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日]村上龙著 董方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生活于战后的一代年轻人发起了一场席卷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抗议风潮。沉闷的时代氛围与父权社会的礼法、成规与价值观让他们感到不屑与幻灭,强烈要求变革,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法国1968年“五月风暴”影响深远,美国“垮掉的一代”已成为一个时代的标签,南美革命领袖切·格瓦拉的不竭精神超越了国界与年代。而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日本随着经济的腾飞,东渐的西方文化渗入青年一代中,披头士、滚石乐团、嬉皮士、越南战争等造就了那个动荡不安却绚烂多彩的年代。作家村上龙的小说《69》即讲述了逝去的青葱岁月里的“卤莽跳跃”。高中生矢崎剑介沉溺于摇滚乐、前卫电影和嬉皮文化中,为了心仪的女孩,他决定和同伴们一起搞校园封锁,举办嘉年华活动,在小城里引起轩然大波…… 有论者曾慨叹智利作家波拉尼奥的《荒野侦探》中充满理想主义的诗人们奔波荒漠千里的慷慨,只求付出不要回报,“现在的青年已不再如此了”。而《69》中青春少年的“卤莽跳跃”虽有特定的时代氛围,但那美好而貌似残酷的青葱岁月却“岁岁年年花相似”,并不因年华流逝而恍若隔世,每一代的年轻人都会寻找到一些点滴的戚戚之感。 《69》以一种坦率的态度讲述青春的真实。矢崎剑介不管是组织轰动全城的“校园封锁”,还是精心准备“文艺盛典”,这些离经叛道自然是源于青春的躁动,但却与理想主义的高迈相距甚远,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漂亮女孩的青睐。真实、无赖得如此快乐,如此可爱,用“卤莽”二字形容恰如其分。 自然,矢崎剑介们也是有“麦田里的守望者”心结的,他们对传统社会的礼法、成规有着叛逆少年本能的反感和抵触,“无论狗、猪,还是牛,小的时候总能尽情玩耍,即将成年之前,就要被分类筛选。高中生也是如此,高中生就是变成家畜的第一步”。于是他们抗议、反抗,搞“校园封锁”,其实少年们真的懂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些活动的意义是什么吗?看来是不知道的。他们油漆标语、破坏课桌、贴大字报,甚至做恶作剧,更多的出自青春期的卤莽,无目的地呐喊。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向成人社会宣布,我们长大了,我们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一切活动更像是不安分少年维系梦想的成人仪式。 意大利导演贝纳多·贝托鲁奇在电影《梦想家》中讲述了在法国巴黎“五月风暴”的社会浪潮中,三个年轻人沉溺于青春游戏,与革命风潮形成了奇异的对照。而《69》中的剑介们并无这样的疏离和灰色,他们的任性和胡闹的色调是明朗的,如作者所说,“这是一本快乐的小说”。而值得探究的是,少年们的任性并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那么单纯,否则就解释不了现实生活中的许多老师多年后对学生的“校园封锁”事件仍不能释怀的原因了。剑介们看似孩子气的活动实质上触及了传统社会的固有体制,成人社会可以容忍小孩子的瞎胡闹,却很难忍受似乎意义不明的青春叛逆行为,因为这有意无意地动摇了体制的坚固,而“校园封锁”事件显然触碰到了敏感之处。大人们不能理解这些吃穿无忧,有学上,没受什么亏待的少年们为何要做出这种行为。无法理解的事物与固有的礼法、成规和价值观是冲突的,因此也很难调和,冠之以斗争的名义是恰当的。少年们无目的的“卤莽跳跃”猛然插入成人社会的常规运行中,激发出刺耳的不谐和音,原有的齿轮忽而被绊了一下,引发小城的骚动就是自然而然的了。传统体制遭受一群毛孩子的挑战,不解和恼怒混杂,用威权施压是直接的反应。而学生们青春期的压抑也得到了一定的释放,虽在威压下不得不作妥协,但对成人社会的威权获得的认识也是他们成长的催化剂。 作者村上龙对任何时代大权在握的人的看法是:“他们不厌其烦地持续着将人类变为家畜的工作,他们是‘无聊’的象征。这种情况至今仍未有所改变,而且有可能愈演愈烈。”因此快乐地生活就是最好的斗争。每一代都有自己的青葱岁月,也都有各自“卤莽的跳跃”,青春与默默无闻似乎天然地排斥,不安分是维系梦想的标识。坦率真实地叛逆无悔于我们的青春,而快乐地生活延续着我们的梦想。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09-10-0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