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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夜晚我都会赶在睡着前想一想明天，可是明天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悬念和不可把握，哪怕计划很严密，似乎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却仍然充满了变数。 神秘的明天留给我们无尽的猜想与期待。作家笔下的明天是从人物跳进来开始的，人物在走向明天、走向明天的明天的过程中，要经过许多村庄和城镇，每一个不同景色的村庄和城市都会对人物走向产生不同的影响，甚至会改变最初为人物设定的路线。探究人物的明天，其实就是在探寻人物的选择和变化，这也更增加了人物在走向明天过程中的内在张力。探寻人物的明天，实际上是作家与沿途景色的较量。作家能否在这场较量中取得胜利，要看作家具备多少良好的条件。 曾经读过一些小说，初一看，人物的路径是很不错的，可是当你目光追着人物走向明天时，你发现上当了，他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读者读作品不喜欢读康庄大道。其实，人物在走向明天时，有着许多偶然性。探索人物命运的偶然性隐蔽性神秘性以及不可把握性，长期以来是我写作的主题。所谓的不可把握，全在于作品人物的不断选择和他性格的变化。“记录”人物的这一选择这一变化，故事就有了，人物也立起来了。 2002年我出版了第三个长篇小说《王痞子的欲望》，这也是我当时写得相对比较好的小说。小说讲的是一个叫王痞子的男人，他一生的终极理想就是为了生一个女儿给恩人做老婆。这是那种一句话就能概括出故事魅力的小说。 王痞子是20世纪初叶的小市民，他是一个有恩必报的平民。他在一场大火中被人救出后，听信了旁人的诳言，说是恩人让他生一个女儿给他做妾。他随之将此当作了毕生的努力，可总是天不遂人愿。最后，王痞子只好拖着残废的身子，千里迢迢寻找恩人开恩。不想恩人早已把他忘在了脑后，并愤怒地朝他开了一枪，回家后，这个荒唐而凄惨的男人，便悲凉地离开了人世。 小说的故事虽然离奇，让人有些无法捉摸，但我在叙述这个故事时，力求让文字和人物的语言愉悦读者。应该说，这是一种快乐的叙述，一种智慧的叙述。 这个荒唐而凄惨的男人的命运首先来自于“偶然”。这个故事表面上是以写“性”为核心的，但“性”不是终极目的，更不是为了吸引读者目光的赤裸裸展示。王痞子报恩的理想通过什么来完成？必须通过性。这样，王痞子一次次迥然不同的性生活获得了似是而非的合理性。王痞子的人生经历曲折离奇，正如他的性生活，一点点奔赴高潮，但最后得到的却是恩人否定性的回答。这回答表明他的一生是个严重的错误。王痞子的欲望和“报恩”的人生道义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有了后者的深度，前者不至于成了光秃秃的欲望书写，而有了前者，后者的深度书写也不仅仅是严肃而空洞的命运悲剧。欲望与道义的吻合，高潮与虚无的重叠，使这场叙述既获得了思想的力度，又饱含强烈的阅读效果。整个故事呈现出剧烈的“反讽”，当然，所有的反讽，最终的指向都是人物背后的荒诞人生与悲苦命运。 对于明天，王痞子是充满期待和向往的，但他又是绝望的。 明天会发生什么？作为一个人，我们都在等待。但作为作家，明天毕竟只是一次小小的抵达，它留给我们更多的是出发。对于明天，我还有许许多多的机会，所以我很有信心。 原载：《文艺报》2008-4-1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