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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淡出滋味 ——读杨福音随笔集《长岭上》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肖建国 参加讨论

    春节长假,我做了一件事情:读完杨福音的随笔集《长岭上》。
    杨福音是由湖南迁往广州的画家。湖南外迁的作家不少,画家却不多。杨福音是我所知道的绝无仅有的一个。杨福音有很多作家朋友,但他的写作,却是到了广州以后才开始的。那时候他已经五十开外年纪了,正是开始有怀旧的情愫的时候了。他的第一篇恋旧的散文《由红菜苔想起》,让我也“想起在长沙过年,室内烧起红红的炭火,窗台上积满厚厚的白雪,玻璃上闪着鞭炮爆炸的亮光,大家暖烘烘地团团围坐,讲些老人的抚爱,讲些儿时的调皮”,竟发了好长一阵的呆。杨福音的文章,从此一篇一篇地吐出来,收都收不住。羁旅十年,遂成了厚厚的一大本。
    在杨福音笔下重现的,大多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长沙成里的旧人旧事。最早的杨福音,家就住在长岭上。按他的说法,“长岭上是由东入城的必经之路。一条街麻石铺地自东至西歪歪扭扭曲曲折折凸凸凹凹地慢慢斜了下来,经过我家住的二号大瓦屋,跨过小溪,伴着韭菜地茭瓜地芋头地,那头伸向南元宫粑粑街,直至浏城桥下,就算是进了长沙城了”。由此入口,杨福音带我们看到了片片断断轻彩淡墨妙趣横生的风俗风情画。在他家门前,每年有善男信女经过长岭上下来,他们身背红色香袋,上书“南岳进香”四个黄色大字,双手捧一条小板凳,三步一拜五步一跪,从南元宫进出再往长沙城过去。他描绘出长沙老街上的木板房,麻石路,下雨天穿木屐走在上面,声音清脆悠远。他写了坐轮渡过湘江,打土车子运西瓜,用板罾板鱼,夜半吃饺窝。他写到在那个年代才有的动物饼干、擦牙灰、笔杆子糖、糖油粑粑。他写了湘江涨水、麓山枫红、牛头洲偷鱼、士城墙上打跪碑。他还写了只有老长沙人才深解其味的德园包子、杨裕兴面、德茂隆香干,以及霉豆渣打酸菜辣椒汤、洋姜芋头荷子卜豆角。他告诉我们在有微月的夏夜握一柄蒲扇去荷叶塘边乘凉。他说,稻田里、溪流里、四周的树林子里,有成千上万只白鹭鸳落下又飞起。他满怀温情地写道:“记得在长沙时,过年前总会有一两个好晴天……这时,阳光一派温柔。长岭上的大姐大嫂在自家门前阶基上置放脚盆,将泡得酽酽的茶枯水倒入盆中。她们要做年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浆洗被褥。大姐大嫂们卷起了袖子,裤脚也高高地卷过了膝盖,站在脚盆里用劲踩被单。两臂摆动,水花四溅。虽是寒冬,她们浑身直冒热气,手和腿子呈现出的粉红色,漂亮极了。这时,正是这时,我心里温暖地升起一个轻轻的呼喊:要过年了!”……这些旧事、旧景、旧物,无不充溢着温热、情趣,是沉甸而又轻松愉快的,是我们共同的童年记忆,和时下的冷漠浮躁,形成对照,格格不入。
    杨福音是个极其散淡的人。他对于吃,对于穿着,真是随便到了极点。他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没有一点情趣。他如果喜欢什么东西,就喜欢得死。比如红菜苔、酸辣椒、芋头荷子,比如圆领汗衫、白布短裤、圆口布鞋。他常常蓬乱着头发,套一件圆领短袖衫,在闹市中行走。他的文章,亦如他的生活风格。散散淡淡,随手拈来,不拘一格。他似乎对文章结构,毫不经心,但一篇一篇作品读下来,都会感受到他的匠心独运。刻意经营,却又不动声色,这是高手。这似乎跟他经过多年的惨淡经营,近年来画风大变有着内在的联系。这是一种素养,更是一种颖悟。杨福音又非常讲究文章要有味道,要有嚼头。杨福音的文字,真是非常的好。清通,简洁,晓畅,生动,干净,灵气斐然,姿态横生。他写去乡里看电影:“我看那坪中高高地竖起两根木柱,放电影的白布就在两柱之间。晚风瓢过,白布上的镜头被扯得横七竖八。白布正反面满地是人,有站的、有坐的、有跪的。四周的树上也攀满了人。待到白布上吹起冲锋号,坪里起了喊声:满伢子!满伢子哩!听得树枝一炸,只见那边连人带树从坡上滚下来,电影就完了。”他又写看戏:“我们一群细伢妹子挤在头排看那名叫《潇湘夜雨》的湘剧。舞台上空空的,只有正中一张靠背椅子。锣声响过,一白胡子老头上来,唱了几句就反身朝椅子走去。台下的细伢妹子急了,大喊,莫坐莫坐!老头终于坐了下去继续唱个不停,屁股也一掀一掀的。大家又急了,大喊,快点站起来!站起来!大家希望白胡子快点进去翻筋斗的快点出来。老头进去了,戏就完了。”——这种表现,多么真实,多么生动。这就是童年,就是远远逝去的乡愁。那些细伢妹子天真无邪的叫声,使杨福音不能忘记,也使我每次读时快活莫名。杨福音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大半辈子的经历,大半辈子的积累,大半辈子的沉淀,留存在心里的记忆都是十分珍贵精彩的。再用他那经过了大半辈子艺术淬炼的笔头表现出来,自然是遍纸珠玑,感人至深。
    杨福音有不少篇章都是写人。真正留在他心里放不下的还是人。他几次写回长沙时被友情所包围的情景。那种友情是浓烈绵长的、朴素的、细碎的。一个人要度过漫长的一生,要在社会上安身立命,是需要这种友情滋润和支撑的。小别重逢,朋友们个个兴高采烈。听说杨福音要回长沙,还在两三天前,陈白—老先生就拖着七十多岁的身体,带两个崽跑到乡下,找到一处荷塘,三人手扯手地牵着,硬是将荷叶从水里掐了上来,抱回去做荷叶包粉蒸肉给广州回来的客人吃。他去敲徐芝麟的门。门一开,徐老先生转头对里屋一喊:婆婆,福音来了!甜酒冲蛋……那些浓烈的感情,都是由一个个小小的细节,一句句简短的对话表现了出来。杨福音通晓艺术的要旨,善于捕捉细节,更善于用细节来表达自己的情致,这让我们自称搞文学的人汗颜。
    杨福音写到的人,大多我以前都认识,有的还打过一些交道。随着时光流逝,都已日渐淡忘。杨福音用几百字,甚至几十个字,就勾勒出一个剪影。他的勾勒是十分生动,十分传神的。他让一个个老朋友(当然不少是我非常尊重的老前辈)又重新嵌入我的记忆。他写魏家范:“家范有30年代的古意,永远的三个口袋顿领子,冷天里围巾前头一块后头一块,五四青年学生派头十足,当然人就不会老。”他在《请分享幸福》中记叙的莫立唐老先生,我在湖南省文联的大院里就不止见过一面。他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位永远在腋下夹一把红纸伞,走路脚后跟一颠一颠的,满脸笑呵呵,慈祥、朴素的老人。读了杨福音的文章,才知道莫老先生竟是这样一位迂腐的、琐碎的、充满天真和童趣的老画家。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自己也会变得透明和无邪。这让我顿生感念,满怀敬意。如果回长沙,也真想去看看他,分享他一点小小的幸福。
    杨福音是个非常刻苦的人。我认识的人中间,像他这样刻苦的,少有。他画画,给自己是有定额的,每年1000幅。到后来,他又把每年的定额增加到1500幅。我每次到他家,都是看到他汗衫短裤趴在画桌上作画。有时,他也上街,逛书店,买回一抱一抱的书。然后,就读书。他谈他喜欢的艺术家的书。沈从文、张爱玲、傅雷、胡兰成、齐白石、徐悲鸿。也读《艺概》,也读禅宗,还读丹纳。每有心得每有感悟,都记下来,作成锦绣文章。《长岭上》就有一部分是这类作品。这类文章使的又是另一副笔墨。圆润,流畅,舒展,雅致,书卷气十足。他的一些见解,常常使我眼前一亮。譬如他理解齐白石说的绘画在“似与不似之间”,仅是一个造型问题。“优秀画家完成对形的创造,必然给欣赏者提供新的审美喜悦,故画家创造的型,有如在万能上帝之外创造一个新的精灵。……由此及彼,迁想妙得,皆是创造的原理,艺术的创造正好弥补了人类自身情感的缺憾。”譬如他认为:“一切小说,都是悔说。……小说—后悔,里头就有戏,读起来就出味。”譬如:“诗歌无非是心中忽然一声,早晚不定,而应声滴泪。绘画亦然,佛家叫无端忽起。”再譬如:“家居闲扯,忽东忽西,欲言又止,语无伦次,声之高低随势,说来机锋迭出,不在所述内容,而在所述之风致,相与似在交流而又全不在乎,是为散文。”还有:“一切学问都是因为有意见。”……
    ——想想,真是这个道理。
    读完杨福音的《长岭上》,我就有了一种要把它推荐给朋友们的冲动。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分享他的乡愁,分享他艺术发现的喜悦,分享他人生感悟的沧桑。
    当然还希望读到他更多的作品。
    [作者简介] 肖建国,花城出版社。
    原载:《理论与创作》2006年第3期
    
    原载:《理论与创作》2006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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