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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编发的畀愚小说是《田园诗》。这个作品写的是乡村挽歌，属于那种很容易流于抒情伤感的题材，但是他一开篇，讲的却是孙家浜青年孙卫东把支书家小女儿的肚子给睡大了。这么一来，小说的走向自然就拐弯了，到不了抒情伤感的那一路去了。畀愚的兴趣当然也不在那里，他热衷的是“煲汤”，把料子和家什准备妥当，然后清汤炆火，慢慢地煲。 畀愚有一个中篇的题目就叫《煲汤》，和厨艺没有丝毫关系，但却完美体现了他做小说的手艺。我认为畀愚的小说叙事从容，慢条斯理，手头的荤素明明是可以做成炒菜的，他却拿来煲汤，好像不喜欢别人一眼看出那是道什么菜，更愿意让人从汤里品出各种滋味。 要说畀愚煲的汤，虽说滋味杂陈，但所用主料也就是那么两种，一种叫做男人，一种就叫做女人。至于辅料，用的也不多，仅限于一种叫做“欲望”的原始需求。这个东西其实也几乎是所有小说家都在使用的，有的用复杂了，有的用简单了，复杂抑或简单都会显出刻意。畀愚不喜欢刻意，故而不复杂也不简单，用得很直接。他懂得煲汤的功夫全在那个“煲”上。 乡村少年孙卫东的“成人礼”，就是直接睡大了小姑娘的肚子，但此后的结局却是因赌博被人扔进了河里。在歌厅做小姐的小桥因为客人丁原的一句话“别做了，我来养你”，试图洗心革面，结果是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初恋成灰的陈红梅以为学会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可以不爱别的，但不能不爱自己”，实际上却是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因意外事故丢了一条胳膊的老莫，以一家之主的自信卖了房子，给女儿出唱片，给老婆开作坊，到头来竟然一败涂地…… 在畀愚的这些小说中，他最终煲出的是碗什么汤，一句话很难说清楚，但可以肯定，正是直接入汤的那味“欲望”，被他恰到好处的火候，熬出了与不同人物命运所交融的千丝万缕的成分。畀愚小说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多种多样的，但叙事的着眼点通常就是一个欲望，就好像他笔下大部分人物活动的区域，多半都在斜塘镇及周边乡村，其中孙卫民、老莫等好些人，甚至都和镇上的饲料厂有关。这些人的内心无一不有着强烈欲望，或是性，或是钱，或是名，或是改变境遇，或是出人头地，虽方寸之间，亦大千世界。 所以畀愚喜欢煲汤，有了欲望，再小的汤锅也能煲出人生百味。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方面，畀愚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我以为就在其叙事语言的民间形态，他讲述故事的语句词汇，很像是在牌局、酒桌、麻将房或歌厅，事实上他也经常写到这些场合，这些场合的表达方式，通常都是野生的、新鲜的、活泼的，同时也是暧昧的，一语双关的，毋须啰嗦就能明白，所以他的小说语言生动明了，有弹性，有辐射力，浓淡相宜，喜闻乐见，又因为是煲汤式的，所以不性急，不火躁，不拖沓，可以像喝汤那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如果能再节制一点的话，或许会更好些。 原载：《文艺报》2009-07-11 原载：《文艺报》2009-07-1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