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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鲁门·卡坡蒂的《圣诞忆旧集》所收的三个自传性质的短篇小说，贯穿着同一个母题：童年忆旧。其风格也一样的温情脉脉、清新自然、亲切感人，仿佛成年人的冰雪童话。这与他的代表作《冷血》的锐利风格，有着天壤之别。其中，《一个圣诞节的回忆》写于32岁他的走红期，《感恩节来客》写于44岁他的巅峰期，《一个圣诞节》则写于59岁他的没落期。一个作家在其一生中的三个不同时间段里，一再地书写同一个母题，这意味着什么？我以为这意味着：童年时光是卡坡蒂生命中最柔软、最重要的部分，一如母亲温暖、馨香、安全的怀抱，在生命的历程里，他时不时地就会沿着时间到来的方向回溯，去往他的童年，寻找他遗失了的宝贵东西。这东西，就是纯真和人间大爱。 幼年困厄，少年成名，中年后堕落，在美国有着“天才作家”美誉的卡坡蒂，无论是创作还是人生，都有着令人着迷的传奇色彩。读《圣诞忆旧集》，听他以童眼、童心娓娓诉说童年时发生在乡间的往事，我们似乎能找到他人生大起大落的根由：父母早年离异，自己被寄养在乡下亲戚家，与“老处女苏珂小姐”和一条名叫“奎妮”的小狗相依为命，正值美国的经济大萧条时代，他们的生活极度穷困，遭人歧视……这些，造就了卡坡蒂内向、自尊、自恋、偏执、要强的性格。性格即命运，性格让他成名，性格也让他在名利双收后酗酒、公开搞同性恋、一掷万金办黑白舞会、迷恋灯红酒绿、精神失常，最后因酗酒和过量用药导致肝损伤，在59岁时英年早逝。可以说，卡坡蒂一生中所过的大部分日子是混乱的，甚至是糜烂的。但经由《圣诞忆旧集》，我们能透过他表象的生活，清晰地看到，这个才华横溢的作家放浪形骸的背后，有一颗纯真如冰雪的心灵。他的肉体在尘世江湖上肆意厮混，而他的心灵则一直住在阿拉巴马乡间。这是一个灵与肉严重分裂的人。 《圣诞忆旧集》中文版序言的作者陆谷孙先生说，读这本书，让他想起自己与卡坡蒂颇有相似之处的童年。我想这不仅是陆先生的感觉。我相信本书读者中的大多数都会在阅读中忆起自己童年的好时光。即使我们与卡坡蒂所经历的童年生活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每个人的童年本质上是相似的，这种本质就是纯真，就是天性赋予的“性本善”。而抚养卡坡蒂的“苏珂小姐”所给予卡坡蒂的无私的宽厚的爱，以及他们与一条小狗之间的情意，会让我们想起生命之初遇到的那些最美好的人和动物。 每个人都向别人说起过自己的童年，无数作家更对这一话题津津乐道，卡坡蒂讲述童年故事的成功之处，我以为除了行文风格具有鲜明的童话色彩之外，文字朴素中的俏丽也是主要因素。《圣诞忆旧集》的讲述是朴素的，卡坡蒂就像是在冬夜坐在火盆边与三五知己淡淡闲谈。而俏丽，则体现在遣词造句上。“那些菊花，冲着黄昏时低垂的青色天幕燃烧，咆哮，吼叫”、“那里就像一个蜂巢，嗡嗡响着女人们闲聊的碎语”，各种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给朴素的文字增添了妩媚和生机。 《圣诞忆旧集》 ［美］杜鲁门·卡坡蒂著 潘帕译 译林出版社出版 原载：《中国新闻出版报》2009-02-1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