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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表达对故土眷恋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就如达芬奇选择了绘画，廖昌永选择了歌声，生于浦东长于浦东的作家倪辉祥则选择了他的文学，近年来相继出版的《金浦三部曲》就是他奉献给故土浦东的一部现实主义力作。 这是一部有着史诗般体积的小说，当我拿到他近日出版的第三本小说《桑梓恋歌》时，第一感觉是惊讶，第二感觉还是惊讶。在如今这样一个说话语速都快了一倍处处讲效率讲回报的社会里，居然有不拿作协工资的非职业作家每天笔耕不止，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抛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呕心沥血，不动声色地连续写出了三部长篇小说，这件事本身就挺让人心生敬意的。 倪辉祥的《金浦三部曲》是由三个相对独立又相互关联的《恋情密码》、《苦恋无果》和《桑梓恋歌》三部长篇小说构成，小说从一个虚构的金浦古镇上的一户杜氏家属着手，通过一家三代跌荡起伏的人物命运，截取了抗日战争、十七年及改革开放这三个特定历史时期，浦东这块沃土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从上海开埠以来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浦东一直是一块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土地，党中央的开发开放浦东的号角一吹响，沉寂了一百多年的浦东才焕发出特有的激情，变成了全球瞩目的热土。倪辉祥的《金浦三部曲》写在这样的历史当口，无疑是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的。 《金浦三部曲》不仅在题材上很有建树，它的艺术特色也别具匠心。一是其高屋建瓴的立意。现实题材的长篇小说必须扎根于生活的土壤，这一点，《金浦三部曲》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桑梓恋歌》中，老三届出生的杜涛声不仅经历过非人的阶级斗争时期，而且荣幸地赶上了恢复高考、改革开放建设新浦东这样的特殊时期。聪明的倪辉祥在小说中用足了这些时代的元素，从无果的初恋到不幸的婚姻，再从政治上的歧视、压抑到考上大学、出国的机遇、升职当上了政府官员，所有这一切，都给人物的心理发展提供了无限的空间，从而使人物的命运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也使小说充满了张力，这一切都体现了作家成熟的文学修养和老到的写作技术。此外，作者还懂得，并不是所有的对现实生活做出的理解和评价都可以提炼为长篇小说的立意，长篇小说的立意还必须具有它的品格，即必须在具有现实意义的基础上，进一步升华为对现实生活的哲理性概括，让立意带上一种深刻的人生哲理色彩，《桑梓恋歌》中用到的素材，是作者对人生中经历的所有素材的高度提炼，小说结尾杜涛声在承受那样误解的状态下，仍然不听初恋情人的劝告，坚持让父亲捐资建新金浦小学，就是对人物的一首颂歌，也是对时代的肯定。《桑梓恋歌》这种把杜涛声这个人物推入绝境，让他在绝境中自强不息，然后又让他从人生的低谷推向人生的高峰，在社会的风口浪尖上力挽狂澜，成就了社会，也成就了自己这样一个立意，足见作者在把握时代脉搏上的功力了。二是人物的巧妙设计。作为三部连续性的小说，作者设计了杜耀宗这个贯穿于始终的人物，在第一部小说中作为儿子出场，担纲主角；到了第二部，他成了主角的父亲；在第三部中，他是主人翁的祖父辈，这样一个匠心独到的人物设计，很容易将人物的命运层层推进，小说中的其他人物的设计也很用功，第三部中杜涛声的难成眷属的初恋情人和心计很重的妻子在他的事业发展中都起着不可替代的角色，使整部小说的人物结构更立体更独特，由此彰显出作品其强烈的复杂性和多元性。小说在人物的设计上，不但表现了杜家三代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命运，而且展现了他们的性格特征。杜耀宗的正直与对抗苦难的坚定，初出茅庐的宗崇缘的单纯与左倾幼稚，杜涛声的锐气与开拓奋进均跃然纸上。即便是一些次要人物，像杜家原管家袁小庚，将其内心阴暗狡猾毒辣的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而杜家女佣人三姑则是善良重义，一副好心肠。强烈的人性美丑对比，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在《桑梓恋歌》中，杜涛声这个人物的塑造是非常成功的，由于出生的问题，青年以前的杜涛声一直处于逆境之中，造成了他在婚姻爱情上的悲剧。但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一颗中国心，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仍然拒绝了去国外继承遗产的美差，将一腔热血投入到工作中，并顶住工作中的非议，坚持自己的理想。从他的个人命运中，可以折射出时代的命运。这种以点带面以小见大的情节设置，无不透出作者成熟的思想和对作品的把握。三是贴近现实的近距离素描。相比较那些远离现实，远离生活，过于表现“自恋情结”的小说，《金浦三部曲》把根生在了浦东这块沃土上，小说在“恋”字上做足文章，小说中的“恋”，不仅是儿女之恋，夫妻之恋，同时也升华为对祖国对故土的恋，小说的每一个情节都取材于现实的生活，让读者有见书即见人的感觉。小说中安排杜耀宗那受尽磨难的孙子杜涛声坚拒生父出国邀请，一心一意地留在了浦东工作，这些对生活的素描在生活中是不绝于耳的，是那么的坚实可信，小说结尾让杜涛声当上了镇的领导，同时又云开雾散，得到重用的情节，不仅让读者扬眉吐气，而且也是对这个时代的肯定，这部小说的意义也在于此。优秀的小说不仅仅是对现实生活的一般素描，而且要将笔探到故事的内核，探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向生活的本质掘进，让具有现实意义的素描注进深刻的生活哲理。目前有很多的平庸之作，除了选材一般化外，就是描写仅仅停留在就事论事的层次上，不能上升到哲理的境界，《桑梓恋歌》在这一点上无疑具有典范的意义。四是朴实无华的语言。正如《战争与和平》的语言是生活语言，市井的语言——因为托尔斯泰认为那种精美华丽的语言不符合生活的真实，《金浦三部曲》的语言风格也一样，很切合浦东朴实无华的风情，没有华丽的词句，但字字都用得十分的贴切，例如：“对，对，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你的口气不要太大好不好？嘴硬骨头酥，话不要讲得太轻巧了！”、“再苦再难，即使是咬紧裤腰带，也要去。”这些生活中的口头语，在书中随手都可拈来，虽然不上大雅之堂，却有别有一番本土的乡情在其中。此外，小说的浦东风俗也展示得十分的到位，像婚礼的“三日头排场”，寿礼上的“男做上，女做满”，葬礼上的“五天功德”，待客上的“烧糖滚蛋”，以及“硬八样”等众多风味食品。无不透露出浓浓的民风民俗，即使让笔者这样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也觉得十分的新奇。这样的作品便更多了一层浦东的乡情与特色。五是丝丝入扣的情节设置。小说以浓彩重墨的形式写了千年古镇上一个杜姓家族在六十年风云变幻中的命运，富家子弟杜耀宗在一位地下党员女同学的影响下，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的运动，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中，两人产生了纯真的恋情。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王雅芸被迫撤至根据地，俩人最终难成眷属。然而，当杜耀宗为革命队伍购药并建立一条购药秘密通道的时候，恋情的密码作用使之杜耀宗义无反顾不惜家破人亡接受了任务，为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解放后，自以为不惜家破人亡为革命作出了卓著贡献的杜耀宗，满以为会得到政府的重视，却万万没有想到随之而来的是不尽的苦难——这种种的情节设置为人物的大喜大悲提供了绝好的空间，正是在这些生动情节和鲜活人物中，寄寓着历史、时代、人生、命运、理念和风俗，使作品具有了很强的可读性。 原载：《文汇报》2010年4月26日 原载：《文汇报》2010年4月2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