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的遗作《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出版了好多年,一直长盛不衰。单看中译本,林林总总,竟也有十多个版本。大作家歌德说得好:“伏尔泰结束了一个时代,而卢梭则开始了一个时代。” 革命年代业已消逝,伏尔泰和启蒙的喧嚣声似已远去,但卢梭的回响从不间断。人们还是喜欢买他的作品读,《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还可成为枕边书,成为不折不扣的心灵鸡汤。卢梭的文笔如涓涓细流,沁人心脾。难怪后世有人说:“我重读了一遍《遐想》,但我可以重读一百次。” 对于多数人而言,这是极好的消闲读物。不过,专业的研究者可不这么看,他们怕这样看可能辜负了卢梭的一片苦心。于是,迈尔继承了斯特劳斯学派微言大义的解读方法,试图从卢梭的文学修辞中打捞政治含义;现象学传统的斯塔罗宾斯基慧眼识破卢梭对待世界的特殊方式。在前者的眼里,卢梭是个老谋深算的古典哲人,但在后者的笔下,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诗性的艺术家。 当我们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分享他的文字时,可曾知道这一行行字都是卢梭在病患痛苦中写下的。卢梭最后的宁静,是以生命的颠沛作为代价的;而他最后的美丽憧憬,恰恰是最恶劣的环境逼出来的。“我必须在冬天才能描绘春天,必须蛰居在自己的斗室中才能描绘美丽的风景。我曾说过多次,如果我被监禁在巴士底狱,我一定绘出一幅自由之图。” “我的一生都要追求真理。”卢梭将此作为自己的箴言,并身体力行。《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少了《忏悔录》中的怨愤,也少了《对话录》的那般急躁,展示其内心少有的宁静。这是卢梭一生最为看重的生存状态,真实而自由。当社会最终不可避免地要让人付出自由代价的时候,他只能退回孤独者的生活。不过,卢梭的离群索居极具表演性。一方面,他确实有远离尘嚣的愿望,但另一方面,他又着意在公众面前塑造愤世者的形象,并希望得到认同。因此他终究害怕孤独。进退之间,往往处于两难的境地。 在这点上,他的后世继承人梭罗比他坦然:“我不希望度过非生活的生活,生活是这样的可爱;我却也不愿意去修行过隐逸的生活,除非是万不得已。”我们不必为此指责卢梭,他的偏执有时显得很可爱,充满孩子气。他是多么敏感,多么脆弱,多么不沉于世故啊!在他矛盾重重的思想深处,我们依稀见到一颗坦诚而善良的心。 原载:《广州日报》2007-11-2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