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良钟的长篇纪实小说《血祭野人山》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后,即引起了广泛关注。这部以一个中国远征军老兵胡子龙自述的第一人称纪实小说,把我们带回到了中国远征军赴缅抗日的峥嵘岁月。十万远征军入缅作战后,节节败退,作为友军的英军为保存实力,不与中国军队配合,总指挥史迪威将军和司令长官罗卓英竟丢下千军万马,只身逃往印度。而日军逐渐占领了中国的南大门畹町,逼近腾冲,于是远征军最后一条归国之路被切断,剩下来的远征军官兵,像无头苍蝇进入了近600公里方圆的野人山,开始经受这称之为“中外战争史上最为惨重的大撤退”。 作者采用了边写远征军在野人山遭受旷世磨难的经历,边插叙远征军历史,以及远征军何以沦落至此的原因,抽丝剥茧,层层展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种叙述方式有悬念感,极大地满足了读者的阅读期待。作者将这些无论是善还是恶,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的人物,进行身世的回溯,让人们看到当年抗战史中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每个人的命运,都与那个时代息息相关,被裹挟者有之,自愿者有之;投机者有之,舍身成仁者有之。害死几个战友的陆培林,骁勇善战的邓君林,忠于上司且英勇无畏的黄强,被称为“浴血天使”的徐芝蓉,黄保旺与刘玉芳的爱情与牺牲,为不连累战友而饮弹自尽的连长李楚祥,曾经残酷对待中共的冷面杀手、后来却自知罪孽深重做了些好事的军统特务袁家骅,以及那个军中阔少戴斌,都塑造得丰满生动,人物众多,堪称群像,这是一组用小说雕刻起来的中国远征军的巍巍碑石,每个人都充满了传奇色彩,惨烈至极,或生或死,都透着一股民族的悲壮之气。我们看到了丰富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中国生活,特别是政治和军事生活,还有大多为农民子弟的士兵的底层生活。不管怎样,这群有数万之众的男女终于走到了一起,演绎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血祭”。 就像作者所言:“野人山,吃人的魔鬼。”野人山其实是中、缅、印三国交界处一座原始山林,是一些未开化的土著民族的聚居地。作者借主人公之口形容这是一群人面狮身的妖孽。胡子龙们进入野人山之后,由于饥饿和迷路,“走着走着,就见有人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沿途,仰着的、趴着的、侧着的、蹲着的、歪在树蔸下的、栽在坑沟里的,随处可见。巨大的红蚂蚁们,簇拥而上,尽职尽责地剜皮剔肉,给死去的兄弟们进行‘地葬’;蛆虫、苍蝇们手忙脚乱地把死者制造成一堆堆黑色的土末”。真是读之让人头皮发麻,寒噤连连。其实岂止是自然环境的恶劣,还加上日军和缅甸义勇军的追袭与偷袭。我们在作者所描绘的地狱般的环境中,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这群被世人遗忘的士兵在进入似乎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中,煮马骨,吃皮带、皮鞋,一排一排地倒下,却有更多不肯倒下的士兵,为了回到祖国,踏着战友的尸体,穿越迷失之途,为寻找一条能够走出的路,男兵们,被女野人掳去,女兵也会被男野人抢去。作者描写的每一个场面都惊心动魄,震撼人心。 这部小说的铺陈显示出相当的技巧,穿插叙述游刃有余,灵活多变。作者笔力强健,激情充沛,写得大气磅礴,浩荡淋漓,具有一种写民族悲情英雄的较高能力。如此在国内国外险恶的自然环境和政治倾轧中,为了民族大义和国家生存的这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在几乎被人遗忘的征途中,为了生命的尊严而向死亡挑战,因此小说具有了广泛的意义,它虽是一次战争的书写,但却是一部关于人生、关于命运与生命讴歌的壮怀激烈的哲理寓言和黄钟大吕。这是一段我们民族无法忘却的记忆,不应该湮没在历史的丛林里。面对如此严酷的、令人绝望的生存环境,一个人究竟要经受多少磨难,要有着怎样的对祖国和人民的爱与忠贞,才能够走出这涂炭生灵的凶山恶水,走出这死亡紧逼的高山密林?就像海明威在他的《老人与海》中所说:“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但就是打不败他。”这也是这部小说给予我们的壮阔启示。 (《血祭野人山》熊良钟/著,花城出版社2010年2月版) 原载:《文学报》2010年06月07日 原载:《文学报》2010年06月0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