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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会真记》与《美狄亚》再看中西“始乱终弃”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陈 刚 参加讨论

    
    提及“始乱终弃”,人们总会和古老的中国联系在一起。其实,稍稍翻一下西方的文学,就会发现这种现象在西方也源远流长。那么东西方的“始乱终弃”有什么共通之处?又有哪些特殊的地方?这些共通性与特殊性折射出了怎样的文化内涵?这篇文章通过《会真记》与《美狄亚》之间的对比,做一粗梳的比较研究。
    一
    大多数人知道崔莺莺缘于王实甫的“天下夺魁”之作《西厢记》。在王实甫的《西厢记》中,崔、张是随王实甫之愿“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而在故事的原型——元稹《莺莺传》中,二人的纠葛并非如此:贞元年间,张生与崔氏母女同寓于普救寺,这段时间“军人因丧而扰,大掠蒲人”,张生因“与蒲将之党有善”,使崔氏母女“不及于难”,崔母感恩,设宴款待张生,席间让子女一一拜谢,“内秉坚孤”的张生见了“颜色艳异,光辉动人”的崔莺莺后,通过红娘与崔暗通讯息,崔一开始还“端服俨容”,要求张生以礼自持,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爱情的诱惑,与张生在“斜月晶莹,幽辉半床”的环境中私定终身。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生逐渐背弃了崔莺莺:崔娘情思未断,可在张生看来,她已成了“不妖其身,必妖于人”的妖孽。最终,故事以“崔娘委身于人,张生亦有所取的悲剧收场,有情的非但没成眷属,反而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在西方,美狄亚的形象也非一成不变,从古希腊神话到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美狄亚由一个纯情少女变成了一个杀子恶妇,这种转变更多体现在作者对人物的态度上。故事情节却相对一致:科尔喀斯公主美狄亚在伊阿松到来时爱上了他,帮助心上人夺得金羊毛后一起背弃家人,逃离家乡。一段幸福生活后,伊阿宋为了金钱和地位,决定抛弃美狄亚,与国王的女儿格劳克结婚,感情遭受打击的美狄亚由爱生恨,在复仇中杀死了国王与公主,也杀害了亲生儿子惩罚负心的丈夫。
    对这两个文本有了一定的了解后,我们要问:为什么唐朝与古希腊地域不同,时代各异,却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始乱终弃”这一文学现象?
    孔子在《论语》中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许多人一再解释此之“女子”非现实意义的女子,而是借指道德品格不健全的人。那为什么借指道德品格不健全的人不用男子偏用女子?归根结底还是体现出一种性别歧视。《周易·系辞》中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八卦中,乾表阳,坤表阴,阴阳又分指男女,其中言外之意想必不难体会。汉朝,这种思想体现得愈发明显:“阴卑不得自专,就阳而立之”,女子已不具独立的社会地位了,而需要“就阳而立之”——依附男子才能生存。这种男尊女卑的思想形成后,通过文学、政治等工具向各方面渗透。
    母权制的被推翻是世界性的,不局限于东方。《创世纪》中,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亚里士多德《诗学》讲:“妇女较为低劣,奴隶十足下贱。”柏拉图也说:“女人、奴隶、下等人不应当为高等人所模仿。”这句话的前提就把妇女排除在高等人之外。古希腊一流的思想家,尚无法摆脱此观念的束缚,足见这种观念的根深蒂固。
    男尊女卑的观念不是静态的,而是逐渐衍生出另一种说法:女人是祸水。基督教认为人有原罪,可原罪从何而起?无非就是伊甸园的故事了。从《提摩太前书》中可以看出——人类原罪的产生最终归于女人而非男人——“不是亚当被引诱,而是夏娃被引诱”。女人不仅在社会中处于劣势,还染上了祸水色彩;古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所有的灾难都放了出来,独把希望留在盒底;特洛伊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天后、爱神、智慧女神的争吵,直接原因也是由海伦而起。中国这种例子更是不胜枚举:纣王因沉迷妲己美色亡商,周幽王博褒姒嫣然一笑烽火戏诸侯,女人不仅地位低下,且成了社会隐患,成了诱使男人犯错的根源。
    女人是祸水,这为男人心安理得的抛弃女子埋下了祸根,他们可以把事情的败坏毫不犹豫的归于女人。这也是“始乱终弃”的根本原因。
    仅有根本原因还不够,在一种大的文化背景下,男尊女卑如何从一种思想观念转化为一种文学现象?
    《会真记》是唐德宗贞元年间事,这一时期唐朝社会有着转型的特色:一方面盛唐之韵依稀犹存,另一方面,昔日繁华已非今日可比。这种转型的原因很多,但贵妃的误国显然不可忽略。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出现的《会真记》不会逆流而上为女性唱赞歌。而科举在隋朝确立之后,在唐朝更加兴盛,终日苦读的书生为搏取功名要科举入仕。文人古板,又好风流,科举的过程中必会留下风流韵事,元稹的《会真记》不过是诸多风流韵事中的一个。唐朝社会风尚开放,且对男女婚事无一夫一妻的规定,这都为《会真记》的产生提供了社会基础,使崔、张的“始乱”成为可能。关于崔莺莺的出身,陈寅恪说:“所出必非高门”“而唐代社会承南北朝之旧俗……凡婚而不娶名家女,与仕而不由清望官者,俱为社会所不齿。”如此看来,其实崔的爱情是阻碍了张生的仕途的。古代文人,积极入世始终是他们无法割舍的情怀,爱情重要,可还没有达到和功名相匹敌的程度。为了功名,他们宁愿抛弃爱情。这也是张生“终弃”崔莺莺的原因。
    《莺莺传》的产生是当时唐朝的社会背景、文人心态的真实反映。如果对古希腊社会作以了解会发现,两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古希腊社会,一夫一妻制作为一种制度已确立,可并未发展完善。所谓的一夫一妻只是对妻子一夫一妻,男子依然可三妻四妾。《美狄亚》中歌队这样唱:“即使你丈夫爱上一个新人——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必去招惹他。”希腊的演说家如是说:“一个男子除了妻子外,至少需要两个情妇。”男女地位的极端不平等,导致美狄亚的悲剧成为必然。美狄亚的悲剧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类人的,美狄亚只是这一类人的缩影。希腊社会对于女子的不重视,导致男子在爱情与金钱地位的角逐中,势必弃前者,选后者。
    通过以上的对比发现《会真记》与《美狄亚》的产生有着共同的文化根源;唐朝的社会现实与古希腊也有着一定相似之处。两个不同的时代,女子自然天性的流露显得与社会礼法不符,表现为一种乱;功名与爱情的角逐中,男子往往抛弃后者选择前者,表现为一种弃。这就使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爱情故事呈现出“始乱终弃”的统一模式来。
    二
    《会真记》与《美狄亚》的对比,仅看二者的相同还不够,同中见异,在异中分析东西方文学各自的特点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美狄亚与崔莺莺,对爱情的追求就体现出巨大差异:美狄亚遇到心上人,即便无父母同意,仍敢大胆追求,追求的尺度就胜崔莺莺一筹。而她追求的过程又是不顾一切的,违抗父命,杀死弟兄,主动得甚至颠覆了“英雄救美”的模式,变成了“美救英雄”;相比之下,崔莺莺就保守的多,她不会充当爱情的主动者,在张生追求她时,她是那样身不由己,内心渴望爱情,行动却体现出与内心的悖反。美狄亚要战胜的是外界的阻挠,崔莺莺要战胜的除了外界的阻挠,还有自身对封建礼法的畏惧。
    恋爱过程中,美狄亚的爱轰轰烈烈,崔莺莺的爱更多的体现出一种平淡美。对爱情的表达,美狄亚是直接的,我口言我心的。《会真记》则没有这样直白的表达,首先崔、张很少谈感情,而把感情融入到分离、相聚的悲喜中。即使谈感情也很隐讳,崔娘给张生的诗中写:“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爱情的方式明显带有“风雅”的特色:崔“善嘱文,往往沉吟章句”,当她心中愁苦的时候,不是直接说出,而是“独夜操琴,愁农凄恻”,这些方式在西方都是很少见的。
    比较一下她们被弃的情形,相异之处更加明显:两者都是作为弃妇的形象出现,可美狄亚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反抗性,崔莺莺则表现为一种逆来顺受。美狄亚不仅美丽,且会巫术,有法力,是力与美的结合。伊阿宋抛弃她后,她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就决定用自己的力量为感情复仇。崔莺莺尽管也美丽,却缺乏与男子抗争的力量与勇气,而更多体现出一种知理、含蓄、委婉、羞怯。遭到抛弃后,内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也是“愁怨之容动人矣”却“宛无难辞”;当美狄亚不顾一切的斥责伊阿宋时,崔却“恭貌怡声,徐谓张曰:‘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些不同?笔者认为这和中西的文化传统密不可分。西方对感情的表达较直露,中国则以含蓄为美。这种含蓄与直白不仅表现在人物形象上,也反映在文学作品的写法上:中国文学重表现,西方文学重再现;西方文学多诉诸其形,而东方文学多诉诸其神;西方文学重细节、心理,中国文学则重意境渲染。《美狄亚》中,对美狄亚的心理,欧里庇德斯做过精心刻画,这种刻画说到底也是一种再现过程,《会真记》不同,即便写景,也不是对现实景物的再现,而是舍其形取其神,“斜月晶莹,幽辉半床”,八个字没有具体再现,却比具体再现境界全出。
    其次,西方强调个性,中国强调共性,西方重个体,中国重集体,因此西方女性其实比中国女性更有个体意识。这一反差,使美狄亚——这个西方女性的代表感情受伤害时,首先考虑的是个人尊严与幸福,不是社会不是家庭,她可以凭自身力量杀死公主、国王乃至儿子。但崔莺莺——这个中国女性的代表首先不是为自己存在的,而是为家庭和社会。当她受到伤害时,没有人会把她的痛苦当惊天动地的大事,包括她自己。甚至受伤害时,担心的还是男子的前途,因此才说:“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试想如果崔莺莺在遭遗弃后心怀怨恨,杀子惩夫,一定会为天下人所不齿,人人得而诛之。各个地域有各个地域人心目中的理想形象,美狄亚的所作所为在西方能引起人们的怜悯与同情,在中国若如法炮制只会引起厌恶和憎恨。
    从当时的历史背景来讲,唐朝男权社会已定型,古希腊虽男权占统治地位,母权制却并未退出历史舞台,尚有殊死一搏之能力。不同的社会模式反映到文学作品中:美狄亚始终充满力量、大胆健康,崔莺莺则柔弱中带病态美。两人在社会地位中都处劣势,可这劣势也能分出高下:古希腊的男子可三妻四妾,但形式上已有一夫一妻,唐朝社会却连这种形式也没有。崔莺莺被弃后毫无怨言,是因为她的地位已不容许她有怨言,已不给她表达自身的机会;而美狄亚敢怒斥伊阿宋也正因为她没有丧失维护自身权利之能力。
    一种文学现象的出现与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社会背景密切相联。斯达尔夫人说:“每一个民族都像一只管弦乐队中的一件乐器,各有自己独特的音色和作用,各有自己的地位,只有在每一件乐器都发挥自己的特色时演奏才能浑然一体,成为一部完整的交响乐。”始乱终弃的民族性与共通性用这个比喻描述实在是恰如其分。
    参考文献:
    1.欧里庇得斯:《欧里庇得斯悲剧二种》,罗念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
    2.陈 敦、刘象愚:《比较文学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3.周先慎:“莺莺传的叙事艺术和写情艺术”,载《名作欣赏》1999年第2期。
    4.刘汉波、刘 勇:“爱情悲剧:始乱终弃原型及成因”,载《南昌大学学报》2003年第7期。
    5.刘云霞:“中西两弃妇 反抗各不同”,载《阅读与写作》2005年第1期。
    6.邹广胜:“西方男权话语中的女性形象解读”,载《外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3期。
    原载:《社会科学论坛》2007年第16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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