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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献与文学(笔谈) 《孔子诗论》评《小雅》中两篇作品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徐正英 参加讨论

    上博馆藏《战国楚竹书》的陆续整理分册出版,是21世纪初中国文化学术史上的盛大事件①,有学者甚至将它的意义与上世纪初殷墟甲骨文、敦煌藏经洞的发现与整理相提并论。其中,2001年11月出版的第一册中的《孔子诗论》[1]尤为引人注目,成为学术界的热门话题。本文集中讨论《孔子诗论》中对《小雅·菁菁者莪》和《将大车》两篇作品的评论②。
    一、孔子论《小雅·菁菁者莪》
    第九简:《菁菁者莪》则以人益也。
    《菁菁者莪》一诗,今天虽不为常人所熟悉,而在古代,则是《诗经》中颇为知名的篇章。该诗知名就知名在汉儒对其主旨的揭示上,汉儒以为,这是一首“乐育人材”的诗。今文经学《鲁诗》云:“先王之欲人之为君子也,故立保氏掌教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教六仪:一曰祭祀之容,二曰宾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丧纪之容,五曰军旅之容,六曰车马之容。大胥掌学士之版,春入学,舍采合万舞,秋班学合声,讽诵讲习,不解于时。故《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美育人材,其犹人之于艺乎?既修其质,且加其文,文质著然后体全,体全然后可登乎清庙,而可羞乎王公。故君子非仁不立,非义不行,非艺不治,非容不庄,四者无愆,而圣贤之器就矣。”(徐干《中论》引)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云:“徐用《鲁诗》,所说诗乃鲁训也。古者育材之法备于此矣。《齐》、《韩》无异议。”《毛传》之解与三家同。《毛序》云:“《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毛传》云:“乐育材者,歌乐人君,教学国人、秀士、选士、俊士、造士、进士养之,以渐至于官之。”由《毛传》还可知,其培育人材的目的是培育为官者。自汉儒作如上解读后,“乐育人材”便成了历代学者对《菁菁者莪》一诗诗旨的惯常认识,“菁莪”也成了育贤材的典故。即便朱熹作了“此亦燕饮宾客之诗”,“既见君子,则我心喜乐而有礼仪矣”的新解之后,也未能抵消“乐育人材”说的影响(当然,依今天的眼光看,将其视为燕饮宾客之诗,也不合适,对方身份明显比作者身份高贵许多,作者不可能燕饮对方)。甚至当代学者之解,也未能跳出汉儒的认知模式。如,程俊英《诗经译注》就解该诗为“这是写学士乐见君子的诗,说的是关于教育人才的事”,并译各章重复出现的“既见君子”为“有幸见到好老师”,译“乐且有仪”为“心里快乐有楷模”。虽然程氏在后来的《诗经注析》中改变了之前的看法,不再明言是关于教育人的事,然仍未全脱固有的解读思路,称“这是一位作者深受贵族的培埴与赏赐,写这首诗来表示学有榜样和喜悦的心情”。
    其实,汉代以来对《菁菁者莪》一诗的解读,未必全合诗义,其诗旨似没有那么庄重神圣。原诗为: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细品全诗,“菁莪”为作者自比,“在彼中阿”、“在彼中沚”、“在彼中陵”,是指自己所处地位卑微,“载沉载浮”是指自己命运不济,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幸见到了君子,自己的地位和命运很可能会因此而改变,当然我心“则乐”、“则喜”、“则休”。“乐且有仪”中的“乐且”和“有仪”,拥有的是一个共同主语“我”,正如朱熹所说,是“我心喜乐而有礼仪矣”,即对君子有礼貌,而不是指君子“容貌威仪之盛也”。作者遇见君子,不只是命运有可能改变,而且眼前已经得到了实惠,第三章“既见君子,锡我百朋”即是,“百朋”指一千个贝,在当时是很大的数目。正如程俊英所说,“这位君子,能有百朋之赐”,“可能指国王或保氏之类的贵族”,“铜器铭文中多记赐贝之事”,“此诗第三章的锡朋,亦系贵族对下属的赏赐”。至此可见,《菁菁者莪》很可能是一位社会地位不高的人写自己乐遇君子而获益的诗。
    回头再来看孔子是如何解读《菁菁者莪》的。孔子所谓“《菁菁者莪》则以人益也”,学术界理解分歧较大。廖名春说:“《小序》:‘《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简文‘人益’即‘益人’,使人长进,义与‘长育人材’同。”[2]很明显,廖氏仍是以汉儒“育人”说来套释孔子言论的,“人益”改序为“益人”不合语法常规,且改序后前面“以”字无着落,故廖说不可取。邴尚白说:“‘以人益也’,有两种较可能的解释:一是‘以’作介词‘因为’讲,全句是说因人(君子)而有所进益;二是‘以’训为‘使’,则全句就是说使人有所进益。”[3](P66)应该说,邴氏对“以”和“人”所作的第一种解释是正确的,问题出在他也是信从《毛序》对《菁菁者莪》一诗的解说,并以此说来解读简文的,称“《菁菁者莪》为育材名篇,全诗用学子的口吻,称颂君子能长育人材,并抒发‘既见君子’的喜悦之情。简文的论旨,可能也是这个意思”,因而便解“益”为在学识上的进益。显然,邴氏是受《毛诗序》说诗的局限而对“益”字作了与“育人”挂钩的诠释。其实,解“益”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训为“利益”、“好处”即可。因“益”字从水从皿,是水从器中漫出,引申为利益。《尚书·大禹谟》就有“满招损,谦受益”之语,《孟子·公孙丑上》亦有“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之论,皆为先秦“益”作“利益、好处”之例。因此,笔者赞同黄怀信的结论:“从君子那里得到了好处——正所谓‘以人益’,即因人而益。”[4](P192)孔子“《菁菁者莪》则以人益也”的大意可能是:《菁菁者莪》这首诗写的是因人(君子)而获得利益(也就是说作者因乐见君子而得到好处)。此解,使《菁菁者莪》的旨义显得颇为俗气,完全失去了高雅的光环,但很可能在孔子时代的人看来,它就是这样一首诗,而且实际上它可能就是这样一首诗,本来就与培育人才无关,是汉儒人为将其神圣化了。
    从传世文献看,孔子之前的人,似亦是从乐见君子得实惠角度理解该诗的,从未与教育挂钩。相关材料有二,见于《左传》。《左传·文公三年》载:“晋人惧其无礼于公也,请改盟。公如晋,及晋侯盟。晋侯飨公,赋《菁菁者莪》。庄叔以公降拜。曰:‘小国受命于大国,敢不慎仪?君贶之以大礼,何乐如之?抑小国之乐,大国之惠也。’晋侯降,辞。登,成拜。”读文可知晋侯赋《菁菁者莪》是取“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二句之义,并以鲁文公比作君子,虽为断章取义,但表明晋侯对该诗的理解主要是乐见君子之义。而主持结盟礼仪的庄叔所说的一段话,依笔者推测,则说明他对该诗的理解,是既有乐见君子(“何乐如之”,“小国之乐”)之义,又有得恩惠(“敢不慎仪”,“贶之以大礼”,“大国之惠也”)之义。《左传·昭公十七年》又载:“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菽》,穆公赋《菁菁者莪》。”很明显,小邾穆公赋《菁菁者莪》也是取“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之义,表达自己的快乐和荣幸之意。《左传》这两条文献说明,孔子之前和孔子时代的人对《菁菁者莪》一诗的理解大体就是乐见君子而得恩惠之类。
    二、孔子论《小雅·将大车》
    第二十一简:《将大车》之嚣也,则以为不可如何也。
    学术界普遍认定,《孔子诗论》所言《将大车》就是《诗经·小雅·无将大车》一诗。关于《小雅·无将大车》的诗旨,历代学者众说纷纭。就传世文献而言,先秦两汉的学者多认为是一首后悔推荐小人的诗。如《荀子·大略》云:“《诗》曰:‘无将大车,维尘冥冥。’言无与小人处也。”汉儒今古文经学皆承其说并发展之。《齐诗》云:“大舆多尘,小人伤贤。皇父司徒,使君失家。”(《易林·井之大有》引)《毛诗序》云:“《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郑笺》则具体阐释云:“将,犹扶进也。祗,适也。鄙事者,贱者之所为也。君子为之,不堪其劳,以喻大夫而进举小人,适自作忧累,故悔之。”然而,我们实际从诗歌内容见不到后悔之意。及至宋,朱熹则一反汉儒之说,首提忧思主题,认为该诗是一首“行役劳苦而忧思者之作。言将大车则尘污之,思百忧则病及之矣。”(《诗集传》)其实该诗内容亦看不出与行役有关。清儒调整了宋儒之说后认为,该诗是贤者伤世之作。姚际恒《诗经通论》云:“此贤者伤乱世,忧思百出,既而欲暂已,虑其甚病,无聊之至也。”陈廷杰《诗序解》亦云:“殆诗人感时伤乱之作。”
    今人程俊英承袭姚、陈二氏之说,认为“这是一位没落贵族感时伤乱之作。他很旷达,认为忧能伤人,很不值得,便唱出了这首短歌”[5](P646)。既然是感时伤乱,为何诗中又反复强调不要忧思?这不是用“旷达”二字就能解释得了的。陈子展则因题目是《无将大车》,更将该诗判定为赶车人的作品,云:“《无将大车》,当是赶大车者所作,这也是劳者歌其事的一例。”[6]此解离诗意确实有点太远。
    其原诗及注为:
    无将[扶]大车,祇自尘兮。无思百忧,祇自疧[病]兮。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无思百忧,不出于颎[光明]。
    无将大车,维尘雍[蔽]兮。无思百忧,祇自重[病累]兮。
    因该诗字面之解没有歧义,所以各家译文大同小异。笔者将程俊英译文稍作修改后为:
    不要去扶那大车,只会惹上一身尘。不要去想忧心事,多想徒然自伤身。
    不要去扶那大车,扬起尘土灰蒙蒙。不要去想忧心事,多想前途没光明。
    不要去扶那大车,尘土飞扬落一身。不要去想忧心事,多想只会把病生。
    细玩原诗和译文,笔者以为,黄怀信对诗意的理解最能服人。他说:“可见是一首劝人解忧的诗。诗人以扶大车作比喻:扶大车本欲节省气力,结果弄一身尘土,得不偿失。思忧本为消忧,结果也无益处。”[4](P196)黄氏之解与清儒及程氏之解的本质区别在于,该诗是在自我宽慰,还是在宽慰别人。依笔者体会,其属于后者无疑。
    那么,出土文献中,两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又是如何理解《无将大车》这首诗的呢?他用一个“嚣”字作解,不是概括该诗“劝人解忧”的诗意,而是概括该诗“劝人解忧”的表现型态。所谓“嚣”,《说文》释作“声也”。杜预注《左传·昭公三年》“湫隘嚣尘”“之“嚣”,亦为“声”。而《左传·成公十六年》“在陈而嚣,合而加嚣”的杜预注,则为“喧哗也”。“喧哗”无疑是对“声”的特征形象化的描述。具体到《孔子诗论》简文之“嚣”,是说《无将大车》这首诗,反复“喧哗”、“喧嚣”、喋喋不休地劝解人。诗中反复劝解的内容是什么?孔子认为,是“则以为不可如何也”,即不可这样,不可那样。依笔者理解,孔子似乎对《无将大车》这首诗中表现的劝人方式不大满意,不怎么欣赏。读《无将大车》,全诗三章,竟六次重复劝人“无将大车”,“无思百忧”,可见该诗确实是够喧嚣和喋喋不休的了。如果我们对孔子的话理解不错的话,应该说,孔子对《无将大车》这首诗表现型态的把握是颇为准确的。他虽然没有像之后历代学者那样详解该诗内容,但不难看出,其对《无将大车》一诗精神实质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注释:
    ①参见《文艺研究》2002年2期一组讨论《战国楚竹书·孔子诗化》的“热点追踪”文章,作者有李学勤、方铭、傅道彬、廖名春、王小盾、马银琴、胡平生、廖群等。
    ②《孔子诗论》具体评述了《诗经》59首作品,笔者已对其做了全面分析,此处截取孔子对《小雅》两篇作品的研究成文,其他篇的分析也将陆续刊出。
    【参考文献】
    [1] 马承源.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 廖名春.上海博物馆藏诗论简校释[J].中国哲学史,2002,(1).
    [3] 邴尚白.上博《孔子诗论》札记[A].新出土文献与古代文明研究[C].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4.
    [4] 黄怀信.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诗论》解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5] 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6] 陈子展.诗三百解题[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原载:郑州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2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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