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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校山东大学治学素来以文史见长，其图书馆典藏的古籍也非常丰富，有两万余种，三十余万册。虽然其中宋元版仅寥寥数种，但名家题跋批校的明清本和稿抄本的数量相当可观，入库环视，满目琳琅。自上个世纪70年代末，时在图书馆工作的著名目录学家王绍曾先生就有编一部善本书目的愿望，并从中选取了善本书一千二百余种，后经过几代学者和管理者的努力，《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终底于成。作为编撰此书的组织者和近缘读者，我们认为这部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目录著作承传着山东大学严谨朴实且勇于创新的学风，质量上乘。掩卷沉思，其尤可称者至少有以下数端。 首先是著录项目完备。在分类上，《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采取了我国传统的古籍分类方法，分为经、史、子、集、丛五部，四十余大类，这除了有辨章学术的意义外，还很符合读者的使用习惯。在著录项上，它著录了书名、卷数、著者、朝代、版本、册数、行字、书口、边栏、牌记、封面、刻工、藏印等等，使读者读条目即可略知书之全貌。例如，该书集部著录《方望溪先生文稿》说：“方望溪先生文稿不分卷，清方苞撰，手稿本，二册一函。八行十七、十八字不等，无格，四周双边，封皮有手书‘咸丰癸丑秋八月幼卿手装’一行；有清姚幼卿及近人傅增湘民国壬申手跋；收藏有‘增湘’朱文方印，‘冯雄之印’朱文方印、‘南通冯氏景岫楼藏书’朱文长方印。”[1]读前数字，我们即知道此集是以作者方苞手稿的形式存在的，名家手稿，弥足珍贵；“八行十七、十八字不等，无格，四周双边”，使我们进一步了解到该书的具体行款；而“封皮有手书‘咸丰癸丑秋八月幼卿手装’”则告诉了我们该书在方氏卒后百年曾经清人姚幼卿手装，这种装订形式一直保存至今；“有清人姚幼卿及近人傅增湘民国壬申手跋”又告诉了我们该集在流传过程中不断沾染名家手泽，为各藏家珍重。其记录“收藏有‘增湘’朱文方印，‘冯雄之印’朱文方印、‘南通冯氏景岫楼藏书’朱文长方印”等，又可使我们知道该书经清人姚幼卿收藏后，又曾为近现代著名藏书家傅增湘、冯雄递藏，终归入山东大学图书馆。这样这部书的存在形式和递藏轨迹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近数十年，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为配合《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的编纂，国内各大学编纂善本书目蔚成一时之风气，但是现在公开出版的各家书目，都是简目，只著录书名、卷数、作者、版本而已，论其根本，不过是所藏善本书的帐簿。前人所提倡的记一书使读者读之如见全貌的精神荡然无存。《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在这方面明显高出各家一筹。 其次，该书编有《书名索引》、《著者索引》、《序跋校刊签抄人名综合索引》、《刻工人名索引》、《印文索引》。编书目的意图，其本意有二，一是便于记录藏书，意同帐簿；二是为读者提供方便，便于检索。第一种目的，各家书目无疑皆可达到，后一种则大多数书目往往难餍人意。《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编制了这么多索引无疑是为了方便读者使用。其《索引》种类之多之全，称得上是历来书目之鲜见。此前目录版本学家王重民先生的《中国善本书提要》最为人称道，以其有《书名索引》、《撰校刊刻人名索引》、《刻工人名索引》、《刻书铺号索引》，便于检索。《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所编制的索引不仅皆包而容之，还在此基础上增加了序跋者的索引和印文索引。一书之所以被定为善本，是否经过名家序跋是一个重要标志，不特以其沾染了名家手泽，亦因其为名家珍重必有其故，或者罕见，或者学术价值重大等等。另外名家序跋之文，往往会指出该书的学术价值、版本源流，乃至递藏经过，对于帮助了解该书，意义非凡。这些序跋之文，也往往散在各家《文集》之外，独存此一处，可资辑佚。所以欲读一书，先了解其序跋十分重要。《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所编写的序跋索引，为读者了解这方面的内容提供了便利。举例来说，我们检索该书的序跋索引，可以了解到该馆藏有近现代国学大师、文献学家王献堂先生手跋的清刻本沈德潜辑《古诗源》，抄本王筠《清诒堂文集》，明万历刻本《庄子郭注》。据王氏手跋我们知道《古诗源》曾经清代著名校勘学家日照许瀚批校过；可以清楚清代著名小学家王筠《清诒堂文集》从来没有刻本流传，此抄本源自日照丁稼民，经献堂先生整理，非常珍贵，而献堂先生也有志增辑王文；可以了解《庄子郭注》曾经献堂先生批校。而王氏的这三篇跋语也皆逸在其《双行精舍书跋辑存》之外。没有这个索引，想在短时间内了解这么多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藏书印记是前人递藏世袭留下的痕迹，可见前人递藏源流，也可借以考见书籍之真伪。我们通过翻阅《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的《印文索引》，可了解到其善本书多曾经名家递藏，其尤者有宋刻本《开元释教录》，经折装，钤有“南海藏经”、“南海藏书”等印记，系康有为旧藏；元刻本《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残本，有杨星吾七十小像、“星吾海外访得秘笈”、“小岛图书记”等印记，系杨守敬在日本访得者；元刻本《增广注释音辨唐柳先生集》，钤有“郑氏注韩居珍藏记”、“郑杰之印”等印记，曾经侯官郑杰收藏。其他各书，通过藏书印来看，多有经闽县徐兴公红雨楼、北平孙承泽万卷楼、常熟毛晋汲古阁、秀水朱彝尊曝书亭、丰闰曹寅楝亭、怡亲王府明善堂、长洲何焯义门、泰兴季振宜沧苇、商丘宋筠兰挥、云间陆锡熊耳山、馀姚邵晋涵南江、大兴朱筠椒花吟舫、福清李馥鹿山、嘉定王鸣盛西庄、青浦王兰泉、海宁吴骞拜经楼、海宁陈鳝向山阁、蒙古法善式诗龛、吴县黄丕烈士礼居、仪征阮元文选楼、山阴沈复灿鸣野山房、阳湖孙星衍平津馆、诸城刘喜海味书屋、聊城杨以增海源阁、文登于昌遂小谟觞馆、常熟赵宗建旧山楼、南海曾钊面城楼、会稽李慈铭困学楼、仁和朱学勤结一庐、海丰吴重熹石莲闇、祥符周星诒书抄阁、福山王懿荣天壤阁、钱塘丁丙八千卷楼、江阴缪荃孙艺风堂、南陵徐乃昌积学斋、巴陵方功惠碧琳琅馆、长沙叶德辉观古堂、杭州王绶珊九峰旧庐、无锡孙毓修小绿天、南通沈燕谋行素堂及今人潘景郑、谢国桢、叶恭绰、丁山等各著名藏书家和学者递藏者。王绍曾先生在序中称：“三百年名家故物，几乎应有尽有。”[2]也是通过藏书印记考知的。往日需要数年才能了解的信息，今一览《印文索引》尽可知矣。近二十年来，国内编纂善本书目，率不著录藏书印，研究藏书史的人，遂无所取资。《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一怯此弊，且具有开创性地编纂了《印文索引》，这是极其有识见的。对研究藏书史的读者来说，其便利无以复加。但愿此风一开，后来者能借鉴之。 再次是考订精确。孙从添云：“藏书四库，编目最难，非明于典籍者不能为之。”[3]其难除了分类外，就是考订。《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在这方面是下了大工夫的。它在著录版本的时候，往往能精确到某书的刊刻时间、地点、人物，一反前人惯用的笼统著录为明刻本、清刻本的做法。如它著录梁江淹《江文通文集》为“明万历天启间新安汪士贤辑刻汉魏诸名家集本”[4]，著录陶潜《陶靖节集》为“万历十五年休阳程氏刻本”[5]。皆至为准确详细。它也往往指出版本之先印后印，如其著录明人乔中和的《说易》：“明崇祯十一年(1638)刻跻新堂集后印本”[6]可见该书编撰者深明于版本之学，一书先印后印不仅版印的精美程度不同，还往往有内容上的改动。又该目著录之书，还常常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相比较，对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未见著录者往往指出，如其记清雍正六年稼石堂刻本《杜诗直解》：“按，《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未见著录。”[7]记清康熙间刻高士奇撰《随辇集》云：“按，《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此书无载。”[8]这样稍作考论，大大提高了该书的可利用价值。再者该书著录了数千方藏书印记，也是非谙于此道者不能为之。古人刻印，多用篆文，且喜用变体，不可辨识者常有，这就需要考订。 最后是行文简明。善本书目是工具书性质的著作，不可过于繁琐，否则读者会觉得芜杂，不便利用。《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这一点做得也很好，所著录各项皆要言不繁。尤其在辑录前人的序跋上最能反映出这一点。自清代以来，善本书目颇有辑录前人序跋的，如张金吾的《爱日精庐藏书志》，陆心源的《皕宋楼藏书志》，还有杨绍和的《楹书隅录》等，毕录前人序跋，长篇大论，往往为人们讥为繁琐。《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辑录前人序跋是有所选择的，所录之序跋皆为能反映该书的版本、价值、递藏源流以及该书的存在形式的，次要的序跋仅记有某某序跋而已。如其记清乾隆十八年(1753)黄晟槐荫草堂刻本《水经》，录丁山的序跋云：“是书为归安沈绎旃先生手校本，其兄东甫、弟幼牧及全谢山、董讷夫皆有按语，皆同时举宏博者。”[9]该书版本源流据此可知。记明末致和堂刻后印本《摭古遗文》，录有王懿荣跋云：“光绪二年正月□日，得于厂甸三槐堂书摊。直十千。正孺记。”又云：“是日并得元人朱德润《存复斋集》，为明成化间刻本，诸城刘氏旧藏，与此种同为四库所未收著录者。正孺又记。”[10]则该书的价值据此可知。凡序跋过长者则节其要句录之，上文所举丁山跋语条就是节录。 当然，《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成于众人之手，也不可能没有缺点，如经部著录的清人李光地所撰的《周易观彖》为“周易观象”，此为误著，此书名曾为多家书目误著。再如卷首序言里的“海宁吴骞拜经楼”误为“海宁昊骞拜经楼，此为失校。另外，此目也没能尽收山东大学所藏的善本书，一年前笔者曾在该馆借阅过一部清人陶元淳撰写的《南崖集》，康熙间诒清堂刻本，手写上版，刊印精美，黄裳曾藏有一部，并将该集书影编入《清刻一隅》，又称它：“别无著录，大可珍重”[11]。可见该书比较罕见，当入善本之列，但该目并没有收录。这些都是些小小瑕疵，并不影响《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成为一部优秀的目录著作。 参考文献： [1]山东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古图书馆籍善本书目．济南：齐鲁书社，2007：390 [2]王绍曾．序．见：山东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济南：齐鲁书社，2007：卷首 [3]孙从添．藏书纪要．见：藕香零拾．缪氏艺风堂，清光绪间：10 [4]同1：311 [5]同1：310 [6]同1：9 [7]同1：319 [8]同1：388 [9]同1：144 [10]同1：154 [11]黄裳．《来燕榭读书记》(下册)．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102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图书馆，济南，250100 ) 原载：【大学图书馆学报2007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