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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十几年前,我们通过安妮宝贝、慕容雪村等人,通过榕树下等网站,才知道有一种新兴的文学写作形式和传播方式,它被匆忙地命名为网络文学。近年来,网络文学的迅速发展让传统文学界也不得不正视。网络文学的大众性、互动性、及时性、娱乐性,吸引了庞大的读者群和作者群。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发布的报告显示,中国网民总数已达4亿,其中网络文学用户规模达到了1.62亿,占网民总数的40%多。在商业收费模式推动下,凭借网络写作获得经济收入的人群超过万人,已经成为我国文学创作队伍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日前,由中国作协、广东省作协主办的“网络文学研讨会”在京召开,出席者阵容庞大。中国作协党组书记李冰,副主席张抗抗,广东省作协主席廖红球等作为官方代表发言。业内代表包括盛大文学CEO侯小强、新浪副总编辑孟波等,另外还有评论家白烨、谢有顺、王祥,作家盛可以、步非烟、唐家三少等。 他们呼吁社会正确看待网络文学,给网络文学更多的理解、支持和包容。一些专家指出,在价值认同方面,网络文学自产生以来就一直以“读者选择”为主要依据,因此对作品成就的评价,应该更多地尊重读者的选择。有的网络作家也指出,他们的最高奖代表大众趣味的奥斯卡奖,而不是充满精英色彩的诺贝尔奖。 本版采访的网络作家 主要代表作 南派三叔: 盗墓笔记系列 唐家三少: 《光之子》、《善良的死神》、《狂神》、《酒神》等 步非烟: 华音系列、武林客栈系列、天舞纪系列、六道系列、九阙梦华系列等 文集:《中国新武侠典藏书系·步非烟专卷》 我们已经进入“全民写作”的时代 “我听说‘红袖添香’每年发出一千五百万稿费的时候,我蛮吃惊的。我估计《人民文学》可能自创刊以来,也没有发出一千五百万。”中山大学教授、文学批评家谢有顺说出这句话后,参与网络文学研讨会的很多人都笑了。“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一千五百万,即便没有这些网络作家在争取的话,传统作家也分不到其中一分钱。就是说,这完全是网络作家开创出来的空间,不是传统作家该占有的被他们分了,而是在传统作家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完全开辟新的世界。”他说。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张抗抗最看重的是网络文学“言说的自由空间”。“文学不再是用规定的,用非常严格的标准来约束,必须这样来写作。它给我们更大的自由空间,让我们有更多的表达自由。所以网络文学兴起十多年后,我们很高兴地看到,整个民族都有了精气神,就活了。每个人可以去奇思异想,他可以越出原来文学的边界。这个难道不值得我们非常非常去珍惜它、看重它吗?” 谢有顺也持同样的观点。“有这么一个庞大的空间之后,每一个人都可以写作,说出自己的故事。只有更多中国人都来说出自己的故事,都有机会说出自己故事的时候,我觉得文学才有新的希望。其实我们看现在当代文学,有一个不满足,你发现很多作家写作上写得很光滑、很流畅,没有问题,受过训练的人给你很多符合规范的东西,他所写的生机勃勃东西太少,有生活气息、有生活质感的方面非常匮乏。我觉得网络文学恰恰补上了这一块,让每一个人说出他的故事,生动的,偏僻的,底层的,我们想象不来的故事,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他认为,网络文学的兴起逐渐产生了一种新的美学趣味,并改变了文学生态。 广东省作协主席廖红球把网络文学迅速发展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回归,文学生产力的大解放”。他认为,这些我手写我心的自发创作行为,正逐步形成全民参与写作的状态。 不过,著名网络作家、《盗墓笔记》的作者南派三叔坦白地告诉记者,现在网络文学被扣了很多“高帽子”。“文学这个概念本来就比较虚幻,一般在网上写东西的人没有文学的概念。重点在于,以前发表作品的权力集中在带有社会资源的人身上,比如大作家、编辑、出版社。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写,可以绕过他们,把自己的作品直接给大众。”他认为,“网络文学”更加可笑。“说起来,其实只是改变了载体的文字而已,这种分类比较业余。有一批专家学者,习惯性地通过这种前后关系,把两批人的层次分出来。” “网络文学99.99%是垃圾”站不住脚 不久前作为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系列活动之一、在成都举行的“网络时代的文学处境”研讨会上,作家麦家一语惊人:网络文学99.99%是垃圾,只有0.01%是好东西。如果我拥有了一项权力,我要消灭网络文学。他说,如果想从网络上找到好的文学,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还声称“网络的兴盛,是人类进入末日的证据之一”。 这样生猛刺激的观点,张抗抗认为在技术上站不住脚。“你说99.99%都是垃圾,证明你肯定看了100%。问题是没有人能够看到100%,对不对?” 新浪网副总编辑孟波认为,这个比喻是有问题的,网络文学不是垃圾。“首先网络文学是一个无害的东西。现在人生活节奏很紧张,有一些休闲阅读很正常。另外他们的时间分割成一个个碎片,网络文学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白。其次它也是有意义的东西。我们知道很多的古代文学作品,画本小说,笔记小说,都是从民间来的,网络文学也是这样,它也会走向殿堂。即使不走向殿堂,也有它的地位。” 对于网络文学存在的问题,一个普遍的观点是,因为网络文学量太大,难免良莠不齐,真正好的作品比较少。中国作协副主席李冰指出,目前网络文学存在着作品思想内容格调不高,反映现实题材较少,有些作品媚俗哗众等问题。廖红球认为,有的网络文学脱离生活,粗糙浅薄,怪异离奇,创作类型化的问题也比较严重,片面追求速度和快感,推崇轻松,躲避崇高,甚至为点击率迎合种种低俗趣味。他们认为,网络文学在探索网络文学审美形态,艺术方式过程中,应该认真向传统文学学习,逐步提高网络文学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水准。同时,传统文学也应该向网络文学学习,为传统文学增添鲜活灵动的新因素。 谢有顺发现,网络文学强调自我,看起来从最个人的地方出发,从最自我地方出发,其实他们可能是最庞大的公共写作的群体。“好像文学重新进入了一个讲述集体经验的时代。集体欢呼,集体阅读,庞大点击率至上的时代,个体的叹息和悲伤可能被羁押到非常偏僻的位置。我觉得这是文学方面的退化。” 文学批评家白烨注意到,一些作者与读者过于密切的关系,形同于相互绑架。很多人的写作立足于娱乐,是基于宣泄的写作,显得单调低级。而张抗抗引用了刘震云的比喻,说“网络文学一般写白天的事少,晚上的事多”,“所以说经不起人家一概括,果然很多都是跟晚上有关系的,比如盗墓。” “网络作家没有什么比纯文学作家低” 他们的一些看法遭到了网络作家的集体反击。 幻想文学作家步非烟认为,不能用纯文学标准来要求网络文学。“文学本来有很多的价值,有娱乐价值,有思想价值,不能说纯文学没有商业价值,不能说大众文学没有艺术价值。就像我们不能说,因为杜甫的诗写得好,就要求李白忧国忧民是一样的。很多人探讨这种类型文学的时候,有很大的偏见,他们要求我们表达真实的现实生活,但我们这一类作品一开始就没有往那个上面靠。”她认为幻想文学产生的原因,放在网络文学上也适用。“它的产生是‘不如意’,是衣食无忧之后的不如意。作家不想控诉世界,不说现实不好,而是现实很冗长,我们不是说别人对我们的压迫,我们自身百无聊赖,我们需要幻想照亮自己平凡的人生,于是我们穿越了,于是我们盗墓了,我们的人生从白天进入夜晚。” 她还表示,真正的“迎合大众”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简单。“一部小说卖出几十万册,一个电影票房过几亿,一定有个人化、不可代替东西在里面,虽然可能很少。回顾历史上的大众文学经典之作,它不是说我回避了写作的难度,而是说好的大众文学,从更高层级上找到了更好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是洞穿性的,洞穿很多不同文化层次、年龄层次的壁垒,比如中国白话小说四大名著。通俗文学真的到很高层级之后,有时候比传统文学更难写。” 著名网络作家唐家三少,是起点签约的白金作家,他自称是“纯粹的网络作家”,尽管他的作品早已落地出书,而且还很畅销。他不认为网络作家有什么比纯文学作家低。“因为我创作的东西本身不是要发人深省,我写的内容是希望我的读者看完了会心一笑,在紧张工作和学习之余看到一个轻松、让他心情愉悦的东西,哪怕下一刻就忘了,我认为都值得。这个可能从创作目的上来说和纯文学作家还有传统作家,目的性是不一样的。” 网络作家当中,有一些持步非烟的观点,认为网络文学要落地出书,要进入传统文学才能得到认可。也有人像南派三叔和唐家三少一样,认为这种想法“很可笑”。“一般网络上写作的人不屑于落地成书。网络最高奖是奥斯卡奖而不是诺贝尔奖,根本就不是我们追求的东西。这个社会已经非常凄苦跟压迫,不需要传统文学告诉我生活多么黑暗,现实多么残酷。现实中我的体验比你写的还要深刻。我们需要类似蜡笔小新那样的让人开心的东西。” 在塔底的大部分网络作家非常穷 很多与网络和文学无关的人,之所以对网络作家这个群体产生兴趣,很多是因为他们的超高人气和随之带来的高收入。“我们现在可以乐观预测,下一位年收入过千万的作家会诞生于网络作家群中。”盛大文学CEO侯小强表示:“做出这样的预测,因为现有的环境与条件,正在制造诞生大的作品和大的作家的土壤。首先在最近刚刚宣布的数据中,中国网络文学已经有1.62亿的用户。其次对优秀作品进行商业性开发的模式正在日趋成熟。第三,无线阅读普及大大扩张网络文学的传播渠道。网络文学正在成为娱乐内容来源。” 但是一些作家的直接和间接感受是,网络作家没有这些付费文学网站所宣传的这么光鲜。步非烟透露:“网络写手一天被要求更新很多字。曾有一天有个人很悲伤回读者一句话说:我今天发高烧40度,能不能只更新五千字?非常可悲。网络作家一天不更新就要挨骂,甚至骂到很脏,连祖宗都骂遍了。网络读者就这么强势,作家这么弱势。” 一些专家也提到,盛大“千字二分钱”的起点文学模式,一方面为付费阅读开创了颇具可行性的赢利模式,捧出了百万、千万作家,一方面每天几千上万字的更新任务,也是在“压榨”网络作家。 张抗抗说:“网络就是一个双刃,有利带来弊。你这么大的点击量,每天上传率这么高,肯定作者没有办法精雕细刻。但是他不这么大量上传的话,就不能保持充足的货源,下面读者就没有耐心等了,他不看你的,你就不能得到足够的收入。现在网络文学为什么有比较多的人对它批评,说这个文字太水了?这个模式值得研究。我有时候想不明白,这个时代本来时间是越来越少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可以把时间消磨在越来越多的水里面。” 另外,她还担心网络作家的身体健康。“我们经常说要使网络文学健康发展,这个肯定没有问题,但是我想这个作者能不能够健康呢?具体到你的睡眠,你的眼睛,长期坐着之后静脉血流的问题等等,如果我们网络作者被一万字上传率控制的话,这个健康一定是很值得担忧的。” 在南派三叔看来,网络写作有很多模式,起点模式只是很小的一个部分。但是很多人只看了起点,就认为网络写作就是那样的,就是每天要更新大量文字,结果出来一些几十万上百万字的超长篇。“起点确实付出了很多金钱,但是网络作家的收入是一个金字塔,最高的很少很少,大部分作家非常穷,底层只有400到600元的收入。”有人还激愤地称:“有些文学网站根本不把作家当人!” 一本书竟有上千万个盗版网页 “红袖添香”毕建伟表示,“千字两分钱”导致大量作品比较水等问题也是他们一直在关注的。现在他们想到一个解决方案:按质定价。“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更合理,避免像按字数收费那样,作者受利益驱使注水；同时避免疲劳,也避免网络文学模式化和类型化。” “盛大”侯小强则称,在商业模式上他们希望做更多的探讨,比如已经建立的手机文学阅读基地。“现在我们有的作家已经可以通过无线渠道赚到一个月十万、二十万,到今年年底,通过无线渠道出现第一批收入过百万的作家,已经不是悬念了。我们也希望网络文学里面出现一批直接与纸制出版物对接的作品,比如说比较短的五万字、十万字,题材更现实化,也更主流的作品,这些都是在商业模式上的探讨。” 对于作家收入的问题,侯小强表示:我们没有剥削作家。他表示,由于过去盛大文学在广告上的投入,在平台建设上的投入,在打击盗版的投入,和编辑团队上面的投入,实际上到现在还是一个亏损期。“因为我们和作者分成三比七,30%在我们这儿,70%给作者。但是我们的30%实际上有大量运营费用。今年由于无线的崛起,刚刚有了一点曙光,大概能够持平。并不是大家讲的我们剥削作者。我们希望能够建立起一种良性互动,让网站也不要赔太多,作者也能一起成长。”他还呼吁,希望有些公司不要用五百万、八百万、一千万去买一个作者。“实际上对这个行业的损伤是非常巨大的,这导致最后谁都不赚钱,网站也不赚钱,作者也不赚钱。” 他认为,网络文学正常成长的最大障碍,是网络作家权益保障、网络文学版权维护。网络盗版泛滥、搜索引擎对网络盗版纵容。“我们最火的十本小说,每天更新章节刚刚上传网站,三分钟之后就被上传到贴吧或者别的地方。而且最可怕的是,一些盗版网站现在也非常猖獗。我们粗略统计一下,大的盗版网站上百家,基本把我们的内容大部分地移了过去。要关掉一个网站可能花掉几十万,但是过两天它又重新开张了,类似于这样的情况在不断上演。在打击盗版上,盛大文学成立两年间已经投入一千多万了,效果不是特别大,基本上是无能为力。” 原载：《 南方日报》2010-05-30 原载：《南方日报》2010-05-3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