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新知将如潮水般涌现,陈旧的知识将不断瓦解,许多新兴学科将陆续萌发,固有的学科则大部将以换汤也换药的新面貌出现。无论是属于西方东方文化体系的学科,都将一视同仁地步入由传统向现代化的转化。历史的研究已不存在一劳永逸的结论,各学科王位的空缺都将成为常态。一如球王贝利所说的:踢得最好的球是下一个。适当此际,“红学”将如何发展,无疑是当前红学界所普遍关心的问题。 人类文明显示的规律是:越是年轻的学科,其发展速度越快,取得的成就也越大。“红学”从脂批算起,已有两百余年的历史,相比于新兴学科,它的确年长了一点儿,但相比于天文学、数学、文学、史学,它也不过仅仅系上了红领巾的少年公子,因此它理应有摆脱一切桎梏的面目一新的发展。 近来,重写的文学史已经出版,重写红学史似乎也应提到日程上来。人们的认识总是向前发展的、无止境的。一劳永逸的研究结论和一本钦定官书的时代已呈过去,何况一部“红楼”本来就具有多种阐释的可能。因此,人们总期盼着明天会有一点陌生的、出乎意料的道理和说法出现。所以“重写红学史”的篇章中,既应让一切过去的对我们重新讲话,又应让一切新生活方式新思辩体系下的新来者登坛布道。历史是向前发展的,该新生的要新生,该灾亡的要灾亡。以种种雄辩去挽回行将灾亡的颓势,是最愚蠢不过的。 以历史的观点回顾这“红学”的两百余年,首先应预确认的是:一切曾经存在过的都是合理的,都是拥有历史地位的,从“旧红学”到“新红学”到“修正主义红学”,到“新的旧红学”,到“新的新红学”,到“文本红学”、“文化红学”……以至尚未命名的各种红学,比比皆占有了自己的位置,相互地迎来送往,这原是一个最最普遍无需争辩的事实。因此,不管你以什么歪理废黜百家,独尊自我,都只能上演一出可悲的人生闹剧。然而虽说可悲,却又并非全然无益,一如鲁迅先生在《“题未定”草》中说的:“中国人常说,‘有一利必有一弊,也就是有一弊必有一利’;揭起小无恥之旗,固然要引出无恥群,但使谦让者泼剌起来,却是一利。” “红学”从来没有公认的界说。如果为“红学”确立界说的宗旨仅在于为红学家做身份鉴定,那么这种界说便仅有助于建立门阀而无助于“红学”研究,毫无积极意义。 为“红学”确立界说应该着意于建立一种关系体系,将持不同观点、不同方法、不同切入点,以获取不同目的的研究途径,建构到一个科学的有机体系之中。 后现代主义的生态意识主张:“价值存在于完整的体系之中,而不是存在于每一个单个的造物中。个体是作为这个整体的一员存在的,只有它们投身于整体的复杂的关系网中才是有价值的。”“任何一个层面上的发现都有助于另一个层面上的研究,……要理解一棵树,就必须研究树所构成的树林和构成树的细胞和组织。”①以这个观点来审视“红学”研究,则文本的研究,历史背景的研究,作者生平家世研究,创作方法研究,以至种种评点、评论、考据、探佚、索隐……都将纳入“红学”的大体系之中。 当“红学”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之际,当务之急似乎应该是尽快为“红学”建立一个有机的、系统的学科模型,让各路英豪都在这个模型中取得各得其所的位置,使“红学”拥有一个健康发展的良好机制 “红学”应该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学科模型呢?我以为它应该建立一个囊括了三个层面的系统模型。其最外层,从学科的主要倾斜面来看,可称之为“历史层”;内容包括《红楼梦》诞生的时代背景,作者生平与家世、续书、脂评、版本、流传、异文、评点,以及“红学”研究史等。如果从作品与读者的关系上看,这一层面可称为“理解层”,因其研究主要是为了使人们对《红楼梦》加深理解。如果从研究方法的角度来看,这一层面又可称之为“考据层”,因为这一层面的研究采用的方法主要是考据。 学科模型的中间层面是“文学层”,内容主要是对小说《红楼梦》本身的研究,包括主题思想、写作手法、章回结构、人物故事、描写技巧等。如果从作品与读者的关系上看,这一层面又可称之为“感染层”。如果从研究所采用的方法来看,这个中间层面又可称之为“分析阐释层”。 最中央的核心层是文哲(文化与哲学)层,是视小说《红楼梦》为中国文化与哲学的载体所进行的研究。如果从作品与读者的关系上看,这一层面可称之为“启示(领悟)层”。如果从研究所采用的方法来看,这一核心层又可称之为“反思层”(传统文化与哲学的反思)。 这一拥有三个层面的“红学”的学科模型可以图表示(见下页): 回顾“红学”的过去,这一拥有三个层面的模型一直是外层厚实、中间层薄弱,核心层空虚。近年来,内、中两个层面都有所发展,有所加强,希望步入21世纪后,三个层面都能均衡发展。不知红学界内外同好以为如何? 96年10月完稿 11月修改 注释: ①引自[美]大卫·格里芬编,马季方译《后现代科学——科学魅力的再现》。中央编译出版社1995年版。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7年第3期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7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