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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文献中保存了不少插绘有十王、为生、死者皆可祈福的《佛说十王经》，显示了中古时期敦煌乃至中国十王信仰的盛行。十王信仰，指崇信和设斋供养冥间十王，祈求死后免受地狱之苦，转生极乐好处的信仰观念和修持活动。十王也称十殿阎王、十殿冥王、十殿阎君等，一般指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变成王、泰山王、平等王、都市王、五道转轮王。十王信仰从晚唐、五代兴起，一直持续到今天，成为我国民间信仰的主要组成部分，其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说法深刻影响着国人的信仰观念，并融合到他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为逝去的亲人作“七七斋”及周年斋、三年斋直到今天还在我国的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一种重要的民间风俗习惯。 《佛说十王经》，全称《佛说阎罗王授记令四众逆修生七斋功德往生净土经》，简称《佛说十王经》、《阎罗王授记经》或《阎罗王经》，虽属伪经，却是研究中古时期民众信仰及佛教本土化、民间化表现的重要资料。《佛说十王经》约撰成于晚唐五代，主要讲佛在鸠尸那城阿维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临涅架时，为诸菩萨、摩诃萨、天龙神王、四大天王、阎罗天子、太山府君、司命司录、五道大神、地狱典官等授记说法。佛告大众，阎罗天子于未来世作佛，其多生习善，因为犯戒而退落琰摩天中，作大魔王，管摄诸鬼，科断阎浮提内十恶五逆一切罪人。劝众生造此经及诸尊像以荐拔亡魂、七七修斋造像以报父母恩，令得升天。人死后从头七、二七直至七七，百日、一年、三年，亡魂将逐一经过十王殿，亡人家属须祈请十王作斋修福，写经造像，便可拔除亡魂罪业，使之“不生三恶涂(途)，不入一切诸大地狱”，而往生天道。过十王若阙一斋，则滞在一王，留连受苦一年。若生人为己预修七斋，于每月十五、三十日两天持斋，“供养三宝，祈设十王，修名纳状，奏上六曹”，如此则死后可“配生快乐之处，不住中阴四十九日，不待男女追救命”。经中给众生指出了造此经者可“往生豪贵家，善神常守护”、“天王恒引接菩萨捧花迎，随心往净土”，给信众描绘了美好的未来。 。 在俄藏敦煌文献没有全部刊布前，我们所了解的敦煌本《十王经》汉文写本有38件，另有西夏文本、回鹘文本。西夏文本据史金波先生注明俄藏黑水城文献中有《十王经》、《阎王授记成佛经》各一卷，当为插图本、纯文本《佛说十王经》各一卷。日本天理图书馆藏回鹘本40余残片，图文并茂。杜斗城先生对21件汉文写本中的19个编号作了详细著录，并将之分为甲(图赞文齐全)、乙(仅有文)两类；张总先生则作了详尽的缀补研究。38件汉文写本中，有纪年的卷子有13件，约从晚唐五代至北宋初年，即敦煌归义军时期。 图本《十王经》有8件，经松本荣一、太始文、张总诸位先生先后拼合，最后缀补为P.2003、P.2870、Ch.00404+Ch.00212+S.3961、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董文员绘卷、P.4523+Ch.cii.001等5件完整经卷。其中P.4523+Ch.cii.001为无经赞的纯图本。此类图本内容包括经文、赞颂及14幅插图，每幅图前有“赞”。其中P.2003、P.2870及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董文员绘卷，卷首图为释迦牟尼说法图的经卷，共有卷首、六菩萨、持幡使者、十王每王一幅、赦免解脱图共14幅。而Ch.00404+Ch.00212+S.3961与P.4523+Ch.cii.001两件首图主尊为地藏菩萨，无六菩萨图，共13个基本画面。 纯文本《阎罗王授记经》卷子有30件，经张总先生缀合为28件，包括P.3761、P.3304v、P.5580b、散799、散535、散262、S.5531h、S.2489、S.3147、S.4530、S.4805、S.4890、S.5450b、S.5585、S.6230、S.5544b、S.7598+唐69+S.2815、北8254(咸75)、北8255(服37)、北8256(字66)、北8257(字45)、北8258(列26)、北8259(冈44)、北图1537、上博48、Дx.00143、Дx.00803、Дx.00931，另外在P.2249v《康保住契约》前也有一条此经之题。其中的P.3304v实则是十王变的壁画榜题书稿，将之定为《阎罗王授记经》写经，不妥。在十王变榜书后还有观无量寿经变、药师经变榜书，施萍婷先生《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定名为《十王经、药师经变壁画榜书底稿等》。壁画榜题是写在画面旁解释说明画面内容的文字，来源于佛经，十王变榜题即来源于《佛说十王经》。这一榜题为我们理解十王变画面提供了第一手的可靠资料，也是研究敦煌地区十王信仰的第一手资料，但不能将其归为写经。 笔者在翻阅研读俄藏敦煌文献的过程中，又发现了9件《佛说阎罗王授记令四众逆修生七斋功德往生净土经》残卷，兹释录缀合如下，以飨同好。( 表示文书上部残缺，表示下部残缺，口表示无法释读及缺字，字表示残缺但能稍加识别、据经文补录之字，( )表示改正的错别字)  此件残卷仅存《阎罗王授记经》经题中“生七斋”三字及开头两段的一部分，文与S.3147、S.2489、S.5544等同。其字迹与北8258卷子相同。但内容有重复，应该不是同一件抄经，而是同一人所抄写的两部《阎罗王授记经》。高启安、买小英对此残卷做了著录，定名为《愿文》，误。  三 Дx.04560+Дx.05269+Дx.5277  Дx.04560存2片正反面，每面9行，行16字，《俄藏敦煌文献》第11册排列顺序是先以编者认为的正面排出两片文书，再排两个反面，这样就出现了误差。按照经文内容，应是一片文书的正反面再接另一片文书的正反面，原排列顺序从右往左a、b、c、d应为b、c、a、d，经文从“国名华严，菩萨充满。多生习善，为犯戒故退落琰摩天中，作大魔王”至“尔时地藏菩萨、龙树菩萨、救苦观世音菩萨、普广菩萨、常悲菩萨、常惨菩萨、陀罗尼菩萨、金刚藏菩萨、文殊师”。 Дx.05269、Дx.5277也是《阎罗王授记经》的残片，《俄藏敦煌文献》第12册已将此二件残卷缀合在一起，只是排列顺序有误，原顺序是4-1、4-2、4-3、4—4，按照经文内容应排列为4—1、4—2、4—4、4—3，中间稍有残缺。Дx.05269+ДX.5277与Дx.04560字迹相同，每行字数也是16字，内容从“利菩萨、弥勒菩萨、普贤菩萨等称赞世尊，哀悯凡夫说此妙经，拔死救生，顶礼佛足。”开始，正好与Дx.04560相接。这样Дx.04560+Дx.05269+zД.5277缀合为一件写经，其内容从“国名华严，菩萨充满。多生习善，为犯戒故退落琰摩天中，作大魔王。”至“一年斋都市王下三念斋五道转轮王下”。缀合后的这件《阎罗王授记经》尚缺经文开始一段“如是我闻”至“尔时佛告大众，阎罗天子于未来世当得作佛，名日普贤王如来”，后面亦缺从“尔时阎罗法王更广劝信心，善男子、善女人等努力修此”至经末共三段经文。 四 Дx.06099+Дx.143 Дx.06099是6片册页及其背面，总共12页经文，乌丝栏，每页6行，行12～14字，每片一侧中间位置均有一孔，应该是册页打眼装订所致。这一情形正与Дx.143相同，Дx.143是1片册页及其背面，正面存6行字，背面存2行经文及尾题，旁边有杂写8字，应是后来有人仿照前边写经而杂写的。两件卷子字迹相同，Дx.06099经文从“[阎罗欢喜，判放其人生富]贵家，免其罪过”开始，至“尔时阎罗王说逆修七斋四部诸众诵听谛听，逆修斋”，Дx.143从“者在生之日请佛延僧设斋”开始，正与Дx.06099末文字相接缀合。 Дx.06099+Дx.143经文内容与敦煌文献中其他《佛说阎罗王授记经》文字不同，是另一个版本。张总先生指出Дx.143是一个别本，与现知各本均不同，并将其文字录出与常见诸本做了列表对照，但其录文稍有遗漏。缀合后的ДX.06099+Дx.143写经，给我们展现了与其他诸本《阎罗王授记经》更多不同的内容，并为我们探讨敦煌的生七斋提供了又一详实的资料。我们将Дx.06099的6片册页正反面，按照《俄藏敦煌文献》第12册图版中从右往左的顺序依次标为a～l，缀合后的Д.06099+Дx.143册页顺序应该为：k、l、e、f、c、d、g、h、I、j、a、b、Дx143、Дx143v，因其内容不同于其他诸本，兹录文如下(画横线者为与其他诸本不同部分)：(前缺) 1.[阎罗欢喜，判放其人生富]贵家，免其罪过。若有善男子、 2.善女人、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 3.婆夷，预修生七斋，每月十五、月 4.尽日，每月。新死亡人，依一七计至七七、 5.百日、一年、三年，并须各请十王名字， 6.每七有一王检察，必须作斋，告何功 7.德，即报天曹及以地府，功德有无，供养 8.三宝，祈设十王，昌(唱)名纳状，状上六曹官等， 9.记在名案，身到之日时，当配生快乐 10.之处，不住中阴四十九日。身死已后，若 11.侍(待)男女六亲眷属追求(救)命，过十王 12.若罗阎(阎罗)王阔(阙)一王斋者，乖在一王，留 13.连受苦，不得出生，迟滞一年，是 14.故劝汝作此要事。如至斋日，无钱 15.作斋，或若事忙作斋不得者，请 16.佛发愿，应其斋日，下食两盘，纸 17.钱两观，新死之人及巡斋王在一 18.处，得免冥间饥饿之苦及业 19.报罪，祈往生报。 20.氽时地藏菩萨、陀罗尼菩萨、金刚 21.藏菩萨、文殊师利菩萨、弥勒菩 22.萨等，赞叹世尊愍念凡夫，说此妙 23.经拔死救生，顶礼佛足。 24.氽时二十八重一切狱主与阎罗天子、 25.六道冥官，礼拜发愿，若有众生 26.及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若 27.造此经，读诵一偈，当免其罪，送出 28.地狱，往生天道，不令系滞，受之苦 29.恼，氽时阎罗天子以偈白佛： 30.南无阿波罗 日度数千河 众生无定相 31.犹如水上波 愿得智慧风 漂与法轮河 32.光明照世界 巡历悉经过 普拔众生苦 33.除鬼摄诸魔 四王行世界 传佛修多罗 34.凡夫修善少 颠倒信邪多 持经免地狱 35.书写过灾河 超过三界难 永不见夜叉 36.生处登高位 富贵寿延长 至心诵此经 37.天王常护 欲得无罪苦 莫信邪师卜 38.祭鬼煞众生 为此入地狱 念佛把真经 39.应当自戒罚 手把金刚刀 断除魔众族 40.佛行平等心 众生不具足 修福似微尘 41.造罪如山岳 欲得命延长 当修造此经 42.能除地狱苦 往生富贵家 善神恒守护 43.造经读诵人 忽而无常至 诸佛自来迎 44.王天(天王)常引接 携手入金城 45.氽时佛告阿难：一切龙神八部、四众、阎罗天子、 46.泰山府君、司命司录、五道大神、地狱官曲、行 47.道天王，当起慈悲，皆发愿言法有宽 48.纵一切罪人，慈孝男女，追斋修福济 49.长亡人，七七修斋，造经造像报父母恩 50.及兄弟姊妹奴婢等，生得天道。阎罗法 51.王白佛言：世尊，我发使乘黑马，把黑幡， 52.着黑衣，检亡人家造何功德，唱名纳状，抽 53.出罗罪人不逮，誓愿伏愿世尊听说 54.检斋十王名字： 55.第一七斋秦广王下 第二七斋宋帝王下 56.第三七斋初江王下 第四七斋五官王下 57.第五七斋阎罗王下 第六七斋变成王下 58.第七七斋太山王下 百日斋平正王下 59.一年周斋都市王下 三年斋五道转轮王下 60.十斋具足，免十恶罪，放其生天，我当 61.令四大夜叉守护此经，不令陷没。稽 62.首世尊，狱中罪人，惣是用三宝财物 63.喧喧受罪。识信之人，可自戒慎，勿犯三 64.宝财物，罪报难容，见此经者，应当 65.出地狱因。尒时阎罗法王欢喜顶 66.礼，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当何名 67.此经?我等四部诸口口何奉持?”佛 68.告四部众，此经名为《阎罗王受记四 69.众逆修七斋往生净土经》。 70.此经云何逆修?尒时阎罗王说逆修 71.七斋，四部诸众诵听谛听。逆修斋 72.者，在生之日，请佛延僧设斋，功德 73.无量无边，亦请十王，请僧七七四十 74.九人，俱在佛会。饮食供养及施 75.所爱财物者，命终之日，十方诸佛、 76.四十九僧为作证明。口罪生福，善恶 77.童子悉皆欢喜，口便得生三十 78.三天，汝当奉持流布国界，于教 79.奉行。 80.佛说阎罗王受记经 Дx.06099+Дx.143别本与其他诸本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经末十几行，佛讲说经名的对象已不再是阿难，而是四部众。最为重要的是，这里专门解释了“逆修”的涵义及具体内容。经中明确指出，逆修即“在生之日，请佛延僧设斋”，其“功德无量无边”，斋会时要请十王、僧七七四十九人，饮食供养及布施所爱财物者，命终之日，十方诸佛、四十九僧为作证明。逆修斋可以灭罪生福，善恶童子悉皆欢喜，便得以转生三十三天。 《佛说阎罗王经》中有时称作逆修，有时称作预修，二者同义通用，都是指在世之时设斋为己修福。但有学者有不同看法，如罗世平先生在《地藏十王图像的遗存及其信仰》一文中认为逆修是指死后追福，预修是生前修福。Дx.06099+Дx.143《佛说阎罗王经》给出了对这个问题的明确答案，即逆修与预修、生七一样，都是指生前修福。 由此写本经末阎罗王说逆修七斋的一段经文，可知其较其他写本年代要晚，其伪经的特征更加明显。将逆修七斋的详细解释加在经末是当时敦煌地区逆修生七斋十分流行的产物，《佛说阎罗王授记经》的出现及发展变化是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区佛教本土化、社会化、民间化的体现，而这些变化历程又是发生在唐五代以来中国佛教社会化、民间化的大环境之中。 五 Дx.06611+Дx.6612 Дx.06611、Дx.6612各存1残片两面写经，行17到20字。《俄藏敦煌文献》第13册已将它们缀合，但只是简单列在了一起。此二残片需上下错位缀合，缀合后仍有残缺([ ]中为所缺字，画横线者为Дx.6612、Дx.6612v)： 1.[礼我凡]夫。一切善神并阎罗天[子及诸菩萨钦敬，皆生] 2.欢喜。 3.氽时地藏菩萨、龙树菩萨、[救苦观世音菩萨、] 4.[普]广菩萨、常悲菩萨、常[惨菩萨] 5.[金]刚藏菩萨、文殊师利菩萨、(中缺，以上Дx.06611v) 1.[愿]得智慧风漂与法轮河 2.普拔众生苦 降鬼摄诸魔[四王行]世界[传佛修多罗] 3.凡夫修善少 颠倒信邪多 持经免地狱[书写过灾疴] 4.超度三界难 永不见野叉 生处登高位 富贵[寿延长] 6.至心诵此经 天王恒守护 欲得无罪咎 莫信邪师卜 7.念佛把真经 8.佛行平等心 9.欲得命延长 当[修造此经] 10.[善神恒]守护 造经[读诵人](中缺，以下Дx.06612v) 1.[三念斋无道转]轮[王下] 2.[氽时阎罗法王更广劝]信心，善男子、善 3.免十恶五逆 4.守护此经 5.多是用三宝 救苦观世音 Дx.6612末行的“救苦观世音”几个字，与经文不符，尚待考论。 六 Дx.11034 Дx.11034卷子前抄《阎罗王受记经》，后抄《观音经》。有界栏，《阎罗王受记经》现存13片册页，每片册页8行或9行，书法一般。《俄藏敦煌文献》第15册刊布13片册页的顺序有误，其图版Дx.11034(9-3)中从右往左第3片及Дx.11034(9-4)两片册页应该是残存经卷册页中最前面的1～3片，其余顺序正确。经过重新排列后的这卷《阎罗王受记经》从“[身死已后]，若待男女六亲眷属追求(救)命，过十王若阙一斋，乖在一王，并身(新)死亡人，留连受苦，不得出生，迟滞一劫。”至经末，尾题：“阎罗王受记经一卷”。 以上对《俄藏敦煌文献》九件《佛说阎罗王受记经》做了介绍，并将之缀合为六件经卷。这样我们见到的敦煌文献中汉文纯文本《佛说阎罗王受记经》共38件(去掉P.3304v)，缀合为32件。加上8件图本《佛说十王经》(缀合为5件)，敦煌文献中《佛说阎罗王受记令四众逆修生七斋功德往生净土经》共46件。缀合后为37件。其中P.3761比较特殊，介于图本和纯文本之间，无图有赞有经文，又是册子装，行4或5字，十分便于携带，当是用于随身携带读诵的经卷。 原载：■《敦煌研究》 2007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