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若论“中庸之道”的奉行者,首推薛宝钗。曹雪芹通过这个艺术形象,深刻地揭露了“中庸之道”虚伪和阴险毒辣的反动本质。薛宝钗不象贾政那样动辄呵斥、打板子,令人望而生畏;也不似王熙凤那般骄横不可一世,弄得人心背离。相反,她以平易、公允、贤淑的面目出现,骗取上下左右的赞誉,以实现其不可告人的心愿。手段不一,但其阴险毒辣实不在贾政、王熙凤之下。对于这样一个反面人物,政治骗子林彪一伙却极力欣赏,称她为“古贤”,足见其臭味相投了。 薛宝钗在她的《柳絮词》中云:“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首词可以说是醉宝钗的内心真实写照。她不仅旁敲侧击地讥讽了林黛玉对现实的不满,歌颂了吃人的封建社会,也十分露骨地暴露了她的反动思想路线。在薛宝钗看来,封建伦理是永恒不变的:“万缕千丝终不改”。这种唯心主义的世界观表明,她是一个奉行“中庸之道”的死顽固,她认为沿着这条路线,就可以“上青云”,施展她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抱负。因此,她把“中庸”视为救世扶危的一大法宝。 “中庸之道”表现在薛宝钗这个封建淑女身上的突出特点,是以“温柔敦厚”、“八面玲珑”称著。她生在封建贵族阶层“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四大家族之一。她深知这些表面上看来还是“温柔富贵”的封建大家族,其实内部矛盾重重,正面临着“昏惨惨黄泉路近”的境地,要施展手段挽救封建统治阶级垂死的命运,就要爬到上层,掌握实权。在她想钻进宫廷充当“才人善赞之职”未成之后,继而想爬上贾府宝二奶奶的宝座,借以“上青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薛宝钗以“中庸之道”为手段,她待人处事,不论上下尊卑,男女老幼,表面上似乎一律本着“礼之用,和为贵”,“宽厚待人”。其实,内里大有区别,深有讲究。其核心无非是为着一个“权”字。你看,贾母为她做生日,让她点菜、点戏,她尽投贾母所好。元春省亲命题诗。她见稿中改去一个“玉”字,马上推测“贵人不喜红香绿玉”,暗示宝玉把“玉”字改为“蜡”字。诸如此类,东得一个论人品“顶数宝丫头”的称赞。对同辈,她“忍让”、“克己”,决不因小不忍而乱大谋。贾宝玉厌恶仕途经济,这与她“上青云”的理想是背道而驰的。她便不遗余力,百般规劝,千方百计,使他就范。就是宝玉骂她“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甚至干脆甩手走开,她也毫不计较。在物质方面她更是“厚道”“大方”。给林黛玉送燕窝,替史湘云设家宴,薛蟠带来南方好玩物件,她连被人看不起的赵姨娘也送上一份,讨得一个“会做人,很大方”的美名。对待下人,她则主张“小惠全大体”,为的是调和阶级矛盾,拉拢利用,分而治之。袭人就是被她和王夫人拉过去,成了统治阶级的走狗。薛宝钗明知金钏儿无辜被王夫人逼得跳井自杀,却说:“依我看来……或是在井边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并且拿出两套新衣服为金钏儿装裹。这不仅一笔抹杀了封建统治阶级血淋淋的罪行,讨了王夫人的好,也在下人面前做了好人。真可谓对上阿谀奉迎而不失端庄凝重,对下小恩小惠而不露欺骗痕迹。足见薛宝钗是一个城府深严,阴险毒辣的封建卫道士。她所奉行的“中庸之道”,也不外是探春借姬子(姬子是探春杜撰出来的人物)所说的那句老实话:“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穷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可见,被封建统治阶级吹得神乎其神的“中庸之道”,不过是他们用以欺骗劳动人民的手段。 可是,由于薛宝钗披上了“温柔敦厚”的外衣,确实也蒙蔽了一些人,起了贾政、王熙凤之流所起不到的反动作用。且不说贾府统治阶级中,大都认为她“品格端方,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人人都说黛玉不及”,公认了她是将来的宝二奶奶。“就是小丫头们,亦多和宝钗亲近。”从而欺骗和麻痹了奴隶们,在一些问题上调和了阶级矛盾,收买拢络了象袭人、香菱那样的下人,分化了被压迫阶级。她靠了这迷人的假面具,甚至还蒙蔽了天真幼稚的叛逆者。在她的所谓“关怀”之下,林黛玉竟然一度后悔错怪了她“藏奸”。其实,就是她,表面上以“言人之善”的美名在贾母、王夫人面前说宝、黛的感情如何如何好,实则告人之“恶”,埋下了宝、黛悲剧的种子。可见,这“温柔敦厚”实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在阶级社会里,一切伦理道德都是一定阶级的意识形态,为一定阶级服务的。薛宝钗也并非没有她自己的原则,一味“温柔敦厚”。当有人触犯了封建阶级的根本利益,或者是揭了他们的老底时,她便一反常态,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你看,贾宝玉吃了贾政的板子,薛宝钗怀疑是她哥哥薛蟠告的状。薛蟠一急之下,说出了她搞“金玉良缘”的隐私。这一来,就弄得这位轻易不动声色的“冷美人”“整整哭了一夜”。探春批评了朱熹的文章是“虚比浮词”,冒犯了孔孟之道的尊严,她立刻和探春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金钏儿和尤三姐被封建统治阶级害死,她不但不“敦厚”,反说金钏儿赌气跳井是“糊涂人,不为可惜”;尤三姐自刎是“前生命定,不值得伤感”。可见,她对被压迫阶级和平民又是何等的残忍! 尽管薛宝钗披上了“温柔教厚”的外衣,给人以假象,而将其真象荫蔽着。然而,既然她是站在封建阶级立场上,为维护其反动统治服务的,总不免要露出麒麟皮下的马脚,遭到人们的反对。尤其是钗、黛决战的关键时刻,她不惜一把撕去了往日“温柔敦厚”的假面,露出了吃人的狰狞面目:与她的同伙王熙凤狼狈为奸,扮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丑剧,欺骗了宝玉,害死了黛玉。然而,这一场争取婚姻自由和维护封建礼教的殊死搏斗,奴隶们的态度是鲜明的。就在“薛宝钗出闺成大礼”,林黛玉悲愤向九泉的时候,王熙凤他们打发人来叫黛玉的丫头紫鹃去陪嫁,帮助宝钗蒙蔽宝玉。这事就被“激起一腔闷气”的紫鹃,正义凛然地拒绝了。他们没法,只得换雪雁去。而雪雁“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露出”罢了。薛宝钗成婚后,独守空闱,除了袭人个别奴才,又有哪个下人真心同情呢? 历史的规律是任何高妙的权术都无法抗拒的。薛宝钗披着“中庸”的外衣,用尽心机,终没能征服叛逆者的心,眼巴巴看着那贾宝玉撒手出了家,她也只好“暗中垂泪,自叫命苦”。她虽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宝二奶奶,然而既不能挽救封建社会和贾府“忽喇喇似大厦倾”的厄运,也没有得到个人的幸福。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林彪,也学这位“古贤”,效法孔老二挂起了“中庸之道”这面幌子。他大谈“中庸之道……合理”、“两斗皆仇,两和皆友”,鼓吹“三不主义”,满以为靠了这“中庸”的“法力”,就可以使“众生”就范,让那些地富反坏,同“复”地主资产阶级之“礼”了。哪知道,凡以损人开始者,必以害己而告终。他的结局比那薛宝钗更为“凄惨”。到头来只落得“天马”坠地,举国批判。道理很简单,因为“凡属倒退行为,结果都和主持者的原来的愿望相反。古今中外,没有例外。” 原载:《山东文学 》1974/06 原载:《山东文学》1974/0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