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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难免存有不易忘却的人和事，与宝玉早晚厮守了五年八个月的晴雯，使他永远不能释怀。小说《红楼梦》，情节波澜起伏，故事引人入胜，晴雯处于关键的环节，担当重要的角色。 一、晴雯的重要 “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这是晴雯死后贾宝玉为祭悼她所作《芙蓉女儿诔》其中的话。无奈地述说了对先己而忘人的不尽思念和深深遗憾。在宝玉的眼中心里，晴雯心灵手巧，冰清玉洁，花神般地娇艳神圣。仅仅一个仆人、丫环，何以享有如此厚爱、得到这般等级的尊重？说到底，在宝玉的意识里和情感中，晴雯是唯一一位和林妹妹一样，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挚友，区别的只在于一个是贵族黛玉、一个是“贫民黛玉”；一个是潇湘妃子，一个是“怡红妃子”。 晴雯第一次出场即为宝玉所写“绛芸轩”三字之匾亲自爬高上梯，贴了半天，宝玉回来时还冻得手僵着呢。宝玉忙说：“你手冷，我替你握着。” 便伸手拉着晴雯的手，两人同看门斗上新写的三个字，非常的亲密。待到重病中的晴雯被赶出院子后，心急如焚的宝玉先是暗里派人给晴雯送去衣物，这还不够，宝玉竟然亲自赶赴晴雯处看望。当下，奄奄一息的晴雯“拉了宝玉的手，将指甲搁在他手里。又连揪带脱，在被窝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小袄儿脱下，递给宝玉。宝玉见她这般，已经会意，连忙解开外衣，将自己的袄儿褪下来，盖在她身上，晴雯哭道：“你去罢!这里腌幛，你哪里受得?你的身子要紧。今日这一来，我就死了，也不枉担了虚名!” ⑴ 晴雯心灵手巧，对宝玉赤胆忠心。“勇晴雯病补孔雀裘”一节，道的是晴雯为帮助宝玉渡过难关，带病拼命补孔雀裘，感人至深，光彩夺目。 晴雯爱岗敬业，嫉恶如仇。她听说宝玉房中的小丫环坠儿偷了金镯，立刻气得峨眉倒蹙，凤眼圆睁。至次日，果然严厉的惩处了坠儿并自作主张地将其赶出了怡红院。 晴雯快人快语，爽朗幽默。得知怡红院众丫环凑份子为自己做寿设宴，宝玉喜得忙说：“她们是哪来的钱，不该叫她们出才是。” 晴雯接道：“她们没钱，难道我们是有钱的？这原是各人的心，哪怕偷来的呢，只管领情就是了。” 晴雯机敏聪慧，与宝玉心心相通。宝玉被父亲贾政逼着读书，宝玉在限期内完不成任务，只好挑灯夜读。夜深之时，忽听春燕、秋纹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道：“不好了!一个人打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哪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个主意，好脱此难，忽然碰着这一惊，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这话正中宝玉下怀。晴雯的聪慧和善于机变，帮助宝玉又过了一个难关。 晴雯独立人格，出污泥而不染。她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晴雯为人纯洁真诚，处事光明磊落。她鄙视那些“鬼鬼祟祟的勾当”。拒绝与宝玉一起洗澡。对宝玉与袭人的暧昧及袭人多拿津贴和各种阴谋诡计直言相击。她任性时甚至撕扇子听响玩；不高兴时甚至明知有客来访也是不动身开门。抄检大观园，面对自己的人品受到质疑时，在众姐妹中，她首先发难，“啪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往地上一倒，将所有之物尽倒出来。当场给了王善保家的等“奴隶总管”们一个大难堪。面对王夫人问话，自己的人格受到怀疑和侮辱时，她聪敏对答，有理有节，柔中藏刚，软中带刺，公然顶撞主子大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宁可玉碎，不甘瓦全。 晴雯是一个没有娇柔之气与富贵之身的林黛玉。对贾宝玉来说，晴雯更真实、更亲切、尤为珍贵。所以，晴雯的死，是他一生中永远不能释怀的痛。正所谓“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体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二、重要的晴雯 文似看山不喜平。在《红楼梦》虚实结合、前后呼应的结构下，做到了在确保宝黛爱情和贾府由盛而衰这条主线始终明晰地贯穿全篇的同时⑵，让众多的人物、纷繁事件交错发展，使我们得以徜徉在那波澜壮阔、汹涌澎湃的生活长河中。太虚幻境、宝玉挨打、元妃省亲、怡红夜宴、清虚观打醮、尤三姐殉情、刘姥姥进府等等这些人物与情节，既可以独立成章，又直接或间接地派生于主线、捍卫着主线，使得整部作品结构复杂而完整，节奏起伏跌宕，故事引人入胜。这当中，围绕晴雯其人其事的浓墨重彩，是作者的有心为之和高超艺术的重要体现，因此说，重要的晴雯，在整部作品的结构和故事情节的安排走势上，发挥了起承转合，推陈出新的独特作用。 为千红万艳定基调。“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是交代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作品中的女性命运走势的最为重要的一回。贾宝玉在“薄命司”里金陵十二钗的正册、副册、又副册中，单单从指向晴雯判词的又副册看起，作者的良苦用心令人震叹。大幕起处，开篇立题。晴雯的命运，为大观园内外上上下下的“千红万艳”们的人生定下了哀婉的基调。有了晴雯“彩云易散”的垫底，也就有了众姐妹“香魂返乡”、“东风梦遥”、“水逝湘江”、“ 玉质淖泥”、“古佛缁衣”、“哭向金陵”、“一载黄粱”等种种不幸；有了晴雯“多情公子空牵念”的结局，也就昭示了“玉带空挂”、“金钗雪埋”、“公子无缘”的无奈。 所有的判词前都配有一幅画，晴雯的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污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既然预示晴雯命运的配画是“乌云浊雾”、一塌糊涂，同样，暗预大观园女子命运的所有配画也就再也不见了枝繁叶茂、日朗风清。 为千古绝唱铺桥梁。红楼梦中的千古绝唱出现在第二十七回，这便是洋洋洒洒五十二句的葬花辞。春恨秋悲，锦囊香冢，如泣如诉，泪和血凝。伤心一首葬花辞，道出了太多的悲苦愁绪，换来了数不清的同情之泪。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推演这一情节，开启这一幕大剧，抢占这一高地的，居然是缘起于一个小丫环在不经意之间的无作为。真可谓峰回路转，石破天惊。 那天，晴雯和碧痕二人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晴雯便把气移在宝钗身上，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哪知叩门的是黛玉，黛玉恐怕丫头没听见是她的声音，只当别的丫头们了，所以不开门，因而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门么?”晴雯因无心开门，偏偏还没听出是黛玉的声音，便使性子说道：“任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进人来呢!任你是谁”。 坏了，黛玉吃了“闭门羹“，问题严重了。果然，天地之间，柔弱的绛珠仙子举行了沉重的葬花仪式。于是，《红楼梦》诗词之中最绝妙、最被称道的篇章诞生了，于是，“黛玉葬花”这一经典构图，永远地走进了读者的心中。 作品安排上，晴雯的任性，间接地推出了《葬花吟》；而晴雯的夭折，又直接地诞生了《芙蓉诔》。两个重要场景，一词一赋，分别出现在第二十七回和第七十八回，这中间，晴雯瘦弱的肩膀担当了一前一后两篇美文的重载，使得故事情节千回百转，峰峦叠嶂。不仅如此，“抄检大观园”这样一个后果十分恶劣事件的发生也与晴雯有着深层次的联系。晴雯的美丽、能干、简单、任性、受宠，不可避免地要引来嫉恨和遭受打击。这样的嫉恨与打击从哪里切入，如何操作？表面上看，是傻大姐误拾绣春囊作引起事端，骨子里却是刑（夫人）王（夫人）斗法的暗中较量在升级。而在哪些妒忌户、造谣者、打手们的眼中，晴雯早就成了他们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猎物了。由此，先是晴雯遭受到了刚愎平庸的王夫人那刻薄的辱骂，紧接着，大观园众姐妹面对了一场被残酷抄检的侮辱。 为多情公子示归途。怡红院里的海棠在晴雯死时枯萎了，这象征着大观园女儿的命运，也暗示着贾宝玉人生的结局。即便是到了高鹗的续作里边，有关“重要的晴雯”这一理念，依然得以延续，甚至是重起波澜。这日，“紫鹃只听见园里的一叠声乱嚷，不知何故，一面倒茶，一面叫人去打听。回来说道:“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他。昨日宝玉走去，瞧见枝头上好象有了骨朵儿似的。人都不信，没有理他。忽然今日开得很好的海棠花，众人诧异，都争着去看”。“宝玉想起:“晴雯死的那年海棠死的，今日海棠复荣，我们院内这些人自然都好。但是晴雯不能象花的死而复生了”。“且说宝玉因见花开，只管出来看一回，赏一回，叹一回，爱一回的，心中无数悲喜离合，都弄到这株花上去了”。此后，那块性命攸关的通灵宝玉不见了；再以后，支撑贾府大厦的“贤德妃”薨了；再以后，贾宝玉疯癫了、出走了。 从深层意义上体会，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是小黛玉。“芙蓉花丛里出现了黛玉的影子”，表明了贾宝玉对她们的思念之深、情谊之重。这样，晴雯之死也就预示着黛玉之死，并有“一篇诔文，当知诔晴雯，而实诔黛玉”的脂批⑶。 一个是芙蓉花神，一个是绛珠仙草，一个是亲密挚友，一个是理想伴侣，晴雯姐姐死了，黛玉妹妹亡了，现实碎了，理想灭了，贾宝玉终于崩溃了、看破了、解脱了，也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作者简介：钮中跃（1959－ ），吉林省吉林市人，吉林化工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诗词与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研究。 参考文献： ⑴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3 ⑵ 董文成《红楼梦导读》.辽宁大学出版社.2001.1 ⑶ 刘耕路《红楼梦诗词解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12 作者： 单位地址：吉林省（吉林市）吉林化工学院外国语学院钮中跃 职称：大学语文教研室主任 副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