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大学)教了我学问,不如说教了我如何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既能同情,也有坚持的知识分子。这句出自陈丹燕新书《蝴蝶已飞》里的话,恰恰是对陈丹燕本人数十年来生命最好的修饰词。此书是陈丹燕最新主题散文中的一本,主题叫做阅历三部曲,另两本是《唯美主义者的舞蹈》和《上海色拉》,三本小书见证了作者25年的所思所历。 关于这套书,陈丹燕发过几条微博,有两条很有意思,一是:我从不以为自己是所谓小资,我也从不以为自己喜爱宏大叙事,更不以为自己可能政治化。从10岁左右开始,我向往做一个作家,写出自己心中对世界和人的感受,以静默的方式与别人交流,好像目光交集那样直接简单,现在我这么想。以后的岁月不过让我明白别人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我爱惜自己的读者,不苛求。二是:我就是想做一个独立的,忠于自己内心的人,我想能这样度过一生。我小学一年级时文革爆发,旁观了许多不堪的人与事,也旁观了许多坚韧的人与事,所以长大以后我会写黛西和姚姚。我的大学志愿是自己填的,第一志愿不是中文系,而是历史系,所以成为作家以后我要写外滩和欧洲。 这是一个独立而又真诚的陈丹燕,我以为既同情、也有坚持的知识分子这一说法,才是形容她最为妥帖的词语。就像她在书中所说,这本是大学教给她的人生准则,她做到了。同情和坚持,在陈丹燕的文字里,我以为是她对城市中的人和事的理解和怀念,包含着温度,对生命和生活有着浓郁的爱。就像她会用“洁净”一词来形容八十年代,会对上海的万国公墓里客死他乡的异国漂泊者心存感动,对《良友》画报逝去精神和品格的心存怀念,对父亲抽烟的细节念念不忘,还能记起咖啡在上海数十年间的变化,以及写作启蒙老师陈伯吹先生家的客厅。这份情感在《上海色拉》一书中表现得尤为深沉,她自己说的,她是一个定了型的城市人,只有写好她的城市,做不了田园诗人。对于上海人的生活方式,她用色拉加以比喻——亦中亦西,但把它们融化成属于自己的特点,带着这个城市的痕迹。因为写作,她了解了这个城市。也因为写作,她爱上了这个城市。 三本书,若做个简单的分类,《上海色拉》写物多些,记述上海城市的味道和颜色,咖啡和书店,女子和旗袍等;《蝴蝶已飞》偏于记事,任凭记忆的触觉延伸到大学往事和旅欧的日子;《唯美主义者的舞蹈》则写人为重,也是三本中我最为喜欢的一册。每遇见一个人,听见一个故事,就是一份成长和纪念,拉大提琴的女人,美丽的女人翠西,手风琴伙伴等,都活在陈丹燕的笔下,都与时代有关,与出身有关,这就是阅历,不仅是陈丹燕一个人如此,众人皆如是。其中一篇《这流浪的中国人》,简直就是非虚构的教科书之作,将漂泊在国外的中国人的生活写得令人欷歔不已,将我们想象与向往的欧洲留学生活击碎,钱字当头,你需要打工,需要跟乏味的物质生活战斗,而打工和旅行都不是真的生活方式。陈丹燕说,一个人的阅历看似与命运有关,其实也是出身和时代在这个人身上无穷的变奏。 陈丹燕这样写道,一个人在童年和老年时容易接近童话的理想,是因为人生的这两个阶段,有更多的心灵生活,而不需要与现实苦苦搏斗。而我们读者,无论年轻或是不再年轻,还得搏斗,但也别忘了心灵生活,别忘了还有童话。这也是陈丹燕生命地图的归去来兮。 原载:《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7月25日 11 版) 原载:《中华读书报》(2012年07月25日11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