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开头,程甲本影印本1567页: 话说宝玉闻听贾母等回来,随多添了一件衣服,拄了仗(杖)前边来,都见过了。贾母等因每日辛苦,都要早些歇息、,一宿无话。庚辰本: 话说宝玉多添了一件衣服,拄着拐杖往前边来,都见过。因每日辛苦,都要早些歇息,一宿无话。很明显庚辰本从程甲本胡乱抄写而来,漏掉不少字。抄手工作态度极不严肃、极不认真,字迹拙劣,只图省事。“添”抄成“添”,“着拐”“往”字皆为旁添。最明显的是“杖”字,程甲本错排成“仗”,抄手不察,依样画葫芦,照抄下来,后来又将“了”字旁改成“木”字旁,改成“杖”,仍是错字。所以连程甲本之错字庚辰本也照抄下来,庚辰本是伪本,铁证如山。 第六十二回,程甲本影印本1648页 (宝钗)……不如锁了,连妈妈和我也禁着些,大家别走,总有了事,就赖不着这边的人了。宝玉笑道:原来姐姐也知道我们那边近日丢了东西?庚辰本: 不如锁了,连妈和我也禁着些,大家别走,总有了东西。抄手抄到“总有了”时,再起笔就看成下一行之“了”字,就接着从“东西”往下抄,漏掉中间29字,形成“总有了东西”之错乱句子。“总”“纵”虽通用,同样将异体“总”字照抄下来。后来发现不对,又将“总有”点改成“纵丢”。再隔了两行,又重抄“大家别走,总有事,就赖不着这边的人了。”前后颠倒错乱,抄得一蹋胡涂,从其错乱情形看,全是从程甲本胡乱抄写而来。 同回,程甲本影印本1673页:荳官……回头笑着央告蕊官等:来帮着我拧他这张嘴。两个人滚在地下。众人拍手笑说:了不得,那是一洼子水。 庚辰本: 荳官……回头笑说:了不得了,那是一窪子水。抄手将上一行之“笑”字,误看成下一行之“笑”字,漏掉中间的27字,形成如此错句。使人不知“一洼子水”为什么就“了不得了”。后来发观“笑说”前有“众人”,就在“回头”前旁添“众人”二字。胡乱添改。 第六十五回,程甲本影印本1774页 (听了兴儿的话)尤二姐笑道:原来如此。但只我听见你们还有一位寡妇奶奶和几位姑娘,他这样利害,这些人如何依他?兴儿拍手笑道: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见附件三) 庚辰本: ……原来如此。但我听见你们家还有一位寡妇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附件三)抄手眼看花了,从前行之“奶奶”一下子跳到下行之“奶奶”,漏掉前行“奶奶”以下27字,造成如此错乱不堪的句子。后来发觉漏掉了兴儿的话,就将“不知”二字点改成“兴儿”,仍然语意混乱。 第六十六回,程甲本影印本1790页(宝玉对柳湘莲道)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的便罢了,何必再疑。 庚辰本: 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同一行上下两个“绝色”,抄完上一“绝色”,再往下抄就看成下面的“绝色”了,漏掉中间10字。 第七十一回,程甲本影印本1916页: 这丫头……到了这里,只有两个婆子分莱菜吃。因问:那一位管事的奶奶在这里?东府里的奶奶立等一位奶奶,有话吩咐。这两个婆子只顾分菜菜。 庚辰本: ……到了这里,只有两个婆子,只顾分菜策。这里从前行之“两个婆子”一下子跳到后行之“两个婆子”,中间漏掉小丫头的话38字,与上下文的内容无法接榫。造成这种错误,完全是抄手粗心。由此均可清楚地看出,庚辰本是抄自程甲本,程甲本在前,庚辰本在后,这是不可逆转的。 同回,程甲本影印本1930页: 鸳鸯……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李纨忙起身听了。即刻就叫人把各处的头儿唤了一个来,令他们传与诸人知道,不在话下.这里尤氏笑道:老太太也太想得到,实在我们年轻力壮的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 庚辰本: ……把方才的说了一遍,李纨忙起身听了,就叫人把各处的头儿唤了一个来,令他们年轻力壮的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 这里也是跳行,从“他们”跳到“我们”,中间漏掉28字,形成如此错乱不成文理的句子。后来又将“一个”点改成“几个”,将“令”点改成“传给”,在“他们”下旁添“说这实在是老太太想的到,像我们”一行话,益可见是据程甲本之添改。又将“力壮”、“捆上”俱点去。可见抄手的马虎草率,严重的不负责任.这一回几个抄手抄写,有的一行竟多到37字,并非像胡适说的“每行30字”。这种后出的错乱抄本,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第七十二回,程甲本影印本1947页 贾琏笑道:好人,你若说定了,我谢你。凤姐笑道:你说谢我什么?贾琏笑道:你说要什么就有什么。 庚辰本: 贾琏笑道:好人的若说定了,我谢你如何?凤姐笑道:你说要什么就要什么。 这句两个“你说”,抄手将前一“你说”看成下一“你说”,就跳过10个字。后来发现问题,就将“凤姐笑道”点去,将“好人”点改成“好奶奶”,这是抄手的自作主张擅改原文。又将“的”点改成“你”。“的”“你”谐音,可能是一个念一个抄,将“你”误听作“的”然后又改成“你”,从误漏点改的情形看,完全抄自程甲本,这是至为分明的。这回多处跳行。 第七十三回,程甲本影印本1982页: 探春(对迎春)道:这倒不然.我和姐姐一样,姐姐的事和我一般,他说姐姐即是说我。我那边有人怨我,姐姐听见,也是合怨姐姐一样。庚辰本: 探春笑道:这到不然。和姐姐听见也即同怨姐姐是一理。 这段话好几个“姐姐”抄手将相近两行的两个“姐姐”混到一起了,即从前行之“姐姐”跳到后行之“姐姐”,中间脱漏27字。后又将“和姐姐”的“和”字点改成“我合”,将“和姐姐”下旁添“是一样”,将“也即同怨”点改成“他报怨”。胡乱抄一起又胡乱改一起,可见这个抄本的糟糕程度 同回,1985页: (探春)先把二姐姐制伏了,然后就要治我和四姑娘了。平儿忙陪笑道:姑娘怎么今日说出这话来,我们奶奶如何当得起?探春冷笑道:俗话说的‘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我自然有些惊心。庚辰本: 先把二姐姐制伏,然后就要治我和四姑娘了。平儿忙陪笑道:俗话说的‘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我自然有些惊心。这两行紧挨着的两个“笑道”,抄手恍惚,将平儿“笑道”误看成探春“笑道”,所以漏掉平儿的话25字,将探春的话抄成平儿的话了,使人莫名其妙。而且将“制伏”的“制”抄成“?”又点改成“制”,将“我和四姑娘”之“和四”抄成“和私”,又点改成“合四”,将“齿竭”点去,在“唇亡”下旁添“齿寒”二字,全是根据程甲本胡抄乱改,依样画葫芦都画不好,可见抄手水平之低下,工作态度之不认真。 第七十四回,程甲本影印本2023页:尤氏(对惜春)道:你是状元,第一个才子!我们糊涂人,不如你明白!惜春道:据你这话就不明白,状元难道没有糊涂的? 庚辰本: 尤氏道:的是状元探花难道就说有糊涂的不成?七十四回抄得一塌胡涂,错漏、跳行、添改,实在不成文字。此处因两行两个“状元”相近,抄手将尤氏说之“状元”误看成惜春口中之“状元”,漏掉尤氏的话28字,并在“状元”下加“探花”,显然是抄手想当然,自作主张擅自添改。将“你是”抄成“的是”,抄手的听话习惯总将“你”听成“的”,也可能念的人口齿不清。又将“的是”点改成“你说”。如此胡抄乱改,实在是遭蹋《红楼梦》。第七十六回,程甲本影印本2075页湘云也望月点首联道: 乘搓(搓)访帝孙,盈虚轮莫定。黛玉道:对句不好合掌,下句推开一步倒还是急脉缓炙(灸)法。因又联道: 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 庚辰本: 湘云也望月点手联道: 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 抄手从湘云之“联道”。一下子跳到黛玉之“联道”,湘云的联句和黛玉的一番话,结果将黛玉的联句当作湘云的了,与下句之“湘云方欲联时”形成矛盾。由于抄手之马虎,跳行,造成如此之颠倒错乱。 再如同回,将程甲本之“冷月葬诗魂”抄成“冷月葬死魂”了,皆由一个念一个抄,抄手听错字音所造成的错误。这本来是很简单明了的情形,有人却大加考证是“死魂”对还是“诗魂”对,实皆上了抄手的当,妄费精神,从又将“死魂”点改成“诗魂”,便可知“死魂”系据程甲本听错抄错所致,“原本”就是“诗魂”而决不是“死魂”,“死”更不是“花”字之“形近而误”。 第七十八回,程甲本影印本2127页: (凤姐说)恐我们疑他,所以多了这个心,自己回避了,也是应该避嫌疑的。王夫人听了这话不错,自己遂低头一想,便命人去请了宝钗来,分析前日的事,以解他的疑心。 庚辰本: 恐我们疑他,所以多了这个心,自己回避了,也是应该避嫌疑的。王夫人听了这话不错,是以多了这个心,自己回避了,他自己遂低头想了一想,便命人请了宝钗来,分析前日的事以解他疑心。庚辰本抄得颠三倒四,混乱不堪。程甲本这两行紧挨在一起,抄手马虎,将第一行抄完,抄到第二行“王夫人听了这话不错”时,念的人又错念成第一行了,抄手听音而写,也串到第一行去。又将“所以”抄成“是以”,皆因听错写错。后在“是”前旁添一“他”字,并将“以”字点去。这种错误,是照着程甲本抄写而串行所致。 第七十九回,程甲本影印本2171页: 香菱……心中盼过门的日子比薛蟠还急十倍,好容易盼得一日娶过了门,他便十分殷勤小心伏侍。原来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岁。 庚辰本: ……心中盼过门的日子比薛蟠还急十倍,好容小姐今年方十七岁。 因“好容易”与“夏家小姐”是并排两行处在同一位置上,因此抄手误看而跳行,漏去24字,形成如此错乱不成文理的句子。后又将“好容”二字点去、旁添“谁知那夏”四字,完全是根据抄错的句子妄添,自作主张。从抄错及点改的情形看,所用底本即程甲布本。这是确切无疑的。 第八十回多处跳行串行,如影印本2186页: (金桂说)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进我的房,惟有秋菱跟着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在头里…… 庚辰本: 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你又护到头里…… 这两行两个“宝蟾”排在同一位置,抄手看错,从第一个“宝蟾”跳到第二个“宝蟾”,漏抄一整行24字,显然据程甲本抄错。 同回,影印本2193页: 当下王一贴进来,宝玉正歪在炕上想睡,看见王一贴进来,笑道:来得好,王师父,你极会说笑话儿的,说一个与我们大家听听. 庚辰本: 当下王一贴进来,都笑道:来的好…… 这里也是两行两个“王一贴进来”,抄者从第一个跳到第二个,漏掉中间16字。这里以宝玉为主体,主要写宝玉。庚辰本漏掉对宝玉的描写和宝玉的话,在“笑道”前加一“都”字,显然据程甲本之擅加。抄录者擅改之处比比皆是,根本就没有严格的版本观念和严肃的工作态度、己卯本与此类似。 从以上大量事实之例证中,使我们可以明确以下几点: 一、事实证明脂本庚辰本决不是“曹雪芹生前的一个本子”,而是在程本之后相当晚出的一个本子;它决不是“保存了原稿的面貌”的本子,而是一个抄录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本子。“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事实胜于雄辩,庚辰本内部这些铁的事实,十分清楚地说明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本,决非“国内外《红楼梦》早期抄本中最为珍贵的一个抄本”,并无任何价值可言。艺院本以此本为底本校注出版是完全错误的。 二、庚辰本既然是伪本,很明显,造伪者就是那个化名脂砚斋的神秘人物。他蒙骗了“新红学家”且不说,使一代红学大家陷入其骗局,又以其骗局整整欺蒙了几代人,其伪誉占领红坛长达七十年之久,为红学的历史蒙上了空前的耻辱,留下十分惨重的教训。欧阳健先生指出:“其作伪手法之拙劣,稍有文学常识的人都不难一眼识破,而大名鼎鼎的红学家却为了建构自己的‘理论体系’,不惜有意无意地甘愿受骗上当,并把广大读者从此拖进了谬误的深渊。”(《红楼新辨》第83页)这是说得十分中肯的!如今我们重温著名作家徐迟先生在1980年前后说过的话,实在令人赞叹不已。他说:脂砚斋“庸俗、轻薄、恶劣、凶狠。首先跳出来,给《红楼梦》抹黑的就是他……只要不被偏见蒙蔽,任谁都能看透这个老奸巨滑。”(《红楼梦艺术论》第132页)脂砚斋这样糟蹋《红楼梦》,胡抄乱改又乱批,实在有罪!四川作家克非先生在其论著《红楼雾瘴》中指出“脂砚斋有罪”(《峨媚》1994年第2期),也是说得十分正确的。由于徐迟当时尚未看出脂本的晚出和脂砚斋的作伪,所以他那些深刻而尖锐的话,并未引起更多的重视。“江山代有才人出”,1990年欧阳健在撰写《古代小说版本漫话》之论著时,不意稍一涉足红学领域,“即感诸说凿枘,于理不合,遂发愿细读原典,辨其真伪,考其流变,径得出‘脂本乃后出之伪本,而程本方为《红楼梦》之真本’的结论”((红楼新辨》侯忠义“序”)。这一结论动摇了“新红学家”的整个理论基石,破天荒第一次推翻了红学七十年来之若干成说,使人震惊,换新眼目,重新思索与考辨红学七十年来之是非得失,澄清了长期以来有关真假《红楼梦》论争之大是大非,捍卫了国宝120回全璧本程本《红楼梦》真本的历史地位和艺术价值。这实在是红学史上的里程碑,具有划时代的理论贡献,怎样估计其意义都不算过分,随着历史的进展,将会越来越清楚地显示出其论见的不可磨灭的光辉。 三、庚辰本既是晚出之伪本,所以其中脂砚斋的一切批语都是不可信的。所谓“庚辰秋月定本”“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俟雪芹”,“此回未成而芹逝矣”等等批语,诚如吴世昌先生当年所言:“‘某年某月定本’云云,都是随意加上,以‘昂其值’于‘庙市’的花招。"(《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七十八回本)的构成、年代和评语》)脂砚斋耍尽了花招,迷惑了很多人。诸如“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之类批语,全是违背文学常识的胡话。徐迟曾说:脂批“庸俗不堪,一塌糊徐,又无聊,又蹩脚”,“腐朽不堪,恶毒透顶”(同前)。欧阳健指出:“脂批中大量存在的相互抵牾的矛盾现象,早已使人对脂批的性质,脂批中涉及的‘本事’,以及脂批产生的年代等等产生了迷惘与疑惑,脂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早已成了一层蒙在窗上的薄纸,只不过还不曾有人站出来把它捅破而已。”(《红楼新辨》第111页)的确,多少年来在脂批的迷惑之下,在一些红学大家的鼓吹之下,自传说、曹作高续说、曹寅曹家说、脂砚斋是曹雪芹的亲人说、脂本原本说,等等,皆从脂批演变而来,成了不证自明的公理,人们几乎不假思索地信从这些成说。第一个站出来抽破这张薄纸的就是欧阳健。透过这张被捅破了的薄纸,使我们看到弥漫于红学领域的脂本脂批,其中是一片黑暗、一片混乱和一派虚假的谎言。不管人们认识如何,至少,脂本脂批的神话再欲以其不可置疑的权威性统一占领人们的思维空间已是不可能的了,相信它的人会越来越少。 四、对于红学界的这一论争和欧阳健的突破,完全是正当而真正的学术研究。学术研究问题就要贯彻党的二百方针,任何企图背离二百方针的作法都是错误的。由于脂本欺蒙之久,一部分人陷入之深,对“捅破这张薄纸”一时想不通,转不过来,这是可以理解的;提出商榷、争鸣和辩论,也是正常的。然而1994年10月25日《湖北日报》根据“在湖北大学举行的红学研讨会”所发表的题为《红学专家在汉呼吁:红学研究不能欺世盗名》的报导,点名指责欧阳健,却纯属人身攻击。这个报导被几家报刊当作“新闻”转载,影响很坏。欧阳健是一位诚实而卓有成就的学者,他以不懈的努力撰写的许多学术论文和论著,以大量而确凿的事实所作出的学术结论,有什么根据说是“企图借红学为晋升之阶,热衷于说假话编造假材料”!什么“哗众取宠,欺世盗名”!俞平伯遗言:“……程伟元是保全《红楼梦》的。”这是《红楼梦学刊》1991年第2期刊载的,又凭什么说是欧阳健把“谣言造到死者身上,不可容忍”!如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如此践踏党的二百方针,岂容如此颠倒黑白,破坏学术空气!“路不平,众人踩”,我相信每一个正直的学者,对这种攻击他人、毁坏他人声誉的作法都是不会同意的。至于说有不同意见,完全可以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段!冯其庸先生曾说:“在研究《红楼梦》的学术领域里不论有多少见解,也不论其见解是否发自权威,历史只能选择一种,即真实的符合客观实际的见解。”(《红学之路漫漫》)我相信历史是会作出这种抉择的。 原载:《贵州大学学报》1995年02期 原载:《贵州大学学报》1995年0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