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脂砚斋的创作论(三)——贵在艺术创新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郝延霖 参加讨论

    三、贵在艺术创新
     继承优秀传统,抛弃陈腐俗套,都不是文学创作的终极,只能是一种手段,其目的还在艺术上的创新。换言之,作者要站在时代的前列,通过辛勤的劳动,写出突破前人水平的作品来,所以说,贵在艺术创新。脂评在这方面也有极其精辟的论述。
     (1)要与他书不同。脂砚斋在甲戌本第五回中说:“此法亦别书中所无”;又在庚辰本第七十四回中认为:“凡写美人偏用俗笔反笔,与他书不同也”。这两条批语是不是仅指某一种艺术方法呢?不是的。从个别到整体,都不同于他书。
     (a)打破小说窠臼。在第一部分所提到的“集小说之大成”批语,显然是谈的继承问题;这里的“打破小说窠臼”批语,则是讲的创新。在甲戌本第一回中,脂评就指出:“开卷一篇立意,真打破历来小说窠臼”。这是从总体上来看《石头记》创作的。在具体问题上更是如此,如庚辰本第七十七回一则批语强调:“况此亦此(是)余旧日目睹亲问(闻),作者身历之现成文字,非搜造而成者,故迥不与小说之离合悲欢窠旧(臼)相对”。以上两则批语,都是从写实的角度来评论《石头记》创新成就的。那么在幻想的笔墨中,是不是也有所突破呢?请看戚序本第五回,贾宝玉梦见许多夜叉海鬼,要将他拖下迷津,“失声喊叫可卿救我”。吓得袭人等“忙上来搂住,叫宝玉别怕,我们在这里”。做梦是常见的事情,但叫唤侄儿媳妇的小名,这个小名又是贾府没有一人知道的,就不同寻常了。当然就与历来小说不同。又如在庚辰本第十六回中,脂砚斋进一步说:“调侃世情固深,然游戏笔墨一至于此,真可压倒古今小说,这才算是小说”。极大地肯定了《石头记》的创新成就。b.独具艺术风采:一个人的形态、个性绝不同于另一个人,一部小说的内容和艺术风貌也不应与另一部小说雷同。《石头记》自有其独特之处。就其情爱而言,己卯本第十八回脂批“若以儿女子之情论之,则事必有之事,必有之理,又系今古小说中不能写到写得,谈情者亦不能说出讲出,情痴之至文也”。古今小说写不到,谈情者说不出,独有《石头记》能从女怨男痴的细节上,描写小儿女感情上的矛盾,不是独具艺术风采吗?就其林黛玉的尖言利语而言,如在甲戌本第八回中,脂砚斋赞扬她:“足见其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舌,以冰为神,真真绝倒天下之裙钗矣”。“天下之裙钗”,既指所有小说中的裙钗,也包括现实生活中的年轻女性,她们绝倒在林黛玉的面前,那风采当然别具一格了。就其情节穿插而言,甲戌本第七回,写周瑞家的在送花的路上,遇到她女儿找她的一段.他指出:“又生出一小段来,是荣宁中常事。亦是阿风正文。若不如此穿插,直用一送花到底,亦太死板,不是《石头记》笔墨矣”。反过来说,不采取一直送花到底的写法,在半路上穿插了其他情节,既成为表现王熙凤爱好揽事的正文,又成为荣宁二府结交官府的说明,避免了单一死板的状态,活跃了文气,增强了趣味,加深了意义,这才是《石头记》独有的笔墨。就其谶语而言,庚辰本第十八回,写贾元春省亲完毕,太监“请驾回銮”,她再四叮咛:“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脂砚斋说:“试看别书中专能故用一不祥之语为谶,今偏不然,只有如此现成一语,便是不再之谶。只看他用一‘倘’字,便隐讳自然之至”。别书专用不祥之语作为谶语,这里从眼前叮嘱的话中,隐藏着元春天逝的预兆,贾府最忌讳这样事情,但从元春口中说出,人们不易觉察出来,这就是脂评所说的“隐讳自然之至”,也是《石头记》独特的艺术表现。
     c.传神摹影之妙:人物形象的刻划,当然也属于艺术范畴。但是脂评关于这方面的评论较多,不妨作为专题论述。庚辰本第十八回贾元春忍悲强笑劝慰贾母等人不要再哭,而自己又不禁哽咽起来,脂评说;“追魂摄魄。《石头记》传神摸(摹)影,全在此等地方,他书中不得有此见识”。这则评语,提出了两个刻划人物的命题,即传神摹影与追魂摄魄,二者的相同之处,都提到要描写人物的神态;不同之处,“传神摹影”,形神兼及。“追魂摄魄”,主要指神,有时也牵涉到外形。象甲戌本第三回眉批:“试问诸公,从来小说中可有写形追象至此者”,则是专就凤姐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恍如神妃仙子的外形而言的。而甲戌本第八回批语:“写晴雯是晴雯走下来,断断不是袭人、平儿、莺儿等语气”。完全谈的内在气质。在甲戌本第六回中,针对凤姐“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所下的批语:“此等笔墨,真可谓追魂摄魄”。则是通过外部形态,来表现贵族少妇内在的神情了。
     不管是传神摹影,还是追魂摄魄,在脂砚斋看来,都“是天然地设,非别人杜撰妄拟者”。也就是说来自对生活、对人物的细心观察,而不是出于臆造。这种有关人物刻划的创作论,再过千年恐怕仍是至理名言。
     (2)千古未有奇文。写小说、搞艺术,老是重复别人的老调,就会叫读者倒胃口;抄袭成文,就要受到谴责。至于那些初学者,难免有些寻章摘句之嫌,应另当别论。没有创新,就没有进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脂砚斋一再宣称千古未有奇文,对于文艺创作来讲,是很有意义的。这里说的“奇文”二字,在不同的批语中,又常常稍有变化,归根结底,仍在奇文范围之内。
     a.奇称妙号:谈到奇称,甲戌本第五回,贾宝玉称警幻仙姑为“神仙姐姐”。脂砚斋对此写了一条评语:“千古未闻之奇称,写来竟成千古未闻之奇语,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如果说由于贾宝玉平素不分贵贱,见到年轻的女性,皆呼之为姐姐,既表示他的亲切之情,又流露他的朴素平等思想,尚可视为人情之常。那么已知对方为神仙,还称之为姐姐,确实是一种奇怪的称呼。在《石头记》中还有比这更奇的称呼,如庚辰本第三十七回,比贾宝玉年龄还大的贾芸,为了攀高结贵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竟在信中称贾宝玉为“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并加以解说“大人若视男如亲男一般”等等。真可以说是可耻之尤。脂砚斋为此写了一则有趣的批语:“皆千古未有之奇文,初读令人不解,思之则喷饭”。“不解”中包含着惊异,“喷饭”中寄托着讽嘲。评语中虽无“奇称”二字,在“奇文”二字中,实际就是它的统称。至于妙号,见之于庚辰本第十九回评语:“妙号。后文又曰须眉浊物之称,今古未有之一人,始有此今古未有之妙称妙号”。这是就宝玉和袭人对话时,说自己“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到生在这里”所下的评语,如何来分析呢?我认为无须多费笔墨,用庚辰本第七十八回中评《芙蓉女儿诔》“怡红院浊玉”的批语来作注释,倒是挺简洁而又准确的,这则批语是:“自谦的更奇,盖常以浊字评天下之男子,竟自谓。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矣”。贾宝玉确有责人之心,特别是对那些不择手段,在仕途中追名逐利之徒就起名为“禄蠹”。以倾泻他的深恶痛绝之情,至于责己,在当时实是难得。
     b.奇情趣事:作者充分发挥幻想才能,描写了林黛玉与众不同的来历,她原是灵河岸畔的绛珠草,经过神瑛侍者用甘露灌溉,又受到天地精华和雨露的滋养,修成了女体,名为绛珠仙子,“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脂砚斋在甲戌本第一回中指出:“饮食之名奇甚,出身履历更奇甚,写黛来历自与别个不同”。因为宝钗、湘云等辈完全来自现实中豪贵之家,与黛玉迥不相同。特别是她与贾宝玉均在幻想世界中,以顽石草木身分结下了来世的因缘。这种带有神奇色彩的风月波澜,情缘滋味,比起纯现实的男欢女爱的描写,就更有思想深度,并具吸引读者的趣味性。当绛珠仙子内心怀有缠绵不舒之意,感恩还报之情,表示“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脂砚斋又指出:“观者至此,请掩卷思想历来小说可曾有此旬千古未闻之奇文”。这里的奇文,指还泪之说。其中所蕴藏缠绵不尽的感情,确也够稀奇的了。
     C.奇语怪文。谈到奇语,象甲戌本第七回中批语所说的:“宝玉问读书,亦想不到之大奇事”。这与同回的另一则批语意思相近,即“宝玉问读书已奇,今又问家务,岂不更奇”。两则批语均从贾宝玉平素极恶读书和从不过问家务作为根据来提的。奇就奇在人物的问话既合情理,又不合情理。合情理,宝玉秦钟初次见面,都得叙谈;不合情理,谈的都是不感兴趣的问题。
     谈到怪文,象庚辰本第十九回所写的:贾宝玉讲故事,小耗子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脂砚斋认为是“奇文怪文”。动物成精,变成美人,在民间故事中是常有的内容,《聊斋志异》可以说是集大成了。就是更早的《西游记》也曾用了长达四回的篇幅,描写了金鼻白毛老鼠下凡劫持唐僧成亲的故事。问题是贾宝玉所讲的这个故事,乃是即景生情,不仅描写了小耗子“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而且在于“宝玉只怕她(林黛玉)睡出病来”,讲了老鼠成精的故事,并把林黛玉也编排了进去。难怪林黛玉要拧他的嘴,说:“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呢!”这不是“奇文怪文”吗?由此可见,脂砚斋在论创作中,既强调写实,也提倡幻想,只有这样,作品才能丰富多彩,才能成为千古奇文。
     (3)撰出新异笔墨。贾政等初次游览大观园时,发现怡红院室内装饰玲珑剔透,花样周全,脂砚斋曾指出:“撰出新异笔墨,使观者眼目一新”。所谓“新异笔墨”,未尝不可以说就是“标新立异”的意思,文学创作做到了这点,才可以克服陈腐旧套,为祖国文化增添异彩。具体谈来,在创作时又要注意以下三点:
     a.令人估料不到:甲戌本第七回写周瑞家的送走刘姥姥后,便去薛姨妈家找王夫人回话,一般的作者必然要写她先向薛姨妈客套一番,然后向王夫人回话,王夫人再说上些什么。可是曹雪芹并未这样写下去。而是让周瑞家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以致“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见薛宝钗。为第八回金玉初聚埋下了伏笔。脂砚斋认为:“总用双歧岔路之笔,令人估料不到之文”。将原为单线发展的文章,写成了双线发展,脂评叫做“双歧岔路之笔”,这是人们极难料到的写法。庚辰本第四十三回,贾母发起为凤姐做生日,九月初二这天,真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可是贾宝玉却没有及时到场,骑着马出北门,跑到冷冷清清的水仙庵祭奠亡灵去了。脂砚斋评道:“看他偏不写凤姐那样热闹,却写这般清冷,真世人意料不到这一篇文字也”。热中写冷,喜中见哀,世人怎能意料得到呢?
     庚辰本第十七回,写贾政见到怡红院室内摆设,“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这样建筑装饰,在当时极为少有,就在当今,也算新巧。难怪脂砚斋惊叹:“皆系人意想不到、目所未见之文”。由于写的是罕见事物,当然就意想不到了。
     双歧岔路之笔,热中写冷,喜中见哀,描写罕见事物等,均会使人难以预料,作者如能这样避易就难进行创作,就会出现新异笔墨。
     b.反世俗观念:在《石头记》中诸如反对重男轻女的观念,反对功名利禄的思想,不少研究者在50-60年代就曾大作文章。其实最早写出这方面评论的,还是脂砚斋。比如在甲戌本第二回中,冷子兴介绍贾宝玉童年时代的奇怪之处:“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等语。脂砚斋则予以赞美:“真千古奇文奇情”。实质就是对以男性为中心封建社会中男女不平等的现实所作出的否定。话虽有点过头,但矫枉必须过正,才能打动人们的视听。在庚辰本第十九回中,贾宝玉对“凡读书上进的人”,“就起个名字叫作禄蠹”。脂砚斋认为:“难怨世人谓之可杀,余却最喜”。“难怨世人谓之可杀”的“世人”,是指禄蠹式或具有禄蠹思想的人们。作者的描写倾向,与评者的“最喜”态度,是完全一致的。但和禄蠹们则是对抗的。
     反对愚昧思想和腐朽的传统观念。在甲戌本第二回中,甄宝玉认为“女儿”这两个字比阿弥陀佛、元始天尊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脂砚斋有一则批语指出:“如何只以释老二号为譬,略不敢及我先师儒圣等人,余则不敢以顽劣目之”。旧时均以儒释道三教并称,儒教祖师爷实有其人,释道二教主教,已成为神化的人物,迷信色彩甚浓,善男信女不少。脂砚斋认为贾宝玉敢于轻视释老。冲破愚昧罗网;但不敢涉及儒教孔老夫子,故“不敢以顽劣视之”。评者和作者一样,虽不能完全摆脱儒家影响,但均能从世俗观念中解放出来。在甲戌本第五回中,作者通过警幻之口,批判了“皆以好色不淫为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的轻薄浪子。脂砚斋批了两句话:“色而不淫,今翻案奇甚”。前一句介绍色鬼们的腐朽思想,后一句赞美了作者翻案文章。
     反对创作中虚夸风气。庚辰本第四十九回有一则批语,谈到“凡野史中所云才貌双全佳人者,细细通审之,只得一个粗知笔墨之女子耳”。又提到《石头记》“此书凡云知书识字者,便是上等才女,不信时,只看他通部行为及诗词诙谐可知”。许多野史是不是仅在才女描写上是这样呢?不是。在较多问题上恐怕都存在着虚夸情况。《石头记》对才女的描写,并不冠以才女名号,从言谈、写作上显示她们的才华和学识,表现她们的广博和敏捷,这样的描写就极其自然,而无破绽可言。不可否认,曹雪芹笔下的女性,不少地方是经过理想化加工的,但这与虚夸不同。虚夸,会破绽百出,令读者反感;理想化,使读者信服,认为理所当然。从脂评看来,他赞成在真实的基础上的理想化,反对脱离实际的虚夸。
     C.使观者耳目一新:《石头记》书所写的许多情节,不是出人意料之外,就是“别书中摸不着”的。是否达到了这种标新立异的成就,还可以从读者的反映的角度进行检验。脂砚斋认为不相重的情节,才会打动读者的感官,在庚辰本第十八回中,就曾指出:
     《石头记》贯(惯)用特犯不犯之笔,真令人惊心骇目读之”。
    正是用不相重的笔墨,写出不寻常的情节,人们读了才惊心骇目的。
     同一场景,不一次写完,犹如电视镜头,在不同的情节中,不断出现新的景点,观众也会感到耳目一新。如庚辰本第十七回写贾政等人初次游览大观园,才游至十之五六,作者便设法不再写下去了,脂砚斋领会作者的用意,指出:“总住妙,伏下后文所补等处,若都入此回写完,不独太繁,使后文冷落,亦且非《石头记》之笔”。在同回中,又具体的作了补充:“伏下栊翠庵、芦雪广、凸碧山庄、凹晶溪馆、暖香坞等诸处,于后文一断一断补之,方得云龙作雨之势”。这些有名的景点,作者不仅没有描写,有的甚至连名称也都未提及。到了第五十回“芦雪广争联即景诗,暖春坞创制春灯谜”,脂砚斋又写了一则批语,和上面两刚批语互为照应,摘录如下:“看他又写出一处,……如斌才一回起,若都说完,以后则索然无味,故留此几处,以为后文之点染也。此方活泼不板,眼目屡新”。如果“试才”一回,把园景一一游完,后面就不可能达到眼目屡新的艺术效果。他在庚辰本第十七回中还说过:“撰出新异笔墨,使观者眼目一新”。未尝不可以颠倒过来说,观者耳目一新,就可以说明撰出的必是新异笔墨。这些都是重要的美学原则,也是有价值的创作经验总结。
    原载:《新疆大学学报》1996年第24卷第2期
    
    原载:《新疆大学学报》1996年第24卷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