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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今天最近的一次小说的构想，来自2005年。那是个什么季节已经忘了，只记得那篇小说的标题应该是《国王》，按照原计划，这应该是一部长篇小说。有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我小心地悄悄地沉浸在这篇未来小说的秘密快乐中，贪婪地琢磨着期间可能发生的只言片句。但是，这个小说最终并没有完成，不是没有完成，而是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写出。 有时候我会很认真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国王》写出来，要知道我起码和不下十个人说起过这部小说。嘿，知道吗，我要写一部小说了，名字叫《国王》，那将是我有可能写出的最好的一部小说。也许吧。但是，五年过去了，这部小说还是空白。也因为这种空白，我有时候简直没办法去好好回顾一下从2005年到今天，这五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我愿意假意地相信，其实，今天，现在还是2005年。就好比，今天北京的天气很好，太阳，风，微凉的，不热，但是灿烂。这些，都是我记忆中的五年前的好日子。 那年夏天，我写了一批短篇小说，其中包括了《女仆》和《哦，乖》。那是充满激情和疯狂的一个夏天，我又一次地辞职了，我每天上午九点起床，然后到离家不远的远方饭店坐下来，要一壶茶，认真地写起来。写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写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想。最先蹦到脑子里的通常是一些毫无关系的词语，有些词语直接成为标题，有些词语又会变成一句话，这句话可能成为某个小说的开头，也可能成为结尾。这让我觉得很神秘，很有趣，写下去并写完，其过程真的就是一场游戏。是文字的游戏。我原本可以一直这样写下去，坚持写上五年，也许《国王》也就完成了。 但是，生活并不是这样安排的。很多时候，生活一边给我们糖果，一边又给耳光。先是我最喜爱的一篇小说《女仆》无法发表，泄气啊泄气，很快又接到一个电视剧的活，诱惑啊诱惑。一边泄气着，一边诱惑着，日子就过得越来越不像个日子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牢骚或者感叹？是因为，在2005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没办法写出一篇好小说了吗？ 在早已经消失了的橡皮论坛上，我曾经这样介绍过写小说的个人经验：不要试图写出一篇好小说。我这样说的本意是，在写的时候最好不要带上价值也不要带上判定，如果一定要写出一篇好小说，最后很可能什么都写不出来。好这种东西，对人的伤害远比坏来得更深刻。 有人在谈到我的小说的时候，往往会集中在一些奇妙的构思，奇怪的逻辑，以及强烈的女性姿态上。也许，我的小说真的有过这些表现，但是，这恰恰是我不太喜欢自己小说的理由。我真正想写的小说，是没有任何构思，没有任何逻辑，也没有任何姿态的那种小说。但是，那很难。别人的情况如何，我不知道，而我，常常为此困惑并苦恼。 我接受过严格而强烈的故事逻辑的训练，因为我的大学学习的是如何写剧本。这长达四年的训练，或者，某种我身体最深处的价值观的顽固，都成为我今天一定要写小说的理由。我要和这种训练，和这种对“好作品”的认定作斗争，我要写出完全相反的东西。但，我依然不能说得很清楚，相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正因为说不清楚，我才会念念不忘地想写吧。如果我能说得清楚我想象中的那篇小说，我又何必去写呢？我不止一次地问杨黎，为什么每次写小说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构思，就算是最初没有构思，依然会一边写一边构思呢？我讨厌这种构思，因为这不过是一些廉价的圈套。我想摆脱这种圈套，但很难，到现在，依然在努力。 是的，我是在橡皮论坛上学会写小说的，那是2002年。那年的橡皮论坛，在今天想起来依然很神奇，我所热爱的作家，我所热爱的朋友在那一年，都在那里疯狂地呈现自己的才华，那真是奢侈啊。他们为我打开的是一扇全新的窗户，让我知道原来我已经写错了很多年。但是，还来得及，因为那一年，我还很年轻，非常年轻。 我也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写小说的初衷很简单，想通过小说来矫正自身的毛病。这真的不是一种自谦，现在我依然这么来总结我自己，因为，我真的不想写出一篇你们所认为的好小说。 原载：《西湖》2010年第09期 原载：《西湖》2010年第09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