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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读契诃夫《套中人》及其他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五谷 参加讨论

     一
    今年1月,伟大的俄罗斯作家契诃夫诞生150周年。我不由得想起2003年夏天访问乌克兰雅尔塔时去拜谒故居的情景。
    契诃夫的故居,一幢白色的小楼耸立在高地上,绿树掩映,面对着浩瀚的黑海。除了我们四位中国记者,很少有其他的访客。接待人员,一位胖胖的乌克兰老太楼上楼下陪同我们参观讲解。
    契诃夫的卧室、工作室都还保持着原样。工作室不大,一张比学生课桌大不了多少的写字台,台上有一盏带玻璃罩子的、在过去的中国农村也可以见到的油灯。墙边立着没有什么雕饰的老式立柜,据说是从老家塔甘罗格搬来的,契诃夫的母亲当年常把糖果藏在这个柜子里。柜子边上有一张小床,三个白色的大靠垫,是契诃夫写作累了时休息的地方。阳光透过大窗户上的彩色玻璃射进来,滤掉了灼热,显得那样柔和温馨。另一个房间里,有一架白色的钢琴,应该是契诃夫为夫人、歌剧演员克尼佩尔准备的。在院子里,乌克兰老太指着树荫下一张长靠椅告诉我们,契诃夫曾与托尔斯泰、高尔基、拉赫玛尼诺夫等坐在这张长椅上交谈。待到我们一圈参观下来,要告别的时候,也许是她被我们在参观过程中问这问那、那么熟悉热爱契诃夫而有所感动,要我们停一停,她上楼拿下来一个很大的纪念本,要我们题词。应主人的盛情邀请,我写下了“热爱人民的作家人民热爱”,落款中国文汇报记者。同行的文汇报驻乌克兰记者翻译给老太听,老人家脸上露出慈祥满意的笑容。
    二
    契诃夫是在1899年9月搬入“白色别墅”的。就在这一年,他写作了被纳博科夫评价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短篇小说之一”的《带小狗的女人》:“一切传统的小说写法都被打破了。小说没有提出什么问题,没有通常的高潮,也没有一个有意义的结尾。”
    开门见山,契诃夫把两位主人公推到读者面前:“据说在堤岸上出现了一个新人,一个带小狗的女人,德米特利·德米特利奇·古罗夫已经在雅尔塔生活了两个星期。”她是位金发女人,身材不高,戴一顶圆形软帽;而他,四十岁,三个孩子的父亲,家中有一位年纪仿佛比他大半倍似的,“知识有限、胸襟狭窄、缺少风雅”的妻子,所以他不喜欢呆在家里。于是,在这静谧的海边、在这温情的季节,自然便要演出甜蜜的爱情来。更何况,古罗夫是位情场高手,“来一次快当而短促的结合,跟一个身世不同、连姓名也不知道的女人干一回风流韵事这样的诱人想法突然控制了他。”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是个“婚外恋”故事:古罗夫借助那只小狗搭讪上了安娜,于是一起吃饭、散步,去海边看轮船,然后是拥抱接吻,到她房间去。后来,安娜要回家了,在火车站分别的时候,她对古罗夫说:“我们永远分别了,我们根本就不该遇见。”而他只是“生活中又添了一次奇遇,或者一次冒险,而这件事也已经结束”,他也回到了莫斯科。故事似乎该就此结束,然而短篇小说之王的契诃夫却让这一桩萍水相逢的风流艳遇发展成了真正的爱情;古罗夫是“生平第一次认真地、真正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他回到莫斯科后,虽然“每天津津有味地阅读三份报纸”,“喜欢去参加宴会、纪念会,有著名的律师和演员到他家来,或者他在医生俱乐部里跟教授一块儿打牌”。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想忘记安娜,但“这回忆越来越强烈”,“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显得比本来的样子还要美丽、年轻、温柔”,最终,他抑制不住思念,动身去C城找安娜。在剧院里,他找到了她,“这个娇小的女人,混杂在内地的人群里,一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然而“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比她更亲近、更宝贵、更重要的人了”。他们终于又见面,在剧院狭窄而阴暗的楼梯上,安娜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您只想您一个人”,“我会到莫斯科去找您的”。果然,安娜到莫斯科去找古罗夫了,每两三个月去一次。两人“相亲相爱,像是十分贴近的亲人,像是一对夫妇,像是知心的朋友”,然而“他们仿佛是两只候鸟,一雌一雄,被人捉住,硬关在两只笼子里”,他们向往着一种崭新的、美好的生活。
    契诃夫当然没有忘记交代这对恋人婚外情的理由:在古罗夫已往的女人中,如他的妻子,“缺乏真诚,说过多的话,装腔作势,感情病态”;或者是“她们长得很美,内心却是冷冰冰的,脸上忽而会掠过一种猛兽般的贪婪神情”,“不通情理,十分专横”,她们的美貌总是在古罗夫心里引起憎恶的感觉。而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则因为是嫁了个“奴才”,一个“自己有马车,全城都知道的”官员,“他那细长的身材、他那络腮胡子、他那一小片秃顶,都有一种奴才般的卑顺神态,他的笑容甜得腻人”,“每走一步路就摇一下头,好像在不住地点头致意似的”。正是在一点上,有评论家指出,《带小狗的女人》不是简单的写婚外恋的小说,而是“具有强大的人道主义思想”,在沙皇专制制度的压制下,在充满伪善和虚假的社会里,他们向往着美好、健康和真诚的东西。
    有研究者分析,写这篇小说时,四十岁的契诃夫正在狂热地追求莫斯科大剧院的比他小十岁的天才演员克尼佩尔。小说里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古罗夫来到安娜跟前,扶着她的肩膀,想跟她温存一下,“这当儿他看见了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子。他的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他不由得感到奇怪:近几年来他变得这样苍老,这样难看了……他的头发开始白了,他才生平第一次认真地,真正地爱上一个女人。”也许,这是契诃夫自己的写真。
    三
    伟大的作品跨越时空。今天,我们读一百多年前的契诃夫的短篇小说,那些角色似乎还生活在我们周围。伍尔夫曾经说过:“在读契诃夫的小说时,我们总觉得自己在不断重复‘灵魂’一词。这个词几乎在每一页上出现,即便是一个老酒鬼,也会随口说出这个词:‘……你现在爬上去了,到政府里去了,可是你没有了灵魂’。”(《伍尔夫读书随笔》文汇出版社2006年4月)
    《变色龙》里的那位警官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角色。首饰匠赫留金被一头狗咬伤了手指,而他是靠手干活的,因此狗主人“得赔我一笔钱才成”。这“案情”明白简单,所以警官奥楚美洛夫严厉地说:“我要拿点颜色出来叫那些放出狗来闯祸的人看看!现在也该管管不愿意遵守法令的老爷们了!”于是他吩咐手下:“调查清楚这是谁家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条狗得打死才成。不许拖延!”当听说这条狗是一位高官——席加洛夫将军家的,他立即缩了回去,对首饰匠说:“它怎么会咬到你的?”“你这手指头多半是让小钉子扎破了,后来却异想天开,要人家赔你钱了。”一旁的警察说这条狗不像将军家的,这位警官立即又改了口,说将军家都是名贵狗良种狗,这条狗“毛色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下贱货”。而人群里有人说这狗是将军家的,他又忙不迭地吩咐警察带这狗到将军家去一趟,“你就说狗是我找着的,派你送去的”,唯恐讨不到好。最妙的是,当将军家的厨师指认这狗不是将军家的,这位“变色龙”立即又变了腔调,对手下说,“那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谁知厨师接着说,这狗是将军哥哥的,丝毫没有尴尬的警官马上换了一副“动情的笑容”,改口道“这条小狗挺不错的”,“挺伶俐”。毕竟高官的亲戚也是得罪不得的。
    契诃夫用短句式,四五行文字转一个情节,二千来字把一个见了长官低头哈腰、奴颜卑膝、阿谀奉承,见了黎民百姓盛气凌人、出尔反尔的“变色龙”刻画得淋漓尽致。这样的角色我们还见得少吗?我们周围今天不还有这样一些善于变脸的人物吗?
    四
    还有一位“套中人”,也活在我们中间。
    这是一位教希腊语的教师,姓别里科夫。说他是套中人,因为“他与众不同,不论什么时候出门上街,哪怕是天气很好,他也总是穿着套鞋,带着雨伞”,他的雨伞、怀表、小折刀也都是装在一个个套子里。“他的脸也好像装在套子里似的,因为他总是把脸藏在竖起的衣领里”,戴黑眼镜,耳朵里塞上棉花,坐上出租马车就吩咐车夫把加篷支起来。契诃夫描写他“总想给自己包上一层外壳,给自己制造一个所谓的套子,以便同人隔绝,不致受到外界影响”。
    不仅仅是他的外表包在套子里,别里科夫的“思想也极力藏在套子里。只有政府的通告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写明禁止什么事情,他才觉得清清楚楚”,“这是禁止的,那就够了”,也就是说他按“不准”来生活,反倒是“批准和允许的事,他却觉得含有可疑的成分,含有某种模糊而没说透的东西”,“他老是称赞过去,称赞没有过的事物”。如果仅仅是自己生活在“不准”里也倒罢了,他还要别人都生活在“不准”里。在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里,契诃夫让主人公别里科夫八次说了那句口头禅“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别里科夫只是个平头百姓,无官无职,但是“教师都很怕他,整个中学控制在他手中。足足有十五年之久!其实何止是一所中学,全城都受他的控制”,人们不敢大声说话、寄信、交朋友、读书,不敢周济穷人、教人识字……为什么大家会怕他这样一个小人?因为他老是“发表套子式的议论”:“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他会像幽灵似的到教师家里家访,仿佛暗中侦察什么似的,坐上一两个钟头,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据说这是“和同事保持良好关系”。最可怕的是,他还是一个告密者,“我要向您预先声明:说不定已经有人把我们的谈的话偷听了去,为了免得我们的谈话被曲解,闹出什么乱子来,我得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大体上报告校长先生。”
    契诃夫的这篇小说写于1898年,在此之前十七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身亡,继位的亚历山大三世加强了专制恐怖统治。当时担任宗教院检察总长的波贝多诺斯采夫在给沙皇的奏章中说,“在当前这个艰苦的时代,政府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禁止那种人人饶舌的不可名状的街头巷议,以期尽量减少流言蜚语”。俄罗斯大地上警探密布,告密诬陷之风盛行,在社会上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套中人。契诃夫正是借着别里科夫的形象——一个明似胆小谨慎实则卑鄙猥琐的小人,批判阻挠变革、封杀言路、扼杀一切生机的沙皇专制制度。
    口口声声“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的套中人死了,“埋葬别里科夫这样的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契诃夫借小说中的正面人物兽医伊凡·伊凡内奇之口说出了今天依然让我们深省的警言:“这类套中人还不知有多少活着,而且将来不知有多少呢!”“我们住在空气污浊,极其拥挤的城里,写着不必要的公文,老是玩着‘文特’,这岂不也是一种套子?”“自己看着别人做假,听着别人说假话,于是自己由于容忍这种虚伪而被人骂成蠢货;自己受到委屈和侮辱而隐忍不发,不敢公开声明站在正直自由的人一边,反而自己也弄虚作假,面带微笑,而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一口饭吃,为了有一个温暖的小窝,为了做个不值钱的小官罢了。”
    契诃夫,不愧为人类灵魂的医生,一针见血!
    原载:《文学报》2010-08-19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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