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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中国武侠动画片不断涌现，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达到了引人注目的效果，武侠动画片成为中国动画走出去战略期待的重要动画类型。至今，对武侠动画片的思想内容欠缺应有的关注和总结，这对于观众的接受、创作者的创作和社会的提倡都有着不利的影响。 主题决定着作品的意义，通常武侠动画片主题表达的情况是在爱恨情仇、刀光血影之中，传达着正邪不两立、国恨家仇、个人情爱（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及对宝物、权位的野心争夺等。正是这些不同寻常的内容情境的设置，并以其深刻的思想性才能让武侠片从刀光火海中冲出一条走向艺术殿堂的光辉之路。 一、正邪 正邪的主题思想来源于历史与现实的社会生活，也来源于人自身的固有弱点。关于人的本性问题，有“性本善”“性本恶”的著名说法。无论最初人的本性如何，修养身心是贯穿人生漫长旅程的应有举措。在修养之中，与天地的浩然正气融通，屏退邪恶之气，最终体现人顶天立地的生存形象。社会的发展依靠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推行，其中邪恶的力量需要正义力量的压制，但始终不能消除。西方基督教哲学家奥古斯丁在《天国等级》中论述到恶，上帝为什么允许恶的存在呢?奥古斯丁的解释是，上帝通过对比提升宇宙的地位，如黑白对比使绘画更美。宇宙与恶共存，是对宇宙的装饰和补充。之后波那文都论证了邪恶存在的合理性，恶是善的缺失，就像沉默是声音的缺失，梦是醒的缺失。“为了言语的完善和美，必须把言语和沉默相交替；为了活物的完善和美，必须把善和恶相交替。”［1］正因为恶的存在，对比了美和促进了美。在恶存在的地方，美更加光彩夺目。尽管上述理论缺乏严密的科学性，但对于文艺的创作，则提供了思想立意的启示意义。 剧情片的叙事一般都受到美国剧作的影响，讲究三段式叙事，注重喜剧性矛盾的设置。于是矛盾的双方在武侠片中又往往被设置为正方和反方，即正邪或善恶双方。动画武侠片比真人武侠片晚出，在正邪对立的内容思想上，有着鲜明的继承发展。 《圣石传说》（1998）是台湾著名的布袋戏动画，影片开始让主角素还真帮助六大门派制服了魔魁。魔魁是500年再生的魔头，无法彻底铲除，只能封印。这个魔魁在影片中只是关联天问石的引子，被非善类火攻而遭毁容的鸣剑山庄庄主才是最大的反面角色。他利用女儿如冰与武林高手傲笑红尘及素还真的关系，设下阴谋令傲笑红尘与素还真以命对决，并让女儿如冰以死换来天问石的神奇力量，从而恢复面容，武功天下第一。在影片中，素还真及其伙伴青阳子是纯粹的正面的力量、如冰与红尘则是被利用的正面力量，非善类是争夺天问石的阻碍力量，庄主是争夺天问石的邪恶力量。正邪各方的设置，既有人物关系的处理，更有内容思想的匠心体现。 《虹猫蓝兔七侠传》（2006）塑造了正面武侠角色虹猫，以及反面角色黑心虎。魔教黑心虎欲抓森林之灵兽玉麒麟，妄图借喝麒麟的热血以增强内力，称霸武林。少侠虹猫肩负起了拯救森林环境的重任，最终，七剑合璧铲除了黑心虎。《功夫熊猫》（2008）也设置了正面角色阿宝与反派太郎的斗争。 在正邪或善恶的内容思想模式中，也有很多突破的作品出现。影片中争斗的双方分不出谁是正义的代表与谁是邪恶的代表。《甲贺忍法帖》（2003）中斗争的双方是隐居和平几百年的甲贺派和伊贺派。双方因为忍术的高强，无形中威胁到统治者的统治。统治者利用立嗣的时机，让甲贺派和伊贺派分别代表宫廷未来的两派势力。甲贺派和伊贺派各派5人，以忍术比高低，最终胜利的一派和所代表的宫廷势力应和，最终成为国家的统治者。在此使命下，祖孙两代情人都难以成为眷属，一番火拼后，甲贺派和伊贺派实力瓦解，统治者消除了隐患。两派被利用，无法分清正义与邪恶的界限。 二、家国 武侠动画片的家国主题是指主角为国家效力而非个人恩怨情仇的影片。我国的文艺有着为国为家的传统，代表作是清朝孔尚任的戏剧《桃花扇》。《桃花扇》以南明王朝的破灭为历史背景，以书生侯方域和名妓李香君的爱情为主线，“借离合之情，写家国之恨”。侯李两人经过国破家亡之后相见，正要萌发旧情，被当头棒喝：“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偏偏这点情根割舍不断吗?”两人顿时醒悟，斩断情丝，归于空门。家国主题使得武侠作品气势磅礴、坚实深厚。研究者认为武侠片“最明晰的主题意念之一就是民族主义心理”［2］。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等多数作品都和历史时代相联系，主角的思想也会从江湖走向庙堂。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使然，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文艺中的家国传统没有提高国产武侠动画片的成就，《神雕侠侣》（2003）有着武侠小说的便利，但只改编了26集，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还没有演绎清楚，之后杨过参与政府军与蒙古抗战的家国归宿，没有得到动画表现。《勇闯天下》（2005）使用了黄飞鸿题材，但黄飞鸿题材的重大优点——“抵御外敌侵略、反抗列强凌辱的文化主题”［3］，影响到了影片，以至于生硬地把原本是反面角色的元宝转换成了洋人。之所以说生硬，主要是因为洋人没有参加寻找和抢夺四件宝物的过程，即远离了影片的主体故事。最后洋人以坐收渔人之利的面目出现，并和元宝展开“移动的城堡”似的船只大战，不符合历史上列强主动侵略的本质。该片在杭州第二届中国国际动漫节没有获得最佳影院动画片奖，终审评委主席曲建方的评语是：“……没有着力刻画人物，更没有去揭示人物的心态、思想。而是一味地‘武打、武打、再武打’；一味地‘功夫、功夫、再功夫’，只是简单地追求视觉效果和感官的刺激。”［4］从头打到尾，缺乏深厚的内容主题，这说明影片的家国思想表达得不成功。 日本动画片《浪客剑心》让主角融会到国家政权交替的历史洪流中，这样观众才能够接受刽子手主角。《追忆篇》（2001）中剑心与女主角雪代巴的爱情与国家维新相结合，体现了家国思想。《浪客剑心之维新志士镇魂歌》（2003）的历史时间是明治11年，明治政府的日益西化引起民众不满，曾经是佐幕派彰义队的领袖之一时雨纠集了一些志士，趁英国国宾到访之机，准备行刺，再发动“新维新”推翻明治政府。国家新旧势力的冲突，由剑心来加以协调，在武侠动画的表现之中，突出了重大的国家主题。《浪客剑心》开掘了明治维新的革命题材，使得家国主题以武侠动画片的形式展现，必将启发国产武侠动画的创作。 《秦时明月》系列武侠动画以“历史为骨、艺术为翼、中华文明、弘扬百世”，选择的是秦朝建立前后的历史作为动画的背景，在侠士们的打斗中，赋予其为国家政权的道德努力，也是武侠动画家国思想的运用典范。 三、寻宝 寻宝和上面所讨论的正邪、家国，并不在一个逻辑范畴内。因为寻宝在武侠动画片中表现的比较多，地位比较重要，这里单列出来。国产武侠动画片，很多都与寻宝的内容思想有关。重复多了就是缺乏创意的体现，但这也体现出“寻宝”的重要性。 寻宝就是寻找宝物，宝物往往是具有神奇力量的东西，也可以是人或神。寻宝作为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母题，在动画片中屡见不鲜。冒险类的动画片如《海贼王》即是以海上探险寻宝为主线构思影片。侦探推理类动画更是以智慧出众的侦探对罪犯犯罪线索的寻找为卖点。其他类动画也没有拒绝寻宝题材在作品中的表现，如神话类动画，以及这里所谈的武侠类动画。较常见的寻宝设计，对可以实现人的愿望的石头的寻找，如《圣石传说》中的天问石、《勇闯天下》中的金木水火四大宝物和《龙珠》中的龙珠等。对神奇的刀的寻找，如《龙刀奇缘》（2004）中对桃源仙境中潜龙刀的寻找。对神奇的人的寻找，如《宝莲灯》中沉香对孙悟空的寻找，以提升武功，对抗二郎神。《翼·年代记》中公主樱被魔法破坏了记忆，记忆之羽毛散落在各个次元时空，男女主角和两位同伴一起在各个次元时空寻找樱的记忆羽毛。其他如《人鱼之森》对人鱼的寻找、《火鸟》对永生的追寻等。 为什么寻宝成为众多作品的选择呢?原因在于寻找（寻）这一大的母题与人的欲望或理想（宝）的结合。人的欲望（包括求知欲）一般是很难满足的，过了一座山，还想再过另一座山。这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和本能，是理想、人生过程中必有的状态。寻找就可以概括这个主要的动作。为了既定的目标，在努力的过程中，主动地寻找和追寻。而宝物不仅仅是黄金珠宝那么简单，即便是黄金珠宝，也经常是富可敌国，可以成为称王称霸的资本。得到这些宝物，往往就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有的作品设计实现愿望时需要付出代价，如《圣石传说》中，如冰许愿后生命即烟消云灭。正是由于对寻宝的过高表现，导致了这些武侠动画向神话武侠靠拢，进而体现出奇幻的色彩。这种做法偏离了观众视野中的常规武侠片，有时显出创意上的局促或幼稚。《天地英雄》结尾让舍利子发光惩处坏人，已让武侠片失去对角色的武侠塑造，显出剧作的苍白。武侠动画《勇闯天下》一开始就从女娲开始，并让黄帝在影片中出现，这种类型融合不是超前，而是过于外向借鉴而失去了自身武侠范式的约束。四大元素加上土的五个元素的创意和法国导演吕克·贝松的《第五元素》接近，尤其是主人公本身就是元素这一设计。黄飞鸿又要反对洋人、又要成为第五元素见黄帝，还要走武侠的路线，影片的综合近乎大杂烩，得不到观众的追捧，也是必然。究其原因，就是寻宝的设计过于随意，无需和神话结合，而应该和反对列强的民族主题结合，这样的寻宝才能让国产武侠动画增添社会历史的厚度。 四、结语 中国武侠动画片在实践中形成了一定的主题范式，其中正义战胜邪恶的惩恶扬善思想、保家卫国的家园天下意识、寻求宝物依靠自身能力的追求姿态等，对于当前的青少年动画观众也有着积极的影响。 在后现代及娱乐思潮下，出现了一些搞笑的消解主题深度的作品，如小破孩《射雕英雄传》网络动画，引用后羿射日的框架，融入《西游记》八戒托生取经的设计，在一箭射九日的神技中，突出搞笑娱乐。但从实际来看，延续传统侠义精神的武侠动画作品仍将是创作的主流。 ［参考文献］ ［1］凌继尧．西方美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64． ［2］郝建．影视类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318． ［3］贾磊磊．武之舞——中国武侠电影的形态与神魂［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54． ［4］重要的是精湛艺术和高超技术结合——访第二届中国国际动漫节“美猴奖”大赛终审评委主席曲建方先生［J］．中国动画，2006（07）． ［作者简介］吴振尘（1976—），男，安徽灵璧人，南京师范大学硕士，长沙师范学校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动画。 原载：电影文学2011年第8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