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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我们对文学发展走向的种种预测，似乎都很难命中。比如，我手头这部刚刚出版的《2666》，它在读者间的悄然走红，似乎又一次印证了这个浮躁的年代不适合创作长篇巨制的流行说法，是多么不堪一击。到底是读者的问题，还是作家的问题？ 2012年，从春节开始，几亿中国网民就在追踪一场韩寒方舟子的争战。韩寒的小说没有多少人认真看过，为他赢得大名的是他博客上的文章和言论，那些东西是文学吗？韩寒算得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作家吗？没人关心这些，人们关心的只是这个热闹，而这个热闹跟文学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除非掩耳盗铃或者装睡，作家怎能对今天文学环境发生的变化视而不见？ 当文学的娱乐功能被影视、网络剥夺，甚至它抚慰救赎人心的功能，也被自由信仰所取代，文学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文学，曾经是时代的报春鸟，是文化的宠儿，甚至是恋爱的法宝，现在似乎什么也不是了。有时，我看见那些生活晦暗、一门心思埋头写散文写诗歌写小说的人，真想大喊一声：你们心中的那个文学已经死了，但又于心不忍。可能在某些偏远地区，在地方的小县城、乡村，文学还没死，而那些文学青年们仍怀揣着文学理想。 生存的焦虑和内心的不自信，让很多作家和文学期刊去跟影视、网络争夺读者，去跟《知音》《故事会》争夺读者，这样造成的后果是：我们在文学刊物上看到了更粗糙、拙劣的文字，而忠诚于文学的读者却抛弃了文学刊物，抛弃了中国当代文学。 以我个人为例，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个出版人、一个喜欢买书的人，在我购买和阅读的书籍中，当代中国文学作品只占大约二十分之一的比例，甚至更低。我接触到的读书人，基本都是这个情况，他们毫不吝惜大笔的开支购买古籍、学术、外国文学……但就是不看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原因很简单，就是当代中国文学不能征服他们的心灵，不够好，不够深刻，不够精彩。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人对高品质精神生活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强烈。欧美流行小说通常比中国多数纯文学作品更纯粹，在写作的技术这个门槛上，很多中国作家已经被绊倒了。作家不去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艺，而是拼命想把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审美水平往下拉，是一件挺不好的事。而那些能被电视、小报拉走的读者，就让人家走好了，你给不了人家乐子，又何必哭哭啼啼地揪着人家的衣角，做怨妇做乞丐状？ 如果我们认为文学比商业高尚，那一定是因为文学寄托着更崇高的人类理想，因此才更值得去追求，可以不计成本，不计后果。遗憾的是，无论是对于历史，还是现实，无论是面对人类的一些根本性的重大问题，还是复杂的现实世界，中国作家常常无动于衷、无所作为。我们缺乏处理复杂经验的能力，不能准确有力地描绘和呈现真实，提供不了独特的思想，甚至讲不出一个新鲜的故事，一个有趣的玩笑，遑论触及人类的灵魂。与世界的丰富盛大相比，我们的写作过于贫乏和虚弱，这是被时代和未来的读者抛弃的最主要原因。 时至今日，二战、奥斯维辛早已成为欧洲甚至全人类共同的伤口；反观自身，我们似乎还没有伟大的作品配得上这个民族所受的苦难，没有书写出足够的真实。中国作家应该好好向库切、帕慕克、阿切比等作家学习，他们的文化视野、野心、思想的深度和创造的激情，都是我们今天的中国作家不具备的。 尽管文学的好光景似乎不再，但作家应对文学抱有坚定的信心，这信心来自文字本身。文字凝结着人类绝大多数的信息，人类的一些真理和原则，亦存在于叙述中。这些人类经验的高度提纯，一旦产生就将照亮幽谷，成为人类前进道路上经久不熄的烛火。这样伟大的文学，人类永远需要。 事实上，文学不会死亡，传统的文学观念必然死亡。今天，以文学谋求生存、成名致富的机会大大减少了，但是文学的才能正被越来越广泛地应用到各个领域，成为现代人必要的生存技能和创造性工具。在一些经济类和新闻类媒体上，常常可以读到比文学刊物更优美的文字，在传统作家沉默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在奋笔疾书。在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历史学、政治学、人类学、传播学……在所有需要智慧和美的地方，文学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理解这一点，那些大量的文学青年就可以各安其分了。未来我们将不断看到新的重要的文本产生，但或许很难用旧有的文学体裁来划分，它们是文学吗？当然，它们是未来的文学！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仍然在继续，文学也一样活着。我相信人类可以通过自己的笔，将世界延伸到更加遥远的时光，甚至永远。须知写下就是永恒，毁灭即再生。 原载：《文艺报》2012年03月12日 原载：《文艺报》2012年03月1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