在开垦亘古荒原的兵团首长钟匡民,有钟的搭档、为祖国开创伟业而甘心奉献的政委郭文云,有正直坦荡具有真才实学的工程师程世昌,和她表现出色的两个儿子钟槐、钟杨……由此生发出一组血肉丰满的英雄男子汉群像。剧作以刘月季为中轴,从三条线索链接起钟匡民和月季的两个儿子、他的第二个妻子团部秘书孟苇婷和女儿钟桃;又链接起钟的亲密搭档郭文云与其妻子向彩菊;再链接起兵团工程师程世昌,而程的幼女莹莹又因随母远行投奔父亲,途中母亲被土匪杀害,幸而被钟杨搭救,被月季认为女儿,改名钟柳,直到20年后找到亲父,并与深爱的钟杨结为伴侣。由于长期屯垦戍边而长期未能成家的郭文云,亦因程的妻妹向彩菊来到新疆,而终于找到了终身所爱。剧作的结构与内容可谓华实相扶,文质相称,环环相扣,丰满生动而层次分明。当然,最重要的无疑是植根于中华民族五千年传统道德沃土之中的主人公刘月季,她“没有传奇,只有人生”的独特旅程,在艰苦岁月里历尽生命的沧桑,朴实、善良、坚韧、决断,重大义,识大体,是非分明而又胸怀博大,其独特的人格魅力,给予观众以独特的审美体验。导演沈好放以成功的艺术创造,着力展现了“她的心胸像戈壁滩一样的宽广,她的人生像胡杨林一样的忍辱负重。”于是,由她和整部剧作状绘出一幅宽广无垠的浩瀚图景,传递了华夏民族五千年文明传承的长城精神。 其二,剧作形式呈现的“朴实无华”。世上没有离得开内容的形式,也没有不负载内容的形式,艺术创作之中,一定包含着形式的创造;而形式的创造之中,又表现着创作者的人格与文格,从而显现不同的形态、风采与品位。我以为,这部剧作与内容的厚重坚实相称,其形式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追求,而其整体特点,似可用“朴实无华”来概括,重点表现在人物的塑造方面。作为中心人物的刘月季,编导对她的形象塑造,着重于其善良、隐忍、包容,深明大义;还有她的侠义和豪情;但在全部戏剧的进展中,没有矫情的粉饰,没有空话的堆积,更没有虚假的装扮。在暴风雨袭击孤苦母子的夜晚,她收到了离家13年、远在新疆的丈夫钟匡民离婚的信件,她举家千里寻夫的决断,只是因为内心的一个信念:“儿子不能没有爹”。在进疆的泥泞道路上,她遭遇了神秘而凶险的客栈,凶狠而残忍的土匪;到达目的地,面对的却是与丈夫办理离婚手续的现实。然后,在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她真诚地照顾着前夫再婚的妻子;在屯垦开荒的艰难岁月,她真诚地照顾着周围的战友和孩子们;甚至在乌云翻滚的“文革”时代,她不顾造反派的压制,照顾着被关押的钟匡民、郭文云、程世昌……而所有这些行动,都并非诉之于华丽的语言,而展示于默默无语的行动。特别是剧作中几个令人难忘的情节:如在战火硝烟中呼喊着追赶丈夫,并告诉儿子,他就是你们的爹!如为救活困在荒地、即将被饥饿夺去生命的战士,她忍痛答应杀掉儿子在进疆路上给娘买下的毛驴,为此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搂住剧烈挣扎着要奔向母亲的小毛驴;如大儿子钟槐驻守边卡,因雪崩冻伤失去右腿时,她拍打着病床,向钟匡民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你还我儿子!以及背着心脏病发作而又被管制的钟匡民,奔跑在大戈壁上;直到最后,积劳成疾昏倒在地,病重入院……所有这些,无不闪烁着善良人性的熠熠光芒。主演刘佳,竭尽全力投入了角色的创造,当哭当笑,全然不顾形象的外在靓丽,只追求与剧中人物的合二为一,由形似到神似,达到了形与神的兼备。正如她所期待的:要使观众得以认同,不仅需要通过剧中“母亲”的容貌、台词、动作;更需要通过真情的演绎,把人间至真至善的亲情,散发于空气之中,让观众不仅看到、听到,而且嗅到,从而获得深深的感染。 华实相扶,文质相称,朴实无华的情节结构,朴实无华的音容笑貌,朴实无华的台词对话,构成了朴实无华的艺术风格,却实实在在地点染出独特的、充沛着宽广无垠的生命内涵和充满张力的优秀作品。我们通过电视剧观看到的是真实而又生动的人生写照,体味到的是难得的一份真诚和感动。 原载:《文艺报》2007-12-1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