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西游记》挑担人考辨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蔡相宗 参加讨论

    《西游记》主题曲“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已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但《西游记》挑担人是谁,牵马人又是谁?还是一个不曾广受关注的话题。陈大康先生在《〈西游记〉里的挑担问题》一文中认为,挑担这个问题“《西游记》的作者却很重视,自取经启程,他几乎每回都要提到那堆行李”,“作品中反复描写的挑担,涉及到人物性格的塑造、人物关系的揭示以及某些计谋的设计”。所以这个话题值得我们密切关注,深入研究。
    《西游记》中挑担人到底是谁呢?笔者认为答案非常明确,就是八戒。下文中笔者将详述其理由。  
    一、八戒挑担是吴承恩创作《西游记》运用佛教唯识宗理论的需要
    唯识宗是佛教大乘八宗之一。因为它所依据的经书《唯识论》阐述“万法唯识”的意义,故名“唯识宗”。又因为“唯识学发源于弥勒的《瑜伽师地论》”,所以在印度则名为瑜伽宗,或瑜伽唯识等。
    玄奘开创的中国唯识宗,就是源自印度的瑜伽宗而建立的。徐晓望认为:“《西游记》中繁杂的神灵与宋元明三代民间流传的一个民间宗教有关——它就是起源于佛教密宗的瑜珈教(亦作瑜伽教)。”[1]我们通过比较玄奘与《西游记》唐僧取经目的就可知这层关系,并且能够确认吴承恩创作《西游记》必定运用了唯识宗理论。
    玄奘西去天竺要取什么经呢?具体说就是取以弥勒《瑜伽师地论》为主的经书(详见拙作《唐僧西天取经“考”》,载《山东文学》2008年第5期)。《西游记》中的唐僧又是取什么经呢?答案也是瑜伽经书。《西游记》第十二回观音菩萨劝唐僧去取“大乘佛法”。唐僧对此感谢不尽道:“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那么何为“大乘佛法”?唐朝义净三藏法师留印时,在他的《寄归传之序》中说:“所云大乘,无过二种,一则中观,二乃唯识。中观则俗有真空,体虚如幻;瑜伽则外无内有,事皆唯识。”[2]而《西游记》中所说“大乘”就是指第二种“唯识”,即瑜伽。《西游记》第八回如来说要将三藏真经“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伽之正宗。”可见,唐僧所取之经正是如来想送的。第九十四回孙悟空自道入于瑜伽门下:“幸我师出东土,拜西方,观音教令脱天灾,离大难,皈正在瑜伽门下。”又第十五回,观音菩萨批评孙行者不愿接受金箍时道:“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由上可知,《西游记》中的唐僧要取的就是“瑜伽之正宗”,即《瑜伽师地论》,亦即唯识宗。吴承恩创作《西游记》必定运用了唯识宗理论。所以,台湾叶珠红《〈西游记〉证果与唯识》认为:“从藉如来与观音分别道出[瑜伽正宗]、[瑜伽之门]二语,可见吴承恩有心暗示读者,三藏师徒《西游》证果的故事,与印度瑜伽宗,也就是玄奘所创的唯识宗有关。”
    唯识宗重要的理论是八识学说,就是将人的心识分为八个部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这八识又分为四个层次:一是前五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二是第六识意识;三是第七识末那识;四是第八识阿赖耶识。而这四个层次与《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人有明显对应关系:“前五识眼耳鼻舌身识——八戒;第六识意识——悟空;第七识末那识——沙僧;第八识阿赖耶识——唐僧。”[3]关于这个问题,还可详参台湾林中治先生《西游记与唯识》[4]。在此,笔者着重谈谈八戒与身识的关系。王夫之《相宗络索》认为,“前五识”的功能是:“眼能见色,耳能闻声,鼻能辨香,舌能知味,身能觉触。”[5]而这正是《西游记》中八戒的典型特征。八戒贪恋声色,就是“眼能见色,耳能闻声”的功能,贪恋饮食,就是“鼻能辨香,舌能知味”的功能,贪恋睡觉以及肩负挑担之职,就是“身能觉触”的功能。《相宗络索》在介绍前五识功能后,又说“余三识不缘此缘”,即第六意识、第七末那识和第八阿赖耶识没有“见色,闻声,辨香,知味,觉触”的功能。而《西游记》中与“余三识”相对应的悟空、沙僧和唐僧也无任何声色犬马贪恋饮食等物欲,当然也没有肩负挑担之职责。这就是八戒挑担的根本理论依据,因为他是“身识”——觉触,能够劳作的代表(详见拙作《〈相宗络索〉心要例说》,载《船山学刊》,2011年第1期)。
    《西游记》对八戒力行劳作的内容描写很多。比如第十八回写八戒在高老庄时,替老丈人“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显出他的力大无比和辛勤吃苦特征。第三十八回,写八戒下井,不嫌污秽,将乌鸡国王的尸体驮上井来,并驮了去见师父。第六十四回,写八戒使出钯柴手来,一鼓作气用钉钯分开了“荆棘蓬攀八百里”。第六十七回,写八戒变做一个大猪,拱开了恶秽七绝山稀柿疼口,立了一场“臭功。”一直到西天取经成功后八戒被封为净坛使者,还是要力行劳作。所以叶珠红《〈西游记〉证果与唯识》说:“净坛使者的[神职],是要负责把佛事后的剩饭菜全部解决掉”。  
    二、挑担是八戒的本职工作,《西游记》文本对此作了明确而又充分的交代
    《西游记》第十九回写八戒加入取经队伍后,就“遂此收拾了一担行李,八戒担着”。从此之后,挑担就成了八戒的专职工作了。同一回末,乌巢禅师所云“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也已明显暗示了整个西去之路是由八戒挑担。第二十三回写沙僧归顺之后,挑担人还是八戒,并没有像世俗一样将担子交给新人沙僧来挑。八戒容易犯懒,所以他就向悟空倾诉挑担的辛苦:“似这般许多行李,难为老猪一个逐日家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从“逐日家”与“长工”二词足见挑担人是八戒。唐僧也认为挑担非八戒莫属:“那呆子虽是心性愚顽,却只是一味懞直,倒也有些臂力,挑得行李。”再来看第三十六回的一段描写,“三藏称谢不已,攀鞍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拢着马头,孙行者执了铁棒,剖开路,径下高山前进。”这其实就是取经路上师徒们分工的真实写照。第五十七回,六耳猕猴组织了一个假取经队伍,“请出一个唐三藏,跟着一个八戒,挑着行李;一个沙僧,拿着锡杖”。可见连假八戒也是挑担的。第九十七回行者道:“我是个管帐的……那个黑脸的,是我半路上收的个后生,只会养马。那个长嘴的,是我雇的长工,只会挑担。”第一百回,三藏向太宗逐一介绍取经成员时,说八戒:“一路上挑担有力,涉水有功。”同回末,如来分封五众时对八戒说:“念汝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挑担有功”四字是对八戒西天取经功绩的权威认定。而如来对沙和尚的最终鉴定却是:“登山牵马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沙和尚的功绩评语中没有挑担,只有牵马。这是《西游记》在最后一回里为照应全书情节对西游人物的准确概括和全面总结。所以《西游记》挑担人是八戒,牵马人是沙僧。
    三、八戒挑担有其原型依据
    陈寅恪先生曾指出:“佛教经典之体裁与后来小说文学,盖有直接关系。此为昔日吾国之治文学史者,所未尝留意者也。”[6]季羡林先生亦曰:“世界上许多流行民间的寓言、童话和小说故事等,其来源都是印度。”[7]诚如二位学者所料,《西游记》中猪八戒的原型与印度《佛说摩利支天菩萨罗尼经》中的金色猪有密切关系。季羡林先生在《罗摩衍那初探》说:“连猪八戒这个人物形象都可以在佛典里找到它的副本。”[8]即是此意。《佛说摩利支天菩萨罗尼经》中的摩利支天菩萨奔走时乘一架由七头猪或九头猪拉的车,而坐时胯下有金色猪。这位菩萨胯下坐骑金色猪的作用与八戒挑担在驮负功能方面极为一致。
    黄永武在《猪八戒的由来》中说:“整理敦煌资料时,发现一张唐人所绘的图像,是斯坦因氏从敦煌石室中劫走的幢幡,幢幡上绘的便是大摩里支菩萨,菩萨的脚踝前,有一头金猪。”在唐人的笔下,金猪已经是猪头人身的形象,两手架开,奔走飞快,造型非常活泼,正是法力无比的样子,也完全可以看作是《西游记》中猪八戒的雏形。但这画像中猪的造型是猪头人身的立像,与《佛说摩利支天菩萨罗尼经》中金色猪在菩萨胯下或者拉车有很大不同,与《西游记》中八戒形象更加接近了。
    元代杨景贤所写的《西游记》杂剧第十三出“妖猪幻惑”,写八戒出场时自报家门云:“某乃摩利支天部下御车将军。”这“御车将军”就是上文所说给摩利支天菩萨拉车或坐骑的猪,依然延续了古印度金色猪的传说,这与吴承恩笔下挑担的八戒功能吻合。
    刘荫柏先生在《西游记与道教、民间诸神和巫术的关系》中认为,“猪八戒原来传说为御车将军转世,而这个时候,也正是佛教密宗,也就是喇嘛教在中原比较兴盛的时候”。
    综上所述,《西游记》中八戒的原型与能够驮负或驱拉的金色猪有密切关系。由此来看,八戒在《西游记》中负责挑担不过是家传遗训。  
    四、西游记故事曾经以猪八戒为小徒弟的形式流行传播,八戒负责挑担符合“小的儿苦”的伦理
    《西游记》第七十二回八戒曾说:“三人出外,小的儿苦”。吴承恩《西游记》中沙僧是小徒弟,按照“小的儿苦”的伦理,挑担这样的苦差事理所应当是沙僧的任务,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二徒弟猪八戒受苦呢?因为在《西游记》百回本成书之前的时代,《西游记》故事曾经是以猪八戒为小徒弟流行传播的。
    《录鬼簿续编》著录了元代戏剧家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今存“[明]杨东来先生批评《西游记》杂剧”本。在这个杂剧里,八戒首次出现于第十三出“妖猪幻惑”中,直到第十六出“细犬禽猪”才正式成为唐僧徒弟,而沙和尚则早在第十一出“行者除妖”中,就加入了取经的行列。这已足以说明八戒是唐僧的小徒弟。另外,二十二出“参佛取经”写唐僧取得真经,将返东土时云:“绝怜孙悟空,神通真个有,东土中脱却轮回,西天路翻个筋斗。念沙和尚,有像作无像,喉中三寸元阳,胸中一点灵光。好个猪八戒,神通世间大,已得除新害,既有成必有败,阴阳剥始消除快,有心我你不能安,无念大家得自在。”从排序上看,沙僧是二徒弟,八戒还是小徒弟。
    在元末明初时期的《西游记平话》中,猪八戒也是以小徒弟形象出现的。《西游记平话》在国内早已失传,根据朝鲜《朴通事谚解》卷下记载:“唐太宗敕玄奘法师往西天取经,路经此山,见此猴精压在石缝,去其佛押出之。以为徒弟,赐法名吾〔悟〕空,改号为孙行者,与沙和尚及黑猪精朱八戒(即猪八戒)偕往。”由此可知,唐僧师徒四人坐次排得非常清楚,八戒是小徒弟。
    被曾金铮确认在吴承恩《西游记》之前的泉州傀儡戏《三藏取经》中八戒也是小徒弟。戏中唐僧先收孙悟空,次收深沙神,最后才收猪八戒。戏中深沙神后来化作马,这就意味着深沙神与唐僧人马一体,形影不离。这与《西游记》中沙僧和唐僧形影不离的牵马人的特征吻合。而猪八戒在戏中的工作是挑担,也与《西游记》中八戒的功能吻合。
    由上可见,猪八戒在西游记故事发展阶段中,最后加入取经队伍,屈居小徒弟的位置。那么由猪八戒负责挑担就理所应当,非常符合他自己说的“小的儿苦”的伦理了。
    上文已经从事实和理论两个方面证实了《西游记》挑担人是八戒,本文到此似乎应该结束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提出来讨论,那就是《西游记》中沙僧也挑过担,并且还挑担多次,这又如何解释?笔者以为,这更加证明了挑担人就是八戒,并且如陈大康所说,它“涉及到人物性格的塑造、人物关系的揭示”等诸多问题。绝不能因此断定挑担人就是沙僧,或者说是他们二人。具体理由如下:
    其一,八戒另有重任在身,担子不得不由沙僧代挑。如《西游记》第二十八回写大圣被唐僧逐赶后,八戒成了老大,他便让沙僧干活了,此时作品里的描写便是“八戒前边开路,沙僧挑着行李西行。”第五十七回,唐僧又一次赶走孙悟空后,“教八戒引马,沙僧挑担,连马四口。”第六十四回,八戒担任开破八百里荆棘岭任务后,“三藏见了甚喜,即策马紧随。后面沙僧挑着行李,行者也使铁棒拨开”。
    其二,八戒喜好偷懒,又因“远路没轻担”,沙僧自然伸手援助。所以《西游记》有些回目先是八戒挑担,后面又变成沙僧挑,然后又转为八戒挑。至于中间如何转换,作者有时也不明确交代,总之是沙僧临时帮助八戒挑担而已。这种帮助也是沙僧作为末那识“传导输送”功能的需要,即“和稀泥”“和事老”角色的需要。第七识末那识,其作用是专事传导输送。唯识宗有一偈子:“弟兄八个一个痴,其中一个最伶俐,五个门前做买卖,一个往来传消息。”[9]其中‘一个痴’就是‘第八识’唐僧。“五个门前做买卖”的就是前五识八戒——眼、耳、鼻、舌、身,这兄弟五个专对外境,应付事宜。“其中一个最伶俐”就是第六识悟空。“往来传消息”的就是这个第七识沙僧。第七识又叫“染净依”,是依六识净而净,六识染而染,它只给第八识唐僧传送消息而不加拣择分别。第八识唐僧接收第七识沙僧传来的消息,不分好坏,只管储藏起来,所以它最痴。第七识沙僧是生起第六识悟空的根,它还是第八阿赖耶识唐僧生起的根,所以这个第七识沙僧好比一条巷子,由外向内入,又由内向外出,都以这个第七识为信道。如果不懂这些,就会误认为第七识沙僧没有什么作用,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实际上它是内输出、外输入的枢纽,关系十分重大。沙僧挑担就是体现了安慰小心眼的八戒与团结取经队伍的作用。所以张静二在《论沙僧》中说他“发挥了‘土’居中调和生克、凝聚五行的功能”[10]。而《西游记》中“沙僧‘和稀泥’、‘和事老’角色的定位,调和唐僧师徒的作用就由此而来”[11]。《西游记》中体现沙僧调和作用的描写很多,比如第四十三回在孙悟空与猪八戒闹不团结时,他的劝解是:“二哥,你和我一般,拙口钝腮,不要惹大哥热擦。且自换肩磨担,终须有日成功也。”第八十一回在镇海寺孙悟空中了那金毛白鼻老鼠的分身计,因找不回唐僧竟然拿起棍子就朝猪八戒、沙僧一片打,还说要打死他们。猪八戒见到挨打,只知道逃跑,沙僧却跪下对猴哥说了一番大道理,最终说服悟空不追究他们两个,并且一起去救唐僧。又如第四十回,写唐僧不听从孙悟空的劝告,一意孤行,被妖怪弄风摄走,孙悟空由此变得心灰意冷,向猪八戒、沙和尚提出散伙,各奔前程。此时,猪八戒不假思索地表示同意,而沙和尚面临取经团队即将做“鸟兽散”的关键时刻,对孙悟空和八戒循循善诱、婉言劝阻,最后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增强了兄弟们团结互助的意识,使得西天取经团队更加团结和谐。
    综上所述,《西游记》挑担人就是八戒。挑担是八戒的家传遗训,更是他义不容辞的本职工作,也是吴承恩创作《西游记》运用唯识宗理论的需要。
    参考文献:
    [1] 徐晓望.论瑜珈教与《西游记》的众神世界[J].东南学术,2005(5):35-42.
    [2] 圣严法师.印度佛教史[M].莆田:莆田广化寺流通处,1994.
    [3] 蔡相宗,李荣昌.《西游记》人物形象塑造的唯识学解读[J].运城学院学报,2002(2):15-19.
    [4] 林中治.西游记与唯识[M].台北:大圆出版社,2002.
    [5] 王夫之.船山全书[M].长沙:岳麓书社,1988.
    [6]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7] 季羡林.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8] 季羡林.罗摩衍那初探[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79.
    [9] 元音老人.佛法修证心要[M].成都:四川省宗教事务局,1998.
    [10] 刘荫柏.西游记研究资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11] 蔡相宗.从佛教唯识宗谈《西游记》中沙僧形象[J].时代文学,2008(6):78-79.
    原载:《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