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当代知名作家南方夜雨创作、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的一个泛意义的特质和贡献，就在其立意主旨统辖于一个古老而常新的文学命题——“终极关怀”。小说通篇上下散发出人文关怀的气息，字里行间洋溢着真情挚爱的氛围，更兼有着生与死、爱和恨、顺途又逆境、沉沦并抗争、死地复后生等人生的心路历程和人生体验，从而勾画出精彩人生必经的几种境界。“文学即人学”，作者深谙个中三昧。这就是《月挂花枝头》撼人心魄之所在及其独具魅力的地方。 “一花引来百花开”，在关注人类心理疾病的文学领域，将盛开一片片灿烂的原野之花，在这百花争艳的文学大花园中，《月挂花枝头》无疑是此领域的开山之作！
一、小说题材具有独特性,反映了人类精神领域普遍存在的重大问题
中国当代文学应该紧紧反映当代社会发展中的主流问题，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在精神领域上存在的两大问题无疑是精神信仰的丢失和心理失衡的问题。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无疑是一部独具特色的作品，其题材聚焦和探索了人类共同面临的心理问题之一：普通人群的焦虑症。
在当今激烈竞争、高节奏的社会背景下，焦虑和“过劳死”的阴影正在悄悄地包围着大都市中深受挤压而“玩命”的人们。近年来一些名人的英年早逝和“过劳死”不能不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现代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尤其是大都市人们的生活环境日趋异化、恶化、拙劣化甚而错位化，使得人们身心疲惫，不堪重压，各种心理疾患接踵而至。正如著名的黎巴嫩作家、画家纪伯伦所指出的那样：“我发现城市是一棵茂盛巨大而腐朽的老树，根扎在地下黑暗之中，枝插天上乌云之外，而其花则是贪婪、堕落和罪恶，其果则是悲哀、苦难和忧伤[1]。”心理疾病尤其是焦虑症，是人类进入工业文明社会以后出现的梦魇，一个从此无法摆脱的梦魇。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尤其是进入工业文明社会以后，圈地、贩奴、生产、制造，随着人类“征服”自然脚步的加快，物质财富像魔术般地“泉涌”而出，争夺、掠抢、强权、贪婪、纵欲、奴役、变节、堕落伴随而来……。人们迷失了良知，迷失了心性，迷失了方向，肆无忌惮地追逐名位、追逐感官刺激和欲望的放纵，所以逐渐走上了“万劫不复”的“不归路”。人类所共同面临的心理疾病之一——焦虑症，即是人类走上“不归路”的一个表象而已。
二、小说主题反映了游荡在都市边缘地带知识分子生存和心理困扰的问题
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的主题紧扣时代的脉搏。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南下打工寻梦潮席卷中华大地。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主人公姜迪在大学毕业后带着许多神奇的梦想到“珠三角”一带淘金，风华正茂、身体强壮的姜迪在“珠三角”一带为了找到一块立足之地长期超负荷工作，导致极度焦虑症降临到他的头上，其生命遭遇了惊心动魄、频临死亡边缘的关头。这反映了知识分子打工一族在高节奏的大都市中游荡在城市边缘生存的窘境，创业极其艰辛。其生存和心理问题应该引起全社会的正视和关注。如小说中“由于姜迪在城市到处奔波和超乎寻常的努力，终在繁华的都市占有一席之地。然而，过度的操劳耗掉了他的体力，透支了身体，压抑和疲劳一直困扰着他。特别是近年来由于长年过度思索和透支身体，使原来在大学就患有的神经衰弱症发展为极其恐怖的焦虑症。法国著名作家莫泊桑在《漂亮朋友》中说过一句话：‘生活就像一个山坡，眼望坡顶往上爬心里很是高兴，但一登上峰顶，马上就会发现，下坡路就在眼前。人在年轻时是快乐的，有很多希望，但永不能实现。’这正是姜迪城市寻梦的真实写照……”[2]152再如作品中“姜迪每天早上迎着东升的旭日上班，晚上归来却见彩霞满天。落日时分，通常是焦虑症发作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人理解他的焦虑症，他好像是长空里盘旋的一只孤雁，高高地远离大地和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独自在迷雾的天空中不安地飞翔”[2]15。
三、小说为焦虑症的对症治疗和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文本素材
1949年，美国作家福克纳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说：“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授给我个人的，而是授给我的创作——我既不为虚名，也不为厚利，而是以人类精神为素材，为了创作出未曾有过的事物，经历了心灵的煎熬和劳苦的创作。”罗丹说：“艺术就是感情。”在当今极度浮躁和急功近利的社会，一些作者几乎完全脱离现实生活去虚构长篇小说，这种严重脱离艺术规律的创作很难使读者产生心灵的共鸣和震撼力。南方夜雨在《月挂花枝头》中真实描绘了姜迪焦虑症表现出的惊心动魂的生命历程，全景式地对急性焦虑症的细腻描写，对当前人们了解高节奏下焦虑症的典型症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特别是作者把焦虑症的疾病题材通过故事的形式逼真地描绘出来，这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是具有开创性的。如作品中“深瀑市，华灯初上，刚刚用过晚餐，在一座豪华的别墅里，身为导演刚刚和华菲离婚的姜迪侧躺在四周满是艺术品的床上，胡思乱想。突然，姜迪莫名其妙地感觉身体极不舒服，随着心理剧烈恐慌、血压急剧上升，心跳加剧，似乎脑部和胸部要炸裂开来，重心失控，感觉四周都有压迫感，恐惧、心悸、呼吸困难、头昏脑涨一并向姜迪袭来，姜迪觉得世界的末日即将到来，感到自己已到了生命的最关键时刻。他脸色苍白，忍着极大的痛苦一步步地靠近妻子冰洁，皱着眉头急促地说：‘看来今晚我不行了，赶紧上医院。’‘你怎么啦？’冰洁惊慌地问。‘我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姜迪痛苦地望着正在做家庭作业刚满七岁的女儿说。冰洁慌忙中递给姜迪一杯热开水，姜迪痛苦地摇摇头。此时，他除了感到天旋地转，已对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没有了兴趣；除了觉得生命的危险，他已无力去牵念任何东西了——包括将独自在家的女儿。在冰洁的扶持下，姜迪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下楼梯，来到银沙大道。尽管银沙路上被路灯照得如同白昼，但姜迪感到天地一片昏暗，路上远处林立的高楼排山倒海似地向他压来，让他很有压迫感。银沙路上飞奔的汽车、匆匆行走的路人更给姜迪带来极度的烦躁。在冰洁的扶持下，姜迪不安地盼望出租车早点到来。冰洁不停地向一辆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招手，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2]3-4
作者在小说中巧妙地把哲学、心理学、美学和医学等知识自然地融入心理焦虑治疗当中，这对焦虑症的治疗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给无数的大都市焦虑患者带来勇于和心理疾病顽强抗争的信心和树立了典型的榜样，为焦虑症的治疗研究提供了极为难得的文本素材。目前在中国，一般来说，除了对临床咨询心理学有所探索研究的学者和都市大医院的心理治疗中心的医生以外，其他人对焦虑症特别是急性焦虑症了解甚少，甚至一些大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对这种疾病都不知道，这反映出普及心理疾病知识的严峻性和迫切性。如作品中“第二天早上，……姜迪吃过早餐，和隔壁病房的一位病人聊起天来。这位病人问姜迪：‘你是来医院照顾病人的吧？’‘难道你没有看出我是病人？’姜迪有点迷惑。‘看见你面色不错，不像一个病人呀。’这位病人说。姜迪告诉这位病人，自己不知道患了什么病，这种病一发作起来，如同坠入黑暗无际的万丈深渊要去地府见阎罗爷一样。这位头发已全白的病人听了姜迪的话后露出惊恐的神色……”[2]7-8再如作品中：“月挂花枝头。冷月孤悬，姜迪的焦虑的生命像在汹涌的海上航行，尽管他对自己的康复只抱十分之一的希望，但是童年的苦难养成了他倔犟的性格驱使他仍在上下求索……”[2]41极度焦虑距离“猝死”“过劳死”到底有多远？是密切相关的!从医学角度分析，极度焦虑是一种心理感觉身体极度失控陷入频死感的症状，这种症状的发作时间因人而异，短的几十分钟，长的则达1～2个小时，这种病如果是在身体太虚弱的人身上发作时是有生命危险的。而“猝死”“过劳死”是人体激素长期或瞬间严重失衡、本能失去了调节功能造成的，这两种病情的突然发作使人会在短时间内丧失生命。焦虑症和抑郁症也不同，前者属于阳性，是一种心理的惊恐，患有焦虑症的病人一般主动求医，而抑郁症则属于一种阴性，一种自闭远离世界觉得生命无意义的症状，这种病人一般大多不会主动求医，而且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
四、作品思想的深刻性有力地推动了中国长篇心理小说的发展
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采用了西方现代主义的描写手法，把中国现代文学的长篇心理小说和西方的长篇心理小说拉近了一大步，标志着中国当代文学长篇心理小说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如《月挂花枝头》作品中“思虑、焦虑，难道是天生的注定？多少个日日夜夜总是焦虑的不安，姜迪活着就是心灵的漂泊吗？不知道安静的心灵驿站在何方？他推开一扇扇堆满文史哲书籍的大门，看《圣经》、《城堡》、《晃来晃去的人》。长天辽阔而暗淡，他上穷碧落下黄泉，问孔子、庄子和中国历代圣贤，问尼采、萨特和弗洛伊德，问玉皇大帝、天上诸位星宿和海龙王，但若渴的答案总是失望，失望。剪不断，理还乱，焦虑不安的还是心……”[2]14-15再如作品自序中的“人生有两张网，一张是幸福的有形的网，一张是大大小小看不到边际的无形的网。姜迪从地狱中偶然落到人间，睁眼便看这世界”[2]4。
诺贝尔奖不仅仅是一个奖，它时刻提醒着中国人对人类文明进步的贡献程度。瑞典皇家科学院2009年 10月8日宣布，罗马尼亚裔德国女作家赫塔—穆勒（Herta Muller）获得2009年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称其“以诗歌的凝练和散文的率直，描写了失业人群的生活”。 Herta Muller以写作罗马尼亚裔的德国人在苏俄时代的遭遇著称，从记忆、梦与内心出发。当代中国心理焦虑的普遍性如同西方“二战”以后精神陷入极度迷茫一样，西方的作家在当时及时地描准了时代问题的核心，心理小说发展迅猛，出现了很多心理小说大家。而在中国，反映心理疾病的题材却廖廖无几，造成文学某一主流领域题材的不足甚至缺位。在西方发达国家关心心理疾患已成为整个社会的责任，而在中国近百年才有现代初级的心理学科的研究，由于意识形态的复杂影响，当代心理学科相对滞后，更提不上人文关怀。西方小说作品中心理之沉重彰显了艺术的功夫和真正的艺术魅力。亚里士多德、黑格尔、莱莘都以创作悲剧作品为主，其作品中往往探索的是人类面临的各种重大普遍问题。西方小说家往往是独立思考的异类，欧洲18世纪启蒙大师的系列哲理小说，19世纪俄国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20世纪英国的劳伦斯等人的作品明显关注这方面。他们的小说就是自己探索人类灵魂与出路的结晶，带有哲学反思的味道。反观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国目前有多少部作品的题材是探索人类面临的各种重大普遍问题和挖掘人类灵魂与出路的？中国文学史上有多少部作品是带有人性的关怀、沉重历史的反思、深刻的思想性和高超独特艺术特色的？与西方作家不同的是，中国作家们由于受到读者追求故事的离奇以及娱乐性而非思想性和深刻性等传统阅读习惯的影响，他们的创作绝大多数追求的是故事的曲折起伏而往往容易忽略对人性的关怀和心理的描写，不少作品缺少西方作家那种生命写作、人性关怀写作、怜悯写作的情怀。可喜的是，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用小说的形式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当代都市人的焦虑，使得中国心理学小说创作甚至于心理学研究迈上了一个必不可少的台阶。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紧贴大都市人们的生活实际，真实地描述了高节奏社会重压下人们的生活和心理状态，关注人类共同面临的心理疾病焦点问题之一——焦虑症，并挖掘出了一个典型人物以及对焦虑症进行了尝试性的探索、解剖和反思，对预防、诊疗人们的这一“现代顽症”给予极尽人性的提示和关怀。这是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的贡献所在。
五、小说叙述时而现实、时而古典、时而梦幻，具有高超独特的艺术特色
反思中外小说文学题材，主要集中在6个方面：一是解剖社会、反思人生的作品；二是刻画和挖掘人物心理的作品；三是关注自我生存、自言自语的小说；四是在历史题材上加以改编的作品；五是写玄幻神仙的作品；六是供消闲的游戏之作。作者无论从事那种题材的创作，都有自己独特的“道”。在作品创作的内容上，或气势磅礴，涵盖了社会的角角落落，用神斧之笔为一个时代留下了记录，有的作品小说故事情节强、环境描写独到、人物描写非常有个性。这方面做得出神入化的无疑是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以及茅盾和姚雪垠等人；有的作品笔墨侧重在社会某一个领域反映某一个社会问题，如沈从文和钱钟书等人。在创作的艺术特色上，有的作者侧重运用现实主义思潮写实的手法，有的作者则侧重运用浪漫主义的手法，有的则两者兼而有之。《月挂花枝头》在创作内容上，既没有磅礴的气势，也没有仅仅局限在某一个领域。它的创作题材是以心理回归为主线巧妙地带出许多令人关注的题材，这无疑是《月挂花枝头》在情节构思方面与众不同之处。《月挂花枝头》在艺术手法的运用上集虚与实、现实和梦幻为一体，时而现实、时而古典、时而梦幻——正如广西资深评论家、作家韦汉楼先生看了该书后所言“你可以像听故事一样地在小说的情节里流连，也可以像读散文一样在书中的花丛月影下散步；在书中，你还能领略到童话般的美丽与寓言般的哲理和启迪。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处，在大量运用西方超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同时，也照顾到了各个层面的读者”[3]。
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不仅是一部紧扣时代脉搏、反映人类精神领域重大焦点问题的探索之作，也是一部试图在生理心理学和医学上作出探讨的别具特色的作品，更是一部对年轻知识分子的创业和人生有所启迪的长篇小说。整部小说在围绕主人公姜迪在心理焦虑的折磨下寻找人类心灵家园这一条叙事主线中散发着无限的人性关怀和闪光的人性光辉。
参考文献：
[1] 纪伯伦.纪伯伦作品精选[M].李唯中,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89.
[2] 南方夜雨.月挂花枝头[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9.
[3] 汉楼.读南方夜雨及其长篇小说《月挂花枝头》[N].左江日报,2009-4-24（O3）.
Dispelling Psychological Confusion to Find a Way Out for the Soul
——An Analysis of the Novel The Moon above Flower Branches by Southern Night Rain
WEI Yan-hong
(College of Education, Hengshui University, Hengshui, Hebei 053000, China)
Abstract: The novel The Moon above Flower Branches by the well-known contemporary writer Southern Night Rain, which takes as its theme the exploration of the universal problem—psychological anxiety that faces people, makes the first attempt in the history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to explore the causes of psychological anxiety and the ways to save the soul of the sufferers. The novel, which is fraught with great care about humanity and reflections on the heavy history, shows its profound ideology and unique artistic features. The publication of the novel makes psychological Chinese novels related to psychological western novels and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psychological Chinese novels.
Key words: Southern Night Rain; The Moon above Flower Branches ; psychological anxiety; psychological novels
原载：《衡水学院学报》2009年第11卷第6期
原载：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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