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无畏、“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忠贞、“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英勇……军人典型形象的成功刻画、塑造,往往与金戈铁马、枪林弹雨的战争紧密相联。在和平环境下,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散尽了战火硝烟,从某种意义上说,呈现军人风骨的物质载体是缺席的。在这样的缺席中,如何塑造军人的形象?笔者认为,必须与时代接轨,与生活交融,与人性吻合。 军人在战争年代、在和平时期、在信息化条件下所体现出的特质不尽相同,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尤其在社会转型、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人们的价值观念日趋多元,单一的、表面化的人物刻画,很难引起读者情感的共鸣。人物塑造必须贴近时代、体现时代特色。军事转型和信息化是当下军人所处的大环境。在兵员成分上,高学历、高素质官兵日渐成为军营的主体。所以,塑造当下的军人形象,就必须与时代相接轨,否则,便是缘木求鱼。近年来,一些出彩的军旅文学,无不与时代脉博同频共振。王甜的长篇小说《同袍》,小说以28名应征入伍的大学生——“那群读书读到头的”,到“地方大学生集训队”集训,完成从地方大学生向合格军人的嬗变。在与队长等生长干部的磨合与碰撞中,王远、肖遥、路漫漫等新时代大学生军人崇尚自由个性,追求个人价值的形象跃然纸上。王凯的中篇小说《终将远去》,看似讲了老兵退伍这样一个并不新颖的故事,其实折射出了当下军人在军事转型期的阵痛。周文明老实诚恳、吃苦耐劳,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兵,然而,在信息化条件下,这样的军人不可能走远,终究会被淘汰出局。因此,周文明的退伍回乡,其实是一种必然。王伏焱的中篇小说《最青春》刻画的就是信息化条件下新一代军人的形象。这些小说,正因为贴近时代,塑造的军人形象才具有现实价值,极具时代特色。 军队是个特殊的团体,这是由军人的职业特点所决定的。但军营作为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不可能是与世隔绝的“象牙塔”,在这里生活的军人,多多少少同样会受到社会思潮的影响。成功的军人形象,一定不是凌驾于生活之上,而是贴近生活、贴近实际,读来让人觉得真实可信,如见其人。马晓丽的短篇小说《俄罗斯陆军腰带》塑造的是特殊环境下的真实,讲述了边防军人秦冲,从过去与俄军上校鲍里斯隔河相望,长期对峙,在中俄联合军演中相遇,联手演习,相互走近又暗中较量,在两人的交锋中,将中俄两军的优长、差异逐一呈现。作者没有回避矛盾,文过饰非,让作品极具现实意义。而曾剑的短篇小说《饭堂哨兵》,讲述的是当下军人生活的一种常态,没有枪林弹雨,不需你舍生忘死,即便你多么不甘平庸,多么渴望轰轰烈烈,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可许多时候,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和平台。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就是饭堂哨兵,“挺胸抬头”,日复一日坚守着一个在许多人看来可有可无的哨位,卑微、渺小,不为人知。可正因为我们的坚守,在平平淡淡中体现出了军人的风骨和热度,同样不失为“最可爱的人”。裴指海的中篇小说《亡灵的歌唱》,看似夸张和荒诞,其实是用反讽的手法,揭露和批判了生活的另一种存在和真实,极具反思的力量。因此,只有深入部队、深入基层、深入到官兵中间,才能够挖掘出好的素材,塑造出贴近实际、时代气息浓郁、个性鲜明、深受读者喜爱的军人形象。 同时,受战争文学的影响,军人经常被塑造成为坚毅刚强、英勇无畏的男子汉形象,这是军人的特质之一,本无可厚非。然而,一味地把军人塑造成为英勇无畏、不怕牺牲、无私奉献,高大全式的“钢铁战士”,或说话粗鲁、独断专行、离经叛道的另类英雄,这种类型化、模式化、脸谱化的人物塑造,没有特定的环境相依托,移花接木,嫁接到现在的官兵头上,很容易遭读者诟病。文学即人学。军人作为人,同样有七情六欲,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心中同样会有波动和彷徨。军人的伟大,不在于他没有挣扎,而在于他最终的抉择。因为有软弱,有挣扎,有彷徨,有矛盾冲突,有普通人面对各种问题时的脆弱和无奈,才符合人性。这样的刻画,不但不会削减人物的形象,反而更加真实可信,赋予了军人形象更加丰富的内涵。尤其是部队转型期,许多军人需要作出另一种牺牲,要和自己奋斗了多年的岗位告别,甚至脱下难以割舍的军装,这种牺牲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比战场上的牺牲更让他们难以接受。遭遇这种情况,如果只表现出“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状态,不仅脱离实际,而且这样的形象是苍白的、平面的,是缺乏情感支撑的,甚至是不可爱的,非但不会加分,反而会大打折扣。王凤英的中篇小说《位置》,以一次野外综合演练为叙述载体,刻画了面临学院撤编,教员、干部、战士没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将在何处所表现出的不同心态。撤编是大势所趋,然而落到自己头上,大家都被一种不知所终、茫然无措的感觉击中,而且内心的波动程度又不尽相同。院校撤编,触动最大的莫过于教员,他们赖以立足的平台不复存在,他们在部队的生涯也预示着走到了尽头。也许有人会调整到别的院校,但绝对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面临离开讲台,他们的内心波动可想而知。王凤英并没有正面叙述撤编,只是通过撤编前的一次演练,表明大家虽在按图行进,然而,在这样的时刻,却没有一张人生的地图可以让他们按着行进,他们的心绪不可遏止地泄露了出来,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一种难以抒怀的惆怅、无奈。她这样描写,非但没有弱化军人的形象,反而引起读者更深的理解甚至同情。 与时代接轨,与生活交融,与人性吻合,不是割裂的,而是交织在一起的,只有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人性,才能塑造出鲜活生动、个性饱满、时代气息浓郁的军人形象,才能赢得读者的认可和好评。 原载:《文艺报》2013年03月29日 原载:《文艺报》2013年03月2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