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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红楼梦作者家世的新材料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严微青 参加讨论

    一 小引
    关于《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世的材料,胡适之先生的几篇考证和序跋,差不多已经搜剔净尽,即其他直接或间接可以根据的线索,也完全被使用无余了;在这里要想再在考证曹氏家世的题目下面写文章,真不免令人有“山穷水尽”之感!然而近几年来,故宫博物院编印的《文献丛编》却接连着给我们整理出一批新的材料来。根据了这些材料,不但可以证实,或改正了以前所假设的许多悬想,而且可以得到一些新的启示.和新的途径。就《红楼梦》 的研究上说,这自然是可喜幸的。不过,这一部分新材料,并非什么堂皇重要的史籍,而仅是几十通所谓“康熙朱批”的曹寅父子的奏折(《文献丛编》第九辑至十二辑,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印.故宫排印本)。在这些奏折中,虽然因为“奴才”、“万岁”的体制所关,而不少“感激天恩”、“钦此钦遵”的废话,然而除去这些废话之外,下剩的却都是实在,可靠的史料。有人以为研究一个人的生活和思想,应该先研究他和朋友之何往来的“尺牍”而曹寅父子这些奏折正是尺牍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康熙帝的秘令,有曹氏父子各人的报告,俱是极详尽而且亲切的。其间如曹寅奏报熊赐履一切的情形,及江南科场案的几件奏折,如果我们夸大一点说,简直可以补正史之不足!我们承认这些材料太零碎,缺乏系统,但是在考证工作上,对于史料本身的真价值是没有丝毫损失的。以下本文,即根据了这一部分新材料,而从事努力于旧说的证实,和新的线索的发现。在前一步工作里,我们希望能够把胡适之先生许多“假设”做一番清算;在后一部分里,我们希望能够再提出几个新的问题来。自然这是一个奢望,因为笔者向来是不惯作考证的,尤其是关于《红楼梦》的这一部分。这里,笔者所能贡献给读者的,只是一点提示,一点介绍;至于精研博考,那只有期待于我们的“专家”了。
    二 从新材料中间得到的旧说的证实与新发现
    一 曹氏与清帝康熙的关系
    在我们读胡适之先生的考证的时候,总是很奇怪为什么康熙帝那样信任姓曹的人,而尤其是曹寅?他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关系?据胡先生在考证里告诉我们:(1)据顾颉刚先生考证的结果.知道康熙帝六次的南巡当中,曹寅曾经当过四次接驾的差。除去第一次康熙是驻跸在南京将军署,余外五次都是把曹寅的织造署作为行宫的。(2 )据《 振绮堂丛书· 圣驾五幸江南恭录》 所记,则康熙四十四年的第五次南巡,曹寅既以江宁织造兼办差官的头衔在南京接驾,又复以巡盐御史的资格赶到扬州接驾去。(3 )就在这次南巡的时候,曾经救了一位江宁太守陈鹏年(以上均见《 红楼梦考证》 ,《 胡适文存》 第一集下册页八二三,八二六,八二九)。因为曹寅曾经接过一次的驾,而后来驾轻就熟使他继续办理几次接差的事.这是可能的;就是后来以两个不同的职衔,赶到两处去“接驾”, 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然而凭他一个管理织造的官,会能够联任若干年之久(后来且可子袭父职),能够经当地大员的推荐使他担任接驾的事,而且以后每次都派到他,每次上下都毫无异言,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官员所能有的机会。而尤其令人不解的是曹寅以一江宁织造的官,竟能在皇帝和太子面前,救活一个太子所要杀,而地位并不比他低的太守陈鹏年,这实在是一件耐人寻思的事。关于此事的详细情形,据《考证》引袁枚《随园诗话》卷二所称:
    康熙间,曹楝亭为江宁织造,……素与江宁太守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琉荐陈.人以此重之。
    又引《耆献类征》卷一六四《陈鹏年传》:
    乙酉,上南巡,总督集有司议供张,欲于丁粮耗加三分。有司皆慑服,唯唯。独陈鹏年不服,否否。总督怏怏。议虽寝,则欲抉去鹏年矣。
    无何,车驾由龙潭幸江宁;行官草创,欲抉去之者因以是激上怒,时故庶人从幸,更怒,欲杀鹏年。… …
    织造曹寅免冠叩头为鹏年请。当是时苏州织造李某伏寅后,为寅链,见寅血被额,恐触上怒,阴曳其衣誉之。寅怒而顾之曰:“云何也!”复叩头.阶有声,竟得请。
    这两段纪事的目的,不外要说明曹寅的人品,和他之所以为人器重的缘故;然而从这里却更可以使我们感觉到曹寅和康熙帝中间,的确是有着非常的关系,而且可以更具体的给我们归纳成两个颠扑不破的疑团:
    ( l )曹寅以一织造,为什么有“密疏”之权?
    ( 2 )曹寅又何以能有为江宁太守请命,而且不怕触怒皇上的资格?
    在没有找到可靠的新材料之先,要解决这两个疑点实在不大可能,即使能勉强下个解释,然而终究是抢断之说,不足成为定论。现在我们既是有了一批新材料,一批新的证物,姑且看看它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新的,适当的解释。
    我们且看这新证物之一的《 文献丛编》第九辑(故宫博物院排印本)清康熙朱批谕旨的奏折:
    ( l )江宁织造郎中曹寅《奏谢钦点巡盐并请陛见折》(清康熙四十三年)
    … … 巨寅篆皇上天恩,生全造就,虽捐糜难酬万一!去年奉旨着与李煦轮管益务,今又蒙钦点臣寅本年巡视两淮。……蒙皇上念臣父玺,系包衣老奴,屡施恩泽,及于妻子,有加无已!
    ( 2 )曹寅《 奏闻悉十八阿哥龚逝及异常之变折》 (清康熙四十七年)
    …… 臣系家奴,即宜星驰北赴,诚恐动骇耳目,反致不便。
    再看《 文献丛编》 第十辑曹寅《奏谢钦点巡盐并到任日期折》(清康熙四十三年十月十三日)
    … … 本月初七日,都察院差官奉到敕印……初十日离江宁,十三日至扬州到任办事。窃臣寅身系家奴.蒙圣恩耀任,虽竭犬马之诚,难报高厚于万一!… …
    又第十一辑曹寅之子曹颙《奏谢继任江南织造折》(五十二年正月初三日)
    … … 窃奴才包衣下贱,年幼无知。… …
    及曹頫(继任江宁织造谢恩折)(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
    ……窃念奴才包衣下贱,黄口无知… …
    据此,可知曹氏.自曹寅之父曹玺起,便是清朝皇帝的“下贱”, “家奴”。我们知道“奴才”一词,虽是清代臣子对于君主的自称,然而在这里,其意义却绝不如是简单。所以“身系家奴”的曹寅听说十八阿哥薨逝,而即折奏其应当“星驰北赴”(见前举曹寅《奏闻悉十八阿哥亮逝及异常之变拆》 )。这正是说“奴才”听见“主子”家里有了丧事.而要去奔丧,或帮助料理。如果仅是一个普通官员,自无这种必要。而且.在曹頫死后,曹颙的奏折里,开首即说:“曹寅子奴才连生谨奏”,自己居然呼着乳名(见五十一年九月曹寅子连生《奏曹寅故后情形折》)。等到曹頫奉命继任父职之后,其奏谢折上才说;“… … 后奉特旨改换奴才曹頫学名……”又.在曹頫继袭江南织造之后,康熙帝又命他详奏家事(见曹頫《奏家务家产折》)。一个官员在父亲死后,折奏皇帝的时候,自呼乳名;而后来还是由皇帝特旨令其改换学名,而且甚至于令其详奏家事,若非一个真正关系密切的家奴或奴才,绝不会遭遇这种“恩宠”的。再看康熙四十三年曹寅《奏谢钦点巡盐并请陛见折》 后面的朱批:“… … 倘有疑难之事,可以密折请旨… … ”大概这即是他所以有“密疏”特权的由来。下面又叮嘱他:
    凡奏折不可令人写,但有风声,关系匪浅!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其责任的重大,与康熙帝对于他的信任,可想而知!同时在曹寅方面,自己也深知其地位之重要;所以在《闻悉十八阿哥亮逝》的奏折里也说:“… … 诚恐动骇耳目,反致不便。”其后四十七年五月曹寅《 奏洪武陵塌陷折},其朱批云:
    此事奏闻的是,尔再打听,还有什么闲话,写折来奏。
    又,四十八年三月至十一月之间,曹寅屡次奉密旨奏报米价;及熊赐履行动,熊之诗稿;奏报熊赐履病故,并熊之临终情形,熊之家产等等琐碎事情。五十年又奏报江南科场案,凡六件。其他暗中奏报的事件还多。曹寅便一直担任着这秘密谍报的工作。这虽不是他官内应管的事情,却是他(以及后来他的两个儿子)任内唯一的要务。所以他名目上虽是,员织造,一员巡盐,而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谍报,一个侦探。以后的曹颙,曹頫名义上承袭着他父亲的织造职衔.暗中依然也继续着这谍报的工作(曹颙早亡,后来密折皇奏的事还是曹頫做的多)。
    在这里,归纳以上所述各点,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这不但足以说明曹氏与清廷的关系,而且可以打破我们过去所怀疑的两点。那就是:(一)曹氏祖孙本来是清帝的家奴,至曹寅而更得康熙帝的信任和宠爱。(二)自曹寅起,曹颙,曹頫等虽名为任职江南织造及两淮巡盐,而实际上却是清廷驻外的谍报。所以,曹寅能出管江南织造二十余年,而且后来能够子袭父职。因之位置在他以上的官员也不得不予以相当的尊敬和优待,使他担任迎驾的办差官。同时在皇帝面前他既有“密折请旨”的特权,与“打听”“闲话”的恩命,所以他能够“密疏荐陈”.能够在皇帝和太子面前不顾上怒为人请命了。
    二,寅之任巡盐
    关于曹寅之任职巡盐的事实.胡适之先生的《 考证》里已经有详细的讨论.而在所引的章学诚的《丙辰札记》里记载尤详。(《胡适文存》 第一集下册页八二六)
    曹寅为两淮巡盐御史… … 康熙四十三年,四十五年,四十七年,四十九年.间年一任,与同旗李煦互相番代。李于四十四年,四十六年,四十八年,与曹互代;五十年,五十一年,五十二年,五十五年,五十六年又连任,较曹用率久矣。… … 这里所云“番代”之说是对的。我们且看四十三年曹寅《 奏谢钦点巡盐》 的奏折:“……去年奉旨着与李煦轮管盐务,今又蒙钦点臣寅本年巡视两淮。……”当年十月有(奏谢饮点巡盐并到任日期折)。四十五年八月又有《谢复点巡盐》的折奏(《文献丛编》第十辑),内云:“… … 八月初四日接邸抄,蒙恩复点曹寅巡视两淮盐课。”就其折奏的年月算来,其“番代”情形正和章氏之说相合,不过章氏所谓“……李于……五十年,五十一年……又连任,较曹用事久矣”,与事实却不甚相符。就《文献丛编》十一辑曹寅子连生《奏曹寅故后情形折》(五十一年九月初四日) 上所说:
    九月初三日,奴才堂兄曹颀来南,奉梁总督传宣圣旨,特命李煦代管盐差一年。……
    是五十二年李煦之任巡盐并非“连任”,而是代理!
    此外,从这些折奏中间,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的知道曹寅在他任巡盐的时候,曾经如何弥补于空。而同时康熙皇帝对于盐课情弊曾如何注意。如四十九年九月曹寅《奏进晴雨录折》上了之后,即奉到这样一道朱批:
    …… 两淮情弊多端,亏空甚多,必要设法补完,任内无事方好。不可琉忽!千万小心!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于是在当年十月曹寅遂不得不上折来说明设法补完盐课的亏空:
    … … 本月初一日折子河南,伏蒙御批:“两淮情弊多端,亏空甚多,必要设法补完,任内无半方好,不可疏忽!钦此钦遵。”…… 今年两淮荷蒙皇上特将两淮新征,于李煦任内缓征一百万两.以此余力即可补纳旧欠。臣于三月抵扬,即会院道传命诸商,令其上紧督催,补清旧欠,以仰副天心!巨归江宁,卧病累月,……李煦在彼,不知督催已纳多少,容臣到任查验明白,务必尽心竭力,设法督催清楚。… …
    第二年的三月又有一次设法补完盐课亏空的奏折:
    ……本月初八日折子回南,伏蒙御批。“两淮亏空近日可曾补完否?…… ”窃自去年二月蒙圣恩将李煦任内带征一百万两,至十月十三日交代与臣,新旧共该存库银二百八十六万二千余两。臣自到任后,即与署道满都并力催征,已完过九十万两。现在上纳尚该银一百九十徐万两,… … 臣与运道催征。今年满任之时.可以补完八分。若尽数催征,亦可全完;但臣今年新钱粮正杂带征各项多于往年,……如一时并贵令其全完,商力恐有不继。……
    虽然曹寅是如此上紧催完,而康熙帝仍然怕他了结不清楚;所以折后的朱批还是一再的叮嘱他:
    亏空太多。甚有关系。十分留心,还未知后来如何,不要看轻了!
    不久,曹寅便在这样“尽心竭力”清理亏空的生活中,了结了他的生命,而他所应该完补的亏空,到底还是不曾了结。所以到曹颙奏报他父亲曹寅故后情形的时候,犹然说着弥补亏空的事:
    … … 至父病垂危,… … 又以所该代商完欠及织造钱粮,捶胸抱恨,口授遗折,上达天听。……九月初三日奴才堂兄曹颀来南,奉梁统管传宣圣旨,特命李煦代管盐差一年,着奴才看着将该欠钱粮补完。……(曹寅子连生《奏曹寅故后情形折》 ,五十一年九月)
    这弥补亏欠的事,曹寅死后,又多出一部分“织造钱粮”来。一直到五十二年十一月才算完结。曹颙在《 奏李煦代任盐差补完亏欠情形折》里说:
    今李煦代任盐差已满,计所得余银共五于八万六千两零。所有织造各项钱粮及代商完欠,李煦与奴才眼同俱已解补清完,共五十四万九千六百份两。……尚余银三万六千余两,奴才谨收贮。
    当年十二月又把余银三万六千两奏进给皇帝,结果康熙收下六千两.把三万两的整数“赏”给了曹颙(见五十二年十二月曹颙《奏请进盐差徐银折》 朱批)。
    这样,由曹颙手里才算是把他父亲一生所提心吊胆的一件大事弄清,而曹寅与其所任之巡盐御史的关系才圆满结束了。
    三 曹寅祖孙及其新的世系表
    ( I )曹寅之卒年
    关于曹寅之生卒年月,据胡适之先生在《 考证》里说:… … 从他的集子里,我们得知他生于顺治十五年戊戌(一六五八)九月七日。他死时大概在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的下半年,那时他五十五岁。(《胡适文存》第一集下册页八三一)这里对于他的生年,胡适之先生已经明确地考出月日,对于卒年却还不敢十分肯定。我们从这新发现的材料里,又可以找到几条旁证,来证明胡先生对于他的卒年的推断也是可靠的,虽然他没有确切的指出日子来。
    我们看现在《 文献丛编》 所收的曹寅的奏折,其年代最晚的是第十辑清康熙五十一年六月初三日《奏奉到御书恳请勒石》的一折,以后便没有曹寅的折奏了。再看《文献丛编》 第十一辑,第一件便是曹寅子连生(即曹颙)(奏曹寅故后情形折),下面日期注的是五十一年九月初四日。折中声称:
    ……奴才故父一生叨沐圣主浩荡洪思,出管江宁织造二十余年,复四差盐务.遭遇异数.叠加无已。… … 不意寿命不延,逮辞圣世。……九月初三日奴才堂兄曹颀来南,奉梁总管传宣圣旨:特命李煦代管盐差一年,着奴才看着,将该欠钱粮补完,倘有什么不公,复命奴才折奏… …
    据此我们可以知道曹寅之死,一定是在康熙五十一年;而其月日,则当在六月初三日至七月二十日四十几天之间。因为曹颀是九月初三日来南“传宣圣旨”。从北京到江宁当时须要走几天,我们虽不知道,然而看后来曹頫继任江宁织造谢恩折上所说:“…… 窃奴才于二月初九日奏辞南下,于二月二十八日抵江宁省署。……”是从他自北京“奏辞南下”,到“江宁省署”,中间一共用去二十天。依此计算,则曹頫九月三日来南一定是八月十四左右即由京动身。而曹寅之死耗报到北京,其间也得需要二十天的工夫(据曹寅子连生《奏曹寅故后情形折》 上说:“… … 奴才年当弱冠,正犬马效力之秋,又蒙皇恩怜念先臣止生奴才一人,禅携教养,… … 乃得送终视脸.皆出圣主之赐也。”可见曹寅是死在南方任上的),中间再加上康熙帝传旨及曹颀“奏辞”等等事情,又须耗费一两天的时间,则曹寅之卒日至晚当在七月二十日左右,不能再晚。
    (II)曹颙与曹頫及曹雪芹(附世系表)
    据胡氏《 考证》 所引《八旗氏族通谱》卷七十四,乃胡氏自己假定的“世系表”看来(《 胡适文存》 第一集下册页八四四),可知胡氏是以曹勇和曹父都是曹寅的儿子的,所以下面说:
    … … 曹寅死后,曹夫袭织造之职,到康熙五十四年曹颙或是死了,或是因事撤换了,故次子曹頫接下去做。… … (页八四五)
    然而我们从《文献丛编》 所收的曹氏奏折里看来,曹寅实在只有一个儿子(即曹勇),我们看《文献丛编》第十辑,康熙四十八年二月曹寅《 奏为婿移居并报米价折》 :
    ……臣有一子,今年即令上京当差。… …
    后来曹寅死后,曹颙上折奏其故后情形(原折五十一年九月奏上,作“连生”.系曹颙乳名)也说:
    … … 又蒙皇恩怜念先臣止生奴才一人,俾携教养,… … 乃得送终视殓者,皆出圣主之赐也……
    可见曹寅止生曹颙一人.并无次子;至于后来继任江宁织造的曹頫.那只是曹寅的嗣子,所以在康熙五十四年曹頫项继任江宁织造之后,他的代母陈情的奏折上说:
    ……窃奴才母在江宁,伏蒙万岁天高地厚洪恩,将奴才承胡袭职,保全家口,奴才母李氏闻命之下,感激痛哭,率领合家老幼望阀叩头。……
    又,曹頫在他复奏家产的奏折里(五十四年七月折),虽说是,“窃奴才自幼蒙故父曹寅带在江南,抚养长大。……”然而提到家产家务,却说。“… … 奴才到任以来,亦曾细为查检。……”及“…… 奴才何母亲及家下管事人等……”。如果他是曹寅的生子,大概不会这样颛顼,自己的家事等到到任之后,才去“细为查检”,才去问他的母亲及家中管事人。可见他虽是承袭了曹寅的职位,却是经过“承嗣”的。而且他之所以“承嗣袭职”,似乎还是奉康熙帝命办理的,所以拆中有“伏蒙万岁天高地厚洪恩”之语。
    然则,曹頫究竟是谁的儿子呢?我们颇疑惑他是曹宜之子。因为在曹寅的弟兄当中,我们知道得比较详细一点的,只有曹宜。大概也只有他和曹寅的关系为最密切,所以康熙四十七年护送佛船。即是由曹寅护送到杭州,再交由杭州织造孙文成与曹宜二人送到南海的〔见曹寅《奏送佛船已到普陀折》) ;而且曹頫在《复奏家产家务折》 中说:“…… 窃奴才自幼蒙故父曹寅.带在江南,抚养长大……”,或即是因为曹宜也在江南的关系,所以曹頫得随着父亲.伯父,而在江宁长大。
    至于曹頫之袭职,自然是因为曹颙死了的缘故。胡适之先生在写《 考证》 的时候,虽也疑心曹頫是因死亡而开缺,但还不敢十分肯定。现在我们可以找出实证了。
    据现存奏折所见,曹頫是在五十二年正月初二日到江宁继任织造之职(见曹頫《奏谢继任江南织造折》),五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或十四日入京(见《奏李煦代任盐差补完亏欠情形折》) ,而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奏进盐差徐银拆》.即是曹頫在京所上,故云:
    … … 奴才临行之时,母谕谆谆,… … 将此所得余银,恭进主子,添备养马之需,或备赏人之用,少中奴才母子缕蚁微忱!
    到了康熙五+四年三月初七日曹頫就有《 继任江宁织造谢恩折》, 同日所上《代母陈情折》 中间并说:
    ……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孕,已及七月,恐长途劳顿,未得北止奔丧。… …
    又说:
    … … 窃念奴才祖孙父子世沐圣主豢养洪恩,涓埃未报,不幸父兄相继去世。… …
    是曹颙于五十二年正月袭职,当年十一月中旬进京,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京尚有奏折,过后不久,遂即去世了。其详细月日,以证据缺乏.当然很难断定,然而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他还在京奏上盐差余银,曹頫在五十四年二月初九日才奏辞南下,来袭任织造(见曹頫《谢恩折》)) ,其间约有一年的光景,再证以马氏在五十四年三月已经怀孕七月之说.或者曹頫是卧病在京,而在康熙五十三年的下半年(至晚不能晚过九月),或五十四年正月里,在京去世的。
    在胡氏的(考证》 里,以为曹雪芹即曹頫之子,并推断他大概生于康熙末叶.或即生于曹寅死年左右,即是康熙五十一年左右(见《胡适文存》第一集下册页八四四及八五三)。可是《 胡适文存》二集的(跋)里(页一七三),又引《 四松堂集》诗,假定他生于康熙五十八年,不及见曹寅,而曾随其父曹頫在织造任上。这两个推断其结果虽不相同.而同是以雪芹为曹頫之子的。而胡氏的意见,则似乎相信后说。在这里我们当然没有力量来断定那一个说法对,不过我们可以附加一点解释,即是;假使依据后说,以《四松堂集》的诗为准,而假定雪芹生于康熙五十八年,则雪芹定为曹頫之子,即曹颙之堂侄,曹寅之侄孙,那么,胡氏在《考证》里所蠡测的年月似乎一无可取了,可是在曹頫《代母陈情折》 里曾有如下的几句话:
    … … 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孕,已及七月,恐长途劳顿,未得北土奔丧。将来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嗣有在矣!… …
    则曹頫亦有生子可能。如果马氏所生即是雪芹,则即曹頫之遗腹子。其生年自以《考证》 之说为是,即生于五十四年,曹寅死后之第三年。如此则胡氏《 跋》里的假设只是对了一半,即雪芹虽不及见曹寅,却实在是随了叔父(并非父亲)曹頫在江宁织造任上的!― 自然,现在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马氏所生的一定是儿子而不是女儿,更无从证明其所生的儿子、一定即是曹雪芹,不过我们以为胡氏在《考证》 里的推测,似不必因后来《 四松堂集》的诗而完全放弃;而且,从这一点的启发七,将来胡氏或能订补其后说也未可知。
    根据以上几节的检讨,我们可以把胡适之先生在《 考证》里所“假定”的那个“世系表”,约略改正一下:
    ( 甲)胡适之先生:“一个假定的世系表” 《胡适文存》一集下册页八四四,据《八旗氏族通谱》
    曹锡远——振寅——玺(寅(颙/頫——雪芹)/宜-颀)
     尔正——荃——天祐
    (乙)新的世系表(据故宫博物院《文献丛编》康熙朱批曹氏奏折改正)
    曹锡远——振寅——玺(寅(颙/頫——雪芹?)/宜-頫)
     尔正——荃——天祐(颀?)
    附注.据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初四日曹顺《奏曹寅故后情形折》: “… … 九月初兰日奴才堂兄曹颀来南… … ”则颀定非曹宜之子(以曹寅曹宜之关系而论,则曹宜之子当是曹颙之叔兄弟).疑或即表中曹荃之子天佑之学名。
    四 《 红楼梦》 中之贾元妃及对子李执贾兰的一个新推侧
    《红楼梦》中的贾府既是作者曹雪芹之家庭的缩写,则书中所写的贾家人物的活动,也就是曹氏家属及其亲眷的私生活;然而其间有许多人物是我们认识不出来的,如写做一位贵妃的贾元春,便是其中的一个。她虽不是书中的主人公,在这一个长篇的结构中也没有很多的活动;然而因为她的省亲,她的生病.她的死亡等等.却间接的给书中增加了不少的关节和波澜。在全书中比较起来也可以算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可是我们认不出她是淮来,我们想不出她和作者究竟有什么关系,她究竟是以什么身分被写入这一个伟大的长篇的。笔者曾翻过《清列朝后妃传稿》,始终没找出一位姓曹的后或妃来。在这里这几本奏折却帮我们打破了这哑谜。在《文献丛稿》 第十辑所收康熙四十五年八月曹寅《奏谢复点巡盐并奉女北上及请假葬亲折》上有一段是:
    … … 今年正月太监梁九功传旨,著臣妻于八月船上奉女北上。… … 窃思王子婚截二已蒙恩命尚之操备办无误,筵宴之典,臣已坚辞。……〔康烈四十五年八月初四日)
    又当年十二月曹寅《 奏王子迎娶情形折》 :
    ……前月二十六日,王子已经迎娶福金过门.上赖皇恩,诸事平顺,并无缺误。随于本日重蒙赐宴,九族普沾!……所有王子礼数隆重,庭闹恭和,理应奏闻。… …
    从这里可知《红楼梦》 中的贾元春,即是曹寅的女儿。她虽不是皇帝的妃子,像在《 红楼梦》 中所写的那样威严隆重,但实在是一位王妃;书中所写的省亲,探病种种情节,虽未必即全与事实相符,大体当是写实的。而曹寅在上面所举的《奏王子迎娶情形折》中所说的“福金”,或者即是元春的真名子;不过以该时专制时代之体制而言,曹寅若以女为王妃,他个人似乎不应再直呼其名。在《清会典》 上有“福晋”一词,为清室亲王,郡王及亲王世子,郡王世子之正妻的通称,此处所谓“福金”,或者即是“福晋”之另一种写法,也未可知。
    至于那位王子究竟是谁,现在囚为证据太少,我们还不能确定;可是据另一个奏折上.曹寅告诉我们是一位镶红旗王子。在那一个奏折里,并且说明那“福金”生了一个世子。那原文是这样的:
    …… 再臣接家信,知镶红旗王子已育世子,过蒙圣恩优渥,皇上覆载生成之德,不知何幸,躬逢值此!臣全家闻信,唯有设案焚香,叩首仰祝而己。所有应备金银缎匹鞍马摇车等物,已经照例送讫。… … (康熙四十七年七月曹寅《奏洪武睦塌陷折》)
    我们在通行本的《红楼梦》上知道元妃是不曾生过孩子的,所以在第九十五回“因讹成实元妃薨逝”的一回里说:
    … … 但元妃并无所出,唯谥日“贤淑贵妃”,此是王家制度.不必多赘… …
    这是和折奏不同的。不过这第九十五回的《 红楼梦》 并非曹雪芹自作,乃是高鹗所续。如果曹雪芹自己写下去的时候,或许就把元妃生子的一段故事叙述进去了。
    据此,我们更可以知道这位以曹寅的女儿化身为《 红楼梦》 中之贾元妃的“福金”,和作者曹雪芹乃是姑母与侄儿的亲属关系;而在《红楼梦》里,和这位元妃有姑侄关系的则是贾兰。同时贾兰又是一个无父的孤儿,在母亲李纹手中长大起来的,这颇和我们在上一节里所推测的曹雪芹的身世相仿佛。因此我们很疑惑雪芹或即是曹顺的遗腹子,而曹顺之妻马氏即是李纨的正身。或者曹雪芹把自己写作贾宝玉,而实在却是过着贾兰的生活!在这里我们没有力证能够使我们坚持这个说法.然而这实在是一条值得注意的线索。
    三 后记
    因为时间的仓卒与字数的限制,本文就这样的结束了。从这寥寥的几件奏折里所推证出来的故实,自然是很贫乏,不足以使我们踌躇满志的;然而据《文献丛编》 告诉我们,说是:
    曹寅奏折凡百十八件(清康熙三十五年至五十一年),又其子曹頫折十七件(清康熙五十一年至五十三年),曹父折四十六件(清康熙五十四年至五十九年)。 ……
    其总数约有百八十件之多,而在第九辑至十二辑的《文献丛编》 所整理出来的,不过仅有三分之一;我们这里所引用的只有二十五件,仅相当于总数的七分之一,为数是极少的。如果曹寅父子另外的几十件奏折能够完全整理出来,我们相信一定更能给我们许多帮助,许多新鲜的发现!因之,在这里,我们切望:故宫博物院文献馆能够把所负责编印的《文献丛编》中的曹氏父子奏折早日整理付印,同时并望一般“专家”们再能多给世人发现些更新鲜而更可靠的材料。
    二十五年五月在北平整理旧作
    原载:《时代青年》创刊号,l936 年5 月25 日版
    
    原载:《时代青年》创刊号,l936年5月25日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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