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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默的散文集《活在时光中的灯》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最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简默有着丰富的生活经历，他当过13年的矿工。没有下过井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黑暗中的探索与寻找、孤独与渴望的。头顶上的一盏矿灯，指引了生活的全部内容。我不知道13年的矿工生活，简默是如何度过的，那或许是一名男性整个儿的青春期时光。我不知道简默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书名，不知道与那曾经顶在头上的矿灯有无联系。我很想找到他这段时光的影子，但是在这本书里他的影子隐匿了，他只让我看到了他另外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来自底层的简默对生活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和体悟的，他不断地把这种感情和体悟投注于文字之中，以使得他在那深深的巷道里一点点地上升，最终由一名矿工变成了一个专职写作的作家。可以说，文学是他活在时光中的另一盏灯，是他的精神与追求。 我之所以会一下子沉浸其中，就是因为简默带给了我一些质朴的、纯粹的、来自生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所熟悉的，他让我重新温习，重新接触。正因为简默拥有来自底层的生活经验，所以他会对普通生活里的人和事格外地关注，会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考。澡堂里的搓背工、收泔水的、扒垃圾的、看铺的，还有那些搬家工，都成为他关注的对象。对这些人，他没有困囿于表层的描写，而是以较大的篇幅和深入的了解去刻画与讲述。这种刻画和讲述里，有着他对他们深深的理解和亲近，比如他描述扒垃圾的：“他们都奔波在生活的最下游，收集着一个个千疮百孔的日子，那些日子被我们寻欢作乐之后随手丢弃了，又被他们捡拾了回来。” 这些文字中有普通人的音容笑貌，行动方式，它们很贴近生活，它们让我们感到简默是一个成熟的、理性的作家，他绝不轻易地泛滥他的文字，即使是一摊散沙，他也要把它塑成一幅沙雕。简默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作家，他是要把那些文字对接成一盏时光的灯，以照亮更多人的心灵，哪怕那些心灵已经黯淡或正在走向黯淡，因而我们能从简默这里获取力量，以提升自己的精神，就像矿工下井之前，必从保管员那里领一盏矿灯一样。我很欣赏简默写的《医院》，这个并不让人着迷和喜欢的地方，却同每一个人都有着某种关联。由于父亲的住院，简默得以深入到医院中去，他在这里有了更多的关于生命的体悟与理解。在经过多日的陪护与操劳、挣扎与希望后，那个最亲的人还是走了，当装着父亲遗体的车子开出医院大门，医院变成了最后的背景与影像。作品写到这里，似可结束了，妙的是简默又写到了若干年后，一个朋友喜得贵子，他惊奇地发现父亲当初住院的那个房间，甚至是父亲躺过的那张床上，就躺着他的朋友和她身旁的婴儿。这个生活中的巧合事件，让简默想到，“父亲与这个孩子，在这儿实现了链接与因袭，像是完成了一场神圣庄严的仪式，生命的接力棒从一双大手交接给了另一双小手。生覆盖和替代了死，帮助死开始了另一场崭新的漂泊”。简默进一步引申到另一个常常遭遇的场景，那就是在乡村的原野上，会有一支送葬的队伍与一支迎亲的队伍狭路相逢，两支乐队热火朝天地吹奏出各自的悲伤与欢乐。这种大跨度、大负荷的关于生死轮回的描述与解说，让人感到作品的宏阔与大气。 我也喜欢简默的另一些影像，那是他个人的、带有私密色彩的文字。一般地来说，我们更多的会从女孩子的笔下阅读到这种文字。而在简默这里却也读到了那些细微的东西，像《太阳孩子》《生命凋零》《一夜沧桑》《三张床》。比如《三张床》，就是带有暗示与总结性地写出了自己从童年、少年到成年的成熟、成长与成人的过程，一个男孩子在这样的三张床上，所想过的事情，所做过的事情，都真切而透彻地描述出来，这让我们看到了一种真实，一个男人的真实，或者说，一个人的真实。这种真实，一般是不好显露的，常常是会被遮蔽在屋子里，遮蔽在衣服里，遮蔽在虚假的笑与虚假的语言里的。 此外，简默在文字中所释放出一种锐利的光芒，那锐利能够刺伤某些东西，穿透某些东西。他写的《声音》里，有各种尖锐的、使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比如粉笔写进黑板的声音，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铁锨与石块撞击发出的声音，他之所以会想到这些声音，是因为这些声音曾贯穿过他的少年时光。他还写一柄通红的烙铁伸进水里的瞬间，那个瞬间，被他写成像一个高烧不退的病人，炽热的体温猛然冲破水银的牢笼，“平静若爱情的止水，坚硬如思想的止水，挺身迎接那致命的拥抱”。他还写屋檐下垂挂的冰柱，这些于寒风中冻得坚硬的冰滴，被他看成是密集的液体子弹。他写冰柱的下落，“是一种纯粹的打击乐，天然去了雕饰，总让我想起某些重金属铿然落地的瞬间”。 读简默的文字，坦白地说，不是一种轻松的阅读，我时刻能从他的文字里读出苦涩，读出艰辛，读出挣扎，读出力量，进而读出思索，读出光芒。简默思绪的张扬与语言的力度在这些文字里都显而易见。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4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4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