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红楼梦》开卷不久,就由贾雨村口中叙出「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这个名目,金陵省,我们已大略谈过。至于这体仁院,又是何命意,是何所指呢?查一下现行新版《红楼梦》中对「体仁院总裁」的注解,只说是:「作者虚拟的官衔。」这话原不算错;作为一般性注释,注者者已经尽了责任。但是如果我们研读时仔细寻绎一下雪芹此处的文心匠意,那当然就不只是一个毫无所谓的、随便编造的官衔了,在雪芹的小说中,没有一个名诃是不有其寓意的,这一点久为火家公 认,何况甄家是书中的重要关目。认,何况甄家是书中的重要关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到底是何意义?我说,那意思是,皇帝差遣到江宁的一处内务府所属的「南京支署」的负责专员。 原来,在北京皇宫中,有一处建筑名叫体仁阁。到过故宫的,都知道有名的「三大殿」,其第一大殿即是太和殿,凡大庆典,在此殿举行。若从午门说起,那么直往此行,忽见一座「九问三门」式的特大殿门,名为太和门,重檐崇基,石阑周绕,门前一对大锕狮,石梁五座,是为「内金水桥」。其气象迥与「外朝」不同了。进太和门,东西两庑各有连房三十二间,东庑的正中,就是我们要讲的体仁阁,下首西庑相对称的,则名曰弘义阁。 在这个特大的「院落」中,阁的两庑,就是内府的银、皮、缎、衣、瓷、茶六大库。这六库,归于内务府广储司掌管。而其申缎库,即在体仁阁的南侧。皇家缎匹,由哪里而来?正是以江宁织造署(包括织造局)为主的衙院承办制作,织成之后,运送京城,存入内库的。而织造官,正式名称叫作织造监督,例由皇帝自内务府员之中简选差派,前往江南。所以是钦差专员的高级身份。 内务府是清代独有的一种「皇窒管家」的衙署,府员都是皇窒家奴的身份。曹雪芹一家人就是隶属于「内务府籍」的「包衣」(满语奴仆)人。雪芹的祖父曹寅,做过广储司郎中,此职在内务府是「综理诸务」,地位居诸司之首。后来,他由广储司郎中 被差往南京,作了江宁织造。 稍能留意一下历代职官制度的,就会明白,凡称「总裁」的,都是一种临时差使,修史、主考、修书、刻书等事务,邵被委派负责、领衔的官叫傲总裁。比如乾隆时开四库全书馆,就有正副总裁之名。差使一完,此衔即行「消失」,本不是一个固定的编制名位。在「金陵省」,除了象内务府织造这样的简派人员,哪里又有什么「总裁」之可言呢? 只从这一点,也就可以看得出雪芹在处理艺术与素材的微妙关系时,他的文心笔致常常是令人感受丰富,耐人寻味。而不同于有些小说那样单一浅薄,甚少蕴含。 原载:《南京日报》1984年1月31日 原载:《南京日报》1984年1月3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