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姨娘是半个主子
第四十六回写道: 凤儿姐笑道:“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的。别说是鸳鸯,凭他是谁,那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这半个主子不做,倒愿意做个丫头,将来配个小子就完了。”邢夫人笑道:“正是这个话了。别说鸳鸯,就是那些执事的大丫头,谁不愿意这样呢。你先过去,别露一点风声,我吃了晚饭就过来。” 第三十八回写道: 史湘云陪着吃了一个,就下座来让人,又出至外头,令人盛两盘子与赵姨娘周姨娘送去。 二、姨娘仍然是奴才 (一)姨娘同仆妇、丫头们一起劳动服役。 (第三十五回,贾母从大观园出来,到王夫人房里去休息。) 第三十五回写道: 少顷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令丫头忙先去铺设坐位。那时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 (这是妾在妻的命令之下,同仆妇、丫头们一起劳动服役。) (二)‘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 第六十回写道: 夏婆子道:“……你老想一想,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还大似你?你老自己撑不起来;但凡撑起来的,谁还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恰不是正头货,得罪了他们也有限的,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我在旁作证据,你老把威风抖一抖,以后也好争别的礼。便是奶奶姑娘们,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你老的。”……夏婆子便将前事一一的说了,又说:“你只管说去。倘或闹起,还有我们帮着你呢。”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仗着胆子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 ……芳官正与袭人等吃饭,见赵姨娘来了,便都起身笑让:“姨奶奶吃饭,有什么事这么忙?”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着芳官脸上撒来,指着芳官骂道:“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 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袭人忙拉他说:“休胡说!”赵姨娘气的便上来打了两个耳刮子。袭人等忙上来拉劝,说:“姨奶奶别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等我们说他。” 芳官捱了两下打,那里肯依,便拾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口内便说:“你打得起我么?你照照那模样儿再动手!我叫你打了去,我还活着!”便撞在怀里叫他打。 (三)祭祀祖先,姨娘没有资格参加。 第五十三回的回目的前半是“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于贾蓉,贾蓉便传于他妻子,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于王夫人。王夫人传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 (此处没写李纨) ……尤氏上房早已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请贾母上去坐了。两边又铺皮褥,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了。这边横头排插之后小炕上,也铺了皮褥,让邢夫人等坐了。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姊妹坐了。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候。茶毕,邢夫人等便先起身来侍贾母。贾母吃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 (此处写了李纨。可见李纨在“诸人”之内。) 三、姨娘是二等妾 在《红楼梦》里,妾分三等:二房、姨娘和通房大丫头。 (一)二房。 一等妾是“二房”。尤二姐就是贾琏的“二房”。 第六十九回写道: (凤姐)主意已定,没人处常又私劝秋桐说:“你年轻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 甲、娶“二房”的礼节。 第六十五回写道: 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备得十分妥当。一时,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了纸马。 乙、正妻和二房以姐妹相称。 第六十八回写道: 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家的开了。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凤姐忙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丙、二房的地位明显高于通房大丫头。 第六十八回写道: 二人对见了礼,分序座下。平儿忙也上来要见礼。尤二姐见他打扮不凡,举止品貌不俗,料定是平儿,连忙亲身挽住,只叫:“妹子快休如此,你我是一样的人。”凤姐忙也起身笑说:“折死他了!妹子只管受礼,他原是咱们的丫头。以后快别如此。” 丁、二房死后不能入祖坟。 第六十九回写道: 贾琏忙进去找凤姐,要银子治办棺椁丧礼。凤姐见抬了出去,推有病,回:"老太太、太太说我病着,忌三房,不许我去。"因此也不出来穿孝,且往大观园中来。绕过群山,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隐隐绰绰听了一言半语,回来又回贾母说如此这般。贾母道:"信他胡说,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也认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夫妻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凤姐笑道:"可是这话。我又不敢劝他。" (贾母规定的这个“丧葬规格”,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作为二房的尤二姐,在贾母这个家族最高权威眼中,虽然也算是“夫妻情分”,但归根到底仍然是奴隶的身份而已。) (二)姨娘 甲、姨娘比通房大丫头高一等。 第四十六回写道: 平儿笑道:“你只和老太太说,就说已经给了琏二爷了,大老爷就不好要了。”鸳鸯啐道:“什么东西!你还说呢!前儿你主子不是这么混说的?谁知应到今儿了!”袭人笑道:“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我就和老太太说,叫老太太说把你已经许了宝玉了,大老爷也就死了心了。”鸳鸯又是气,又是臊,又是急,因骂道:“两个蹄子不得好死的!人家有为难的事,拿着你们当正经人,告诉你们与我排解排解,你们倒替换着取笑儿。你们自为都有了结果了,将来都是做姨娘的。据我看,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你们且收着些儿,别忒乐过了头儿!” (袭人且当别论,而平儿此时已经是明公正道的“屋里人”或“通房丫头〃,鸳鸯却还说平儿自以为将来的结果是做姨娘,并且还警告她未必能如这个愿:这是“姨娘”的地位高于“通房丫头”的明证。) 乙、娶姨娘的礼节是“封”。 当姨娘“又体面,又尊贵”。 第四十六回写道: 听邢夫人道:“你知道你老爷跟前竟没有个可靠的人……意思要和老太太讨了你去,收在屋里。你比不得外头新买的,你这一进去了,进门就开了脸,就封你姨娘,又体面,又尊贵。……” 丙、正妻有骂姨娘的权力。 第二十五回写道: ……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贾环。凤姐三步两步的上炕去替宝玉收拾着,一面笑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那王夫人不骂贾环,便叫过赵姨娘来骂道:“养出这样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 那赵姨娘素日虽然常怀嫉妒之心,不忿凤姐宝玉两个,也不敢露出来;如今贾环又生了事,受这场恶气,不但吞声承受,而且还要走去替宝玉收拾。 (王夫人只骂不打) (三)通房大丫头。 甲、正妻有随时可以打骂通房大丫头的权力。 第五十五回写道: 凤姐儿笑道:“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一概没有别人之故,不得不嘱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平儿道:“偏说‘你'!你不依,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顿。难道这脸上还没尝过的不成!” 第四十四回写道: 凤姐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又听他俩都赞平儿,便疑平儿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愤怨语了,那酒越发涌了上来,也并不忖夺,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一脚踢开门进去,……说着又把平儿打几下,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凤姐见平儿怕贾琏,越发气了,又赶上来打着平儿,偏叫打鲍二家的。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 乙、通房大丫头平时要伏侍正妻。 第五十五回写道: 说着,丰儿等三四个小丫头子进来放小炕桌。凤姐只吃燕窝粥,两碟子精致小菜,每日分例菜已暂减去。丰儿便将平儿的四样分例菜端至桌上,与平儿盛了饭来。平儿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犹立于炕下,陪着凤姐儿吃了饭,伏侍漱盥。 四、赵姨娘与花袭人比较 (一)赵姨娘有气 第五十五回写道: 赵姨娘道:“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探春听说,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李纨也站起来劝。赵姨娘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二)花袭人的待遇等同姨娘 第三十六回写道: 王夫人想了半日,向凤姐儿道:“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 (三)袭人回娘家 第五十一回写道: 凤姐儿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 ……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儿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风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等年下太太给作的时节我再作罢,只当你还我一样。” ……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儿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绸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半旧棉袄与皮褂。凤姐儿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 ” 五、赵国基的安葬费 《红楼梦》第五十五回写道:“刚吃茶时,只见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昨日回过太太,太太说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来。’……探春便问李纨。李纨想了一想,便道:‘前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见说赏银四十两。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吴新登家的听了,忙答应了是,接了对牌就走。 探春道:‘你且回来。’吴新登家的只得回来。探春道:‘你且别支银子。我且问你:那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一时,吴家的取了旧账来。 探春看时,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这两笔底下皆有原故: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柩,外赏六十两;一个是现买葬地,外赏二十两。探春便递与李纨看了。探春便说:‘给他二十两银子。把这帐留下,我们细看看。’吴新登家的去了。” 赵国基是赵姨娘的兄弟,既是“家里的”之亲属,又本人是“家里的”。 (“家里的”——家生子,即代代相传的奴仆。) 按荣府的规定,其安葬费是“二十两银子”。此待遇,与“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的本人或其亲属是等同的。 第五十五回写道:“忽见赵姨娘进来,李纨、探春忙让坐。赵姨娘开口便说道:‘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一面说,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探春忙道:‘姨娘这话说谁,我竟不解。谁踩姨娘的头?说出来我替姨娘出气。’赵姨娘道:‘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探春听说,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李纨也站起来劝。赵姨娘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赵姨娘发脾气的关键在于“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 袭人是“外头的”,即非“家生子”——非代代相传的奴仆。又王夫人破格给袭人以姨娘的待遇。因此,她的母亲去世,安葬费是“四十两”。 赵姨娘的亡弟赵国基的待遇,与袭人之母,是等同的。(表面上安葬费相差一倍,实质上是等同的。) 荣府“礼法”的惯例是重外轻内——“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 赵姨娘也许是当时气昏了头而忘记了这个规矩。 所以,第五十五回的回目的前半是“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六、赵国基的地位 赵国基,其生前的地位如何呢? 第五十五回写道:“探春没听完,已气的脸白气噎,抽抽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 从探春这位主子小姐的立场上看,她的亲舅舅赵国基是极没有地位的。 然而,如果站在奴仆的立场上看,赵国基是否有地位呢? 第六十回写道:“内中有一小伙名唤钱槐者,乃系赵姨娘之内侄。他父母现在库上管帐,他本身又派跟贾环上学。因他有些钱势,尚未娶亲,素日看上了柳家的五儿标致,和父母说了,欲娶他为妻。也曾央中保媒人再四求告。柳家父母却也情愿,争奈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却行止中已带出,父母未敢应允。近日又想往园内去,越发将此事丢开,只等三五年后放出来,自向外边择婿了。钱家见他如此,也就罢了。怎奈钱槐不得五儿,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 钱槐“乃系赵姨娘之内侄”,即钱槐的母亲是赵姨娘的姊妹。 钱槐的父亲,或是赵姨娘的姐夫,或是赵姨娘的妹夫。 “他父母现在库上管帐”,即钱槐的父亲是库房的管家。 钱槐的父亲能当上管家,应是沾了赵姨娘的光。 既然同样是靠赵姨娘的关系而在荣国府谋到一份差事,从亲疏关系来看,赵国基的地位应高于钱槐的父亲。 “怎奈钱槐不得五儿,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既然是“发恨定要弄取成配”,那就是依仗势力霸成亲,表明钱槐家的地位超过柳五儿家的地位。 柳五儿的母亲是柳家的,柳家的是大观园厨房的管家。 就管家的地位而言,三个管家分别处于三个层次。钱槐之父亲超过柳家的,赵国基超过钱槐之父亲。 “因他有些钱势”。既然钱槐“有些钱势”,那么赵国基就更有些钱势了。 这样看来,在奴仆里面,赵国基的地位还不低,他应是一个中等的管家。 在小说里,只突然说到赵国基的安葬问题,而没有写到赵国基生前的表现如何,这表明赵国基是“没犯错误”而去世的。 按荣府的规定,赵国基的安葬费是“二十两银子”。此待遇,与“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的本人或其亲属是等同的。 死后安葬费的等同,意味着生前地位的等同。 赵国基生前地位等同于“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可以说,这个地位在荣府的奴仆里是比较高的。 反过来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的生前地位,仅仅等同于一个中等管家,这意味着“压抑姨娘的地位”,是贾府一贯的作派。 七、赵姨娘连教导儿子的权利也没有 第二十回写道: 正说着,可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顽去。” 八、探春不认生母赵姨娘 (第五十五回写探春理家时,赵姨娘的弟弟赵国基死了,探春照旧例发丧葬费。赵姨娘认为少了,跑来吵闹,责备探春没有“拉扯”“我们”——赵姨娘及其娘家。) 第五十五回写道: 赵姨娘没了别话答对,便说道:“太太疼你,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探春道:“我怎么忘了?叫我怎么拉扯?这也问你们各人,那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那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李纨在旁只管劝说:“姨娘别生气。也怨不得姑娘,他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探春忙道:“这大嫂子也糊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 赵姨娘气的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姑娘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 探春没听完,已气的脸白气噎,抽抽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我倒素习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但凡糊涂不知理的,早急了。” 第二十七回写道: 宝玉听了,点头笑道:“你不知道,他心里自然又有个想头了。”探春听说,益发动了气,将头一扭,说道:“连你也糊涂了!他那想头自然是有的,不过是那阴微鄙贱的见识。他只管这么想,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论理我不该说他,但忒昏愦的不象了!……” 制度既然规定“庶出”的子女都以“嫡母”为正式的合法的母亲,而生身的“庶母”只能算是非正式的端不到台面上来的母亲,这个制度是这样违反自然的母子之情,所以它当然就要求有相应的强制性的道德规范来巩固自己。 这个道德规范要求:作妾的不应该把自己亲生的子女看做自己的子女,却应该看做“主母”的子女;“庶出”的子女也不应该把生身之母看做母亲,只应该看做父亲的一个妾,看做代替“嫡母”怀孕生育的人。 这个道德规范还要求:作妾的不应该有“受歧视”的怨恨,更不应该以这种怨恨传染亲生子女,只应该自安本分。 九、妻妾待遇的巨大差异 (一)月例(月工资) 王夫人:二十两(见第三十六回)。 赵姨娘:二两(见第三十六回)。 (二)丫鬟 甲、王夫人的丫鬟: 1、大丫鬟(月例一两): 白金钏、白玉钏、彩云、彩霞。 2、小丫鬟(月例几百钱) 绣鸾、绣凤、彩鸾。 乙、赵姨娘的丫鬟: 小丫鬟(月例:原为一吊。后改为五百钱。见第三十六回)。 小吉祥儿、小鹊。 十、宝玉和贾环的待遇的巨大差异 (一)住房 甲、宝玉: 住怡红院。常住大观园。 乙、贾环: 与赵姨娘住在一起。不能随意进入大观园。 (二)奶妈: 甲、宝玉: 李嬷嬷、赵奶妈、张奶妈、王奶妈。 乙、贾环: 无。 (三)男仆: 甲、宝玉: 李贵、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 乙、贾环: 赵国基、钱槐。 (四)小厮: 甲、宝玉: 叶茗烟、锄药、扫红、墨雨、焙茗、 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双瑞、双寿。 乙、贾环: 无。 (五)女仆: 甲、 宝玉: 宋妈、何妈。 乙、 贾环: 无。 (六)丫鬟: 甲、 宝玉: 1、大丫鬟: 袭人、媚人、晴雯、麝月、茜雪、绮霰、秋纹、碧痕。 2、小丫鬟: 林小红、四儿、檀云、佳惠、坠儿、 紫绡、良儿、篆儿、春燕、芳官。 乙、 贾环: 无。 原载:惠稿 原载:惠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