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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 汤炳正对《屈原列传》的删改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熊人宽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 汤炳正先生的《〈屈原列传〉理惑》虽有众多好评,仍不免漏洞百出。汤氏删改《屈传》后得出的两个重要结论:“怀王之时屈原只是‘疏’”;“《离骚》之作当在屈原被疏之时。”前者与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人“屈原放逐,著《离骚》”的一致意见不合。后者与《离骚》之内容相悖。可见汤氏删改《屈传》,不是恢复原貌,而是离原貌更远了。
    关键词 屈原,《屈原列传》,疏,放流,《离骚》
    今本《屈原列传》是研究屈原生平事迹的重要资料。学界对《屈传》的理解一直存有很大分歧。
    孙作云先生说:「《史记·屈原列传》是由三篇文章组成的:第一篇自开头以至“王之不明,岂足福哉”止,是讲《离骚》撰写经过及其内容大意的文章,我在下文中将证明:此即淮南王刘安所作的《离骚经章句序》——与班固、王逸之《离骚经章句序》同;其次是《渔父篇》(不知何人所作,非屈原作;旧说以为屈原作,误)——用这篇妙文代表屈原被放逐以后的生活,主要的是发挥屈原刚强不屈的思想;其三是屈原的绝命词《怀沙》,用《怀沙》来表现屈原宁死不屈的精神,并以此结束屈原一生的行事。在这三篇文章之间,司马迁仅仅添了十几句连缀的话,用以联系上下不同之三文。如在讲《离骚》大段之文及《渔父篇》中间,添上以下几句话:“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夹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以下便引《渔父篇》正文。在《渔父篇》之后、《怀沙》之前,添上一句:“乃作《怀沙》之赋。”在《怀沙》赋后,又添上一句:“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1 孙作云《读〈史记·屈原列传〉》《史学月刊》1959年第9期P23-27(P12)]
    此论不但缺乏依据,而且与司马迁写《史记》的严谨作风不符。《屈原列传》不大可能只是把他人的“三篇文章”生吞活剥地拼凑而成。故孙先生此论未被屈学界重视。
    随后汤炳正先生在1962年发表的《〈屈原列传〉新探》[2]中提出了“刘安《离骚传》窜入”论。汤先生之文在屈学界产生较大的影响,既有不少学者采信引用,也有些学者提出不同意见。下面就汤先生之文,提些粗浅的商榷意见,以求教于大方之家。
     
    
    今本《屈原列传》的一些问题
     
    
    (一)、武帝“爱秘”《离骚传》问题。
    汤炳正先生说:「史迁当时并未见过刘安的《离骚传》,今本《屈原列传》中所引刘语,乃后人所窜入者。」[2(P4)]说:淮南王所著《离骚传》“未布于世,推其原因,盖不外其始武帝‘爱秘’之”[2《〈屈原列传〉新探》《文史》创刊号 中华书局 1962 10(P6)]
     
    熊任望先生认为:「所谓武帝“爱秘”《离骚传》,是高诱《淮南子叙》中的错误说法。《汉书·淮南王传》写得明明白白:“初,安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骚传》,旦受诏,日食时上。”武帝爱秘的是《内篇》,而不是《离骚传》。……《离骚传》是对《离骚》的注释,“爱”是可能的,“秘”则毫无必要。多方搜集材料为刘安立传的司马迁,对刘安所领导的学术活动及其成果,不能毫无所闻、所见——纵使未覩其书,也当耳受其事。如有所闻见,而在传中一字未及,必有其他原因。这种情况,在《史记》列传中并非仅见。」[3熊任望《〈屈原列传〉析疑》《河北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P17)]
    更何况「司马迁作《史记》,开始于太初元年(元前104年),距离刘安作《离骚传》(武帝建元二年)已有三十五年。故作为太史令的司马迁当然可以见到《离骚传》。」[4廖化津《〈屈原列传〉解惑——续说汤炳正先生〔〈屈原列传〉理惑〕》《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4期(P23)]
    (二)、“传内评论与传末赞语”矛盾的问题
     
    汤炳正先生认为,最为突出的矛盾是:传中评论肯定屈原“死而不容自疏”和“睠顾楚国”的行谊,而在赞语中却同意贾谊对屈原不“游诸侯”所提出的批评;也就是说,既赞扬他不离开楚国,又怪他不离开楚国。这样对立的观点,不能出自同一作者。[2(P17-20)]
    熊任望先生认为: 「“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可在“不容”后断句,即 “自疏灌淖污泥之中”,意为自远于污浊的社会,这里并不涉及屈原是否离楚的问题。」;「此外,“自疏”不是“远逝”,没有“至死不肯离楚”之意」(P18);「屈传中史迁对屈原“睠顾楚国”,只作了客观叙述,并未加评论——没有赞扬,也没有批评。如果说这一段有什么言外之意的话,那就是一方面肯定屈原对楚国对怀王的眷注,一方面对屈原把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忠臣之分”的昏王身上,表示惋惜。由此跨进一步,就可以达到赞语中的“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其间似无不可踰越的鸿沟。」[3《〈屈原列传〉析疑》(P18-19)]
    再说,这种评述上的差异并不罕见。例如班固的《离骚序》对屈原的批评很多,而其《离骚赞序》却一句批评之语都没有。两者虽有明显差异,但不能说它们“出自不同作者”。
    再如,汤炳正先生一贯的观点是,“屈原作《招魂》招怀王死魂”:「屈子遭谗而怀王不察(考)屈子之盛德,故结果怀王赴秦被拘,“离殃而愁苦”,终死于秦。据此,则《招魂》实为屈原招怀王之魂而作。怀王已死于秦,故希其魂得归也。当时怀王死于秦,国人“如丧亲戚”,屈原岂能无动于中?招魂之作,殆在此时。」[5《楚辞类稿》巴蜀书社1988](P416)
    可是汤氏又有言论,批评“招死人之魂的附会之谈”:「《招魂》首段还有“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等语,亦即王逸叙所谓“魂魄放佚,厥命将落,故作招魂,欲以复其精神,廷其寿命”。这又跟大关县巫师招魂之术系施之于“精神昏迷”病的事实相符合。他们不是招死人之魂,而是招病人之魂。清陈本礼《屈辞精义》把“些”字解释为“挽歌声”,显然是误为招死人之魂的附会之谈。」[2《屈赋新探》(P376)]
    恐怕不能说汤氏著作中“这样对立的观点”是“后人窜入”所造成的吧!
    (三)、“屈平既嫉之”,接“令尹子兰闻之大怒”问题。
     
    汤先生与大多数认为今本《屈传》有错乱的人一样,认为在“屈平既嫉之”下,应接“令尹子兰闻之大怒”。
    熊任望先生从“既”字入手,说明仍以保留今本原貌为好。他说「“既嫉之”句与下文连续,大意是:屈原既嫉子兰,又作《离骚》(其中有影射子兰之处),子兰闻之大怒。“闻之”的“之”,当兼指屈原嫉之和作《骚》两事。若在“屈平既嫉之”之下,径接“令尹子兰闻之大怒”,“既”字很难找到恰当的解释。改反难通,不如不改。」[3《〈屈原列传〉析疑》(P13)]
    郑文先生指出:「这“屈平既嫉之”汤先生认为是下接“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果如所说,不免“文意扦格”。因为“屈原既嫉之”是承上文“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而来,它本身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句子。它必须联贯下文“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才成为一个神完气足的句子。」[6(P16)]。「把这里的“兰(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和“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联系起来,正可见屈原这篇《离骚》怎样刺痛了这位“无实而容长”的家伙!因此,我认为“令尹子兰闻之”的“之”字,既指的“屈原既嫉之”这回事,也指的“其存君与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的“一篇”。这“一篇”就是《离骚》。」[6郑文〖读《〈屈原列传〉新探》兼论《离骚》创作的时间〗(P19)]
    (四)、 “后人窜入的两段文字” 问题。
     
    汤炳正先生认为,“今本《屈原列传》中所窜入的也就是《离骚传》的总叙部分。”;“离骚者,犹离忧也”到“争光可也”,以及“虽放流”到“岂足福哉”两段,全是后人窜入的刘安《离骚传》中的文字,应该剔除。[2(P8-9)] (聂石樵先生也有类似的看法[见《屈原论稿·〈屈原列传〉辨析》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2月]。但是在《聂石樵自选集》“关于屈原三题”中又说“司马迁把刘安的意见采纳入为屈原所写的传记之中,说明司马迁是同意这种观点的。”[7《聂石樵自选集》山东文艺出版社 2007年1月])
    《太史公自序》:“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作《屈原贾生列传》”[8《史记》]。史迁作《屈原列传》,与《离骚》密切相关。若把两段评议《离骚》的543个字“剔除”,岂不成了“断尾巴蜻蜓”?可见汤氏删改《屈原列传》,不但缺乏依据,而且与太史公自序相悖。
    熊任望先生说:「司马迁为屈原立传,极便借题发挥,抒泄愤懑。如以为两大段议论都是后人窜入,原文在叙事中没有发任何议论,对别的史家说可以,对有机会即发议论,曾借《伯夷列传》大兴慨叹的司马迁来说,很难理解。……“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作《屈原贾生列传》。”既然如此,对《离骚》他不能没有评论。」;「以为屈传中其余议论也都是刘安的话,证据似嫌不足。班固所引的几句,语气平和。屈传中的议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语气十分愤激的话,如“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王之不明,岂足福哉:”等等。这些牢骚,理应发自史迁。刘安密谋反叛,不可能在直接呈献给武帝的《离骚传》中借题发挥,指桑骂槐,那样有引起怀疑的危险。」(P16)「班固《离骚赞序》和王逸《离骚经序》,合乎总叙的要求;而今本,《屈原列传》中的评论,其中有非总叙所该有的内容,只能属于史迁,而不能归于刘安。」(P17)「班序和王序对怀王的过错,不加任何评论。可是,屈传,除有班、王序的两点内容外,还有抨击怀王的大段文宇,为班、王序中所无。这一大段抨击怀王的文字,无论从性质,还是从数量说,都是刘安《离骚传》的总叙中所不可能有的。」[3《〈屈原列传〉析疑》(P17)]
    赵沛霖先生认为:《屈原列传》中“屈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致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 这是司马迁“对屈原精神做了全面的评价。”[9赵沛霖《封建时代屈原爱国精神研究的历史走向》《殷都学刊》1994年第1期] 而不是刘安的话。
    汤先生的删改,犹如在为患病的机体动手术时,把好些正常器官切除了,这样的手术当然不理想。
     
    )、从刘安对屈骚》评价的本意 看《屈原列传》中的争议
     
    淮南王刘安之都邑——寿春,是楚国最后的国都。楚亡后楚之宗族遗老、屈氏后代、巫师文士仍一度云集于此,虽然《汉书·高帝纪下》:“九年冬十一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关中,与利田宅。”然而它仍然是楚文化以及屈原作品与传闻保存较为集中之处。这对爱好文学的刘安“治骚”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刘安的《离骚传》等作品,为司马迁写《屈传》提供了重要史料。
    但是,刘安这样的谋反逆臣不大可能与忠君爱国的屈原产生思想共鸣。那么刘安《离骚传》对屈原的赞美之词:“蝉蜕浊秽之中,浮游尘埃之外,嚼然泥而不滓,与日月争光”其本意是什么呢?想必是刘安把屈原看作“真人”……。浮游、蝉蜕、轻视生死、与日月争光正是《淮南鸿烈》所描绘的“真人”、“至人”的特征。司马迁、王逸等人借用刘安的赞词,赞颂屈原的高洁、修美,并非使用刘安的本意。
     
    孙克强先生认为:从字面看,刘安对屈《骚》的评价的确很高,但通过对刘安思想的剖析再来看,就可发现刘安歪曲了屈原。刘安密谋反叛,对武帝阳奉阴违。表面上极尽歌功颂德以讨好武帝。他受诏作《离骚传》,一半是奉诏,一半是迎合武帝好儒术、爱屈骚的心理。把《离骚》拉上“温柔敦厚”的轨道,掩盖屈原对国君的批评指责,他的评价很难是对屈原作品的真实理解。(P71)
    知道了刘安与司马迁思想上的差异后,再来看“从‘离骚者,犹离忧也’到‘虽与日月争光可也’”是不是“刘安《离骚传》中之语”,就可以辨析清楚了。(P73)
    刘安认为屈原是超尘绝俗,“浮游”、“蝉蜕”,轻视生死,无欲无念的“真人”。而太史公为屈原立传突出的是“发愤而抒情”所以的:“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与《史记》的主旨完全一致,应是司马迁自己的话,而不是刘安《离骚传》之语。 [参见10孙克强《刘安评屈骚辨——兼对〈史记〉刘安语的认识》《信阳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1997年01(P69-73)]
    徐克文先生也认为:司马迁写《屈原列传》他对屈原的思想感情,生平志趣,政治遭遇,发生了强烈的共鸣,虽然写的是屈原,而在思想感情上又仿佛在写自己。司马迁对屈原作品所反映的深细隐曲的蕴义微旨,体会得比一般人深刻真切。《屈原列传》将叙事、议论、抒情交织在一起,用跳跃的手法进行表彰歌颂 记叙 议论。这种夹叙夹议兼抒情的龙门笔法,正是他写传记的表现手法之一,《伯夷列传》等也是这样写的。(《伯夷列传》论述这千古第一“义人”的《采薇歌》,就是“盖自怨生也”。)《屈原列传》对《离骚》的评议,可谓深湛精确,婉雅凄枪,真气动人。尤其“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一语,揭示出屈子作《离骚》的思想底蕴,在当时来说,确属石破天惊之谈。《屈原列传》中纵然有些字句采用了淮南之词,而主要观点,基本倾向,则是司马迁的。细读这两段文字,不论对屈原的“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的忠贞恳挚的思想感情的揭示,或是对屈原的对人生事物,对真理正义之所以抱有那样执着态度的认识,从而给出的祟高评价,都不是淮南王之辈所能有的。 [参见11徐克文《司马迁与屈原——读〈屈原列传〉》《辽宁大学学报》1984年第5期(P74-78)]
    (六)、“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与“列传”有异的问题
     
    汤炳正先生引《报任少卿书》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史记·太史公自序》也有与此大同小异的一段话。但如果以《史记》列传考之,则此段不仅跟屈原的事迹不相合,而且吕不韦之著《吕览》,乃在迁蜀之前,不在迁蜀之后;韩非之著《说难》,《孤愤》。乃在囚秦之前,不在囚秦之后。然而决不能因此而说史迁对他们的事迹,也有两种不问的说法。因为先秦两汉对此并无异说。盖史迁因情之所激,奋笔直书,致与传记体的列传有所出入。因此,“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一语,乃史迁以概括之笔抒其情,并非以叙述之笔传其事。」[2(P14-15)]
    此论缺少说服力。
    1、“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并非史迁一人所言,汤氏否定它,就是否定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汉人的一致意见。
    2、《报任少卿书》及《太史公自序》中的“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是与“文王”、“仲尼”、“左丘”“孙子”并列者,而这几位都与其“列传事迹”相合。
    3、文中“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并没有说“著《吕览》,乃在迁蜀之后”。“韩非囚秦,《说难》、《孤愤》”也没有说著作的时间。汤先生对引文中多数“与其列传事迹相合”之例弃之不顾;把贾谊、刘安、刘向、王逸等汉人一致的意见置之度外;只对其中没有明确著作时间的“不韦”、“韩非”引申发挥,以逞其否定“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之目的。这样的推理、辩驳,是不是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
    4、至于汤先生说:(屈原放逐,乃赋《离骚》)“跟屈原的事迹不相合”,不但与两汉学者之论背离,而且与《屈赋》所记不符。
    小结
    尽管今本《屈原列传》中对怀王“放”屈原,与《离骚》作时记述有矛盾,但是“汤氏删改《屈传》后得出的两个重要结论:“怀王之时屈原只是‘疏’”;“《离骚》之作当在屈原被疏之时。”前者与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人“屈原放逐,著《离骚》”的一致意见不合。后者与《离骚》之内容相悖。可见汤氏删改《屈传》,不是恢复原貌,而是离原貌更远了。详见下文。
     
    
    怀王有没有流放屈原?
     
    汤炳正先生在删改《屈原列传》后得出:“认为怀王时屈原只是‘疏’的,有史迁、班固等,认为怀王时已被‘放’的,有刘向、刘安等。这显然是两种不同的传说。”[2(P12、38)] 汤先生选择了“怀王之时屈原只是‘疏’”。但是,这一结论的基础并不牢固,致使汤先生把屈原的“汉北之行”,放到“写《哀郢》之后的顷襄王十年”,并作出了屈原“从陵阳去汉北”,“观察边疆动态”等一系列令人难以以置信的臆断。[详见将发表的敝文 《〈九章〉时地管见》商榷]
    其实,《屈原列传》既曰:“怀王怒而疏屈平”;又曰:“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那么,屈原在怀王之世完全可能先“疏”后“放”。不必把“疏”与“放流”对立起来。
    (一)、“屈原放逐,著《离骚》的文献依据
     
    《屈原列传》:『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8《史记》(P628)]
    不管这是司马迁的话、或刘安《离骚传》中的话、还是司马迁采信刘安后的论述,都明确地表示怀王之时屈原曾被“放流”。而且《太史公自序》再次记有:“屈原放逐,著《离骚》”[8《史记》(P945)]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可以互证。
    贾谊《吊屈原赋》:“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赋”。
    刘向《新序?节士》:“使张仪之楚,货楚贵臣上官大夫靳尚之属,上及令尹子兰、司马子椒,内赂夫人郑袖,共谮屈原。……屈原遂放于外,乃作《离骚》。……怀王子顷襄王,亦知群臣谄误怀王,不察其罪,反听群谗之口,复放屈原。”[12刘向《新序》]
    洪兴祖:“刘向《新序》云:‘……当顷襄王之三年,怀王卒于秦。顷襄听谗,复放屈原。’”[13洪兴祖《楚辞补注》](P135) 
    既然“顷襄复放屈原”,那么必有“怀王初放屈原”。两王之“放”其义应当相同。
    王逸曰:‘离,别也。骚,愁也。……言己放逐离别,中心愁思。” [13《楚辞补注》(P2)]
    这些汉人的说法是一致的。
    汤炳正先生在删改《屈原列传》的基础上得出的:史迁“认为怀王时屈原只是‘疏’”之论,并无确切的文献依据,似有“以己意代史迁之意”的嫌疑。
    (二)、屈赋中有关“疏”,“流、放、迁、的记述:
     
    《惜往日》“心纯庬而不泄兮,遭谗人而嫉之。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
    “君含怒而待臣”,当是怀王十五年“王怒而疏屈平”的写照。
    《惜诵》则是“王怒而疏屈平”时的作品。
    《惜往日》“蔽晦君之聪明兮,虚惑误又以欺。弗参验以考实兮,远迁臣而弗思。”
    似乎是怀王后期,“远迁”屈原于汉北的表述。
    即《卜居》的“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
    《抽思》:“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13 P139]。这与《惜诵》的“欲高飞而远集兮”,都是以鸟喻己。可见流放之地在汉北。
    《惜往日》“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何贞臣之无罪兮,被离谤而见尤!”
    当指顷襄王三、四年间,屈原遭“顷襄王怒而迁之”事。可与《哀郢》:“遵江夏以流亡”;“方仲春而东迁”;“信非吾罪而弃逐”,“哀见君而不再得”呼应。[见鄙文14《〈哀郢〉的猜想 兼答客难》]
    《哀郢》记屈原被放于郢东,一待九年,与《卜居》的“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显然不是一回事。
    《惜往日》“惭光景之诚信兮,身幽隐而备之。”
    或许可与《涉江》“幽独处乎山中。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呼应。
    东方朔《七谏·自悲》有:“隐三年而无决兮,岁忽忽其若颓。”或许指屈原在溆浦“幽隐”之地待了三年(顷襄王十三~十五年?)。
    随后楚王准许他迁往生活条件较好的长沙(汨罗)。
    《怀沙》即有离溆浦往长沙之记述:“伤怀永哀兮,汩沮南土。……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浩浩沅、湘,分流汨兮。修路幽蔽,道远忽兮。”
    《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则是屈原在投水前仍然是“被放之身”,于汨罗一带活动的记事。
    (三)、《卜居》的“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怀王“屈原的表述。
     
    《楚世家》:“二十五年,怀王入与秦昭王盟,约於黄棘。秦复与楚上庸。”[8 P340]
    很可能,怀王为了讨好秦王,在黄棘会盟时答应 把秦王所忌讳的、一直反对与秦结盟的屈原流逐出郢都。此说(即“为秦逐屈原,复楚上庸”)虽然根据不充分,但是,按屈原年谱排下来,在黄棘会盟后屈原流放汉北,其可能性比较大。
    屈原《悲回风》中有:“借光景以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洪兴祖《补注》曰:“初,怀王二十五年,入与秦昭王盟于黄棘,其后为秦所欺,卒客死于秦。今顷襄信任奸回,将至亡国,是复施行黄棘之枉策也。”[13 P161] 可见“黄棘会盟”对楚国和屈原都有较大的影响。
    《卜居》“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是说屈原被放三年期满,可以自主行动,可以回郢都与家人团聚。《七谏·谬谏》:“念三年之积思兮,愿壹见而陈辞。”[13 P256]可能是说同一件事。
    但是,他没有任职、“心烦虑乱,不知所从”,所以“往见太卜郑詹尹”咨询。其“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说明屈原已经是自由之身,面对着人生道路的两种选择。
    “太卜”曰:“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是劝他自行决定。
    此篇或为虚构之文,但是它反映了诗人面对今后的人生道路“不知所从”的心态。也不排除屈原从汉北回郢都的途中,经鄢郢旧都祖庙所在之地,或许去拜访过留守的“太卜”,促成了他写作了此文。
    总体上看,屈原可能在怀王二十五~二十八年流放汉北。[详见敝文15《屈原流放汉北考》]
    (四)《哀郢》可与《史记》“顷襄王怒而迁之”、“怀王客死兰咎屈原”对应。
     
    《哀郢》的“遵江夏以流亡”;“方仲春而东迁”;“信非吾罪而弃逐”。当与《屈原列传》:“(怀王)竟死於秦而归葬。……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以及《太史公自序》:“怀王客死,兰咎屈原。”相关。[详见敝文 14《〈哀郢〉的猜想 兼答客难》]
    (五)、“放流”不宜作“”解。
     
    《屈原列传》:“屈平既嫉之,虽放流……”之“放流”,与《卜居》的“屈原既放”,《渔父》“屈原既放”,《哀郢》“遵江夏以流亡、方仲春而东迁、信非吾罪而弃逐”,《惜往日》“远迁臣而弗思”,其“放、流、迁、逐”含义类同,故“放流”不宜作“疏”解。
    《史记》中这类例子也很多。
    如《五帝本紀》:“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驩兜于崇山,以变南蛮;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鲧于羽山,以变东夷:四罪而天下咸服。”
    《秦始皇本纪》:“母咸阳,有不孝之行”。
    《楚世家》:“观从……令楚众曰:‘国有王矣。先归,复爵邑田室。后者之。’”
    《郑世家》:“君王之江南,及以赐诸侯,亦惟命是听!”[8. P357])
    这里的“流”、“放”、“迁”、“殛”其义相同。
    小结
    “怀王初放屈原”,“顷襄复放屈原”不但在《史记》和“刘向《新序》有记载,而且在屈赋中可找到内证。总体上看,屈原可能在怀王二十五~二十八年流放汉北。
    《离骚》的作时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 [8《史记》(P632)] 可证明《屈原列传》及西汉早中期人们论及的《离骚》属单篇,并非后人的“统称屈赋为《离骚》”之《骚》。
    《屈原列传》中关于《离骚》的作时存在矛盾的记述。它既于“王怒而疏屈平’之后记叙写作《离骚》;又在顷襄继立之后写到屈原“虽放流,睠顾楚国,系心怀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云云,再次论及赋《骚》。再者《太史公自序》也有“屈原放逐,著《离骚》”。因此后人对《离骚》作于何时,一直存有分歧。
    但是,“《离骚》之作,不应在‘王怒而疏屈平’时。因为这与《离骚》的内容不合。”则是多数学者的共识。
    汤炳正先生在删改《屈传》后,把屈原赋《骚》,定于“怀王疏原之时”。如此删改,不但与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人“屈原放逐,著《离骚》”的记载矛盾,而且与《离骚》的内容不符。
     
    试分析之
    (一)、“‘《离骚》作于怀王疏原之时’论”解析。
     
    汤炳正先生说:「屈原赋《骚》,不是在襄王放原之后,而是在怀王疏原之时。两汉以来古说,本无歧异。刘向的《新序》、班固的《离骚赞序》、王逸的《离骚经章句序》等书,都是一致的。」[2(P11)、(P37)]
    1、汤先生此说有违史实
    前文 在“怀王放流屈原的文献依据”中已列举了“两汉以来古说”,其主流描述是:“屈原放逐,著《离骚》”。 汤先生“两汉以来古说,本无歧异”的表述,隐匿了“屈原放逐,著《离骚》”,与“怀王疏原时作《离骚》”的分歧。把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人的“屈原放逐,著《离骚》”,“偷换”为“怀王疏原之时作《离骚》”。如此论说 有误导读者之嫌。
    2、怀王疏屈原时不足三十岁,与《离骚》“老冉冉将至”不合。
    汤炳正先生说:「据史实考之,《离骚》之作,当在怀王十六年以后,亦即屈原遭谗被疏之时,时屈原正三十多岁,古人所谓“三十曰壮”之年。」[2(P12)]
    这样表述有意无意地混淆模糊了两件事。
    第一,汤氏可以认为“《离骚》之作,当在怀王十六年以后”,但是不能说“亦即屈原遭谗被疏之时”。因为《屈原列传》明白记载,“王怒而疏屈平”是在怀王十六年“张仪诈楚”之前,而不是“怀王十六年以后”。两者时间不合,不该混淆。
    汤氏在1962年 10月《〈屈原列传〉新探》(《文史》创刊号)的说法:“据史实考之,《离骚》当写于怀王十二年屈原被疏之后到十七年起用之前,亦即屈原二十七岁到三十二岁之间,所谓‘三十曰壮’之年。”[2(P38)]并没有这个毛病。
    后来汤先生考证:屈原“生于公元前342年”[2(P40)],则怀王十六年(前313年)屈原刚刚三十虚岁。汤先生为了让屈原跨入三十岁这个档次,把它定“在怀王十六年以”很有意思。可惜他“亦即屈原遭谗被疏之时”的表述与史实不符。
    据敝人考证:“王怒而疏屈平”在怀王十五年。(既不是汤氏1962年所说的怀王十二年,也不是1984年所说的怀王十六年以后。)[见敝文16《〈惜往日〉透露的屈原经历》] 即便按汤先生:屈原“生于公元前342年”计算,怀王十五年屈原被疏时也只有二十九虚岁。
    若是按照浦江清的屈原生于“元前339年”计算,怀王十五年(前314年)屈原被疏时,只有二十六虚岁。
    当然,若是说屈原在被“疏”几年后,三十多岁时再作《离骚》,也能说得过去。这就涉及下面一个问题。
    第二,汤先生的:“《离骚》之作,……时屈原正三十多岁,古人所谓‘三十曰壮’之年。”
    这是试图证明 作《离骚》时屈原三十多岁,正合古人之“三十曰壮”。
    汤先生为了说明问题,还列举了游国恩先生的三个例证和汤先生自己所找的《离骚》中的三个例子:
    游国恩先生《楚辞慨论》举的三例:[2(P11)]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汤炳正先生举的三例: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2(P12)]
    郑文先生“不同意汤先生对他自己所举的三个句子的解释。”认为:“汤先生解释这三个句子是屈原自谓的语气、是不正确的。”[6(P16)] 而且这三例中,有两个并非指“屈原之年岁”,可见这是汤氏之误读。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这些引文,《离骚》当作于“老将至”的“壮年后期”。
    古人“所谓‘三十曰壮’”是说三十岁进入壮年期,一直到四十、五十都可算是壮年。再往后就是“六十曰老”或“七十曰老”。那么“未晏、将老”是多大年龄呢?至少应当在四十五岁左右吧。
    汤先生把“老冉冉其将至兮”等语意,界定为“壮年”即“三十多岁”,像这样用“模糊壮年期概念”的方法,来曲解《离骚》,以便纳入他“屈原被疏之时作《离骚》”的观点,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借用郑文先生的话来说: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壮年,“怎会有‘迟暮’、‘老将至’、‘年岁不吾与’之感呢?”[6(P17)]
    
    (二)“《离骚》作于屈原被疏之时”论,与《离骚》的内容大相背离。
     
    汤先生《离骚》作于屈原被疏之时论,不但与上面所说的“老冉冉其将至”等记述不合,而且与《离骚》总体精神不符。
     
    力挺“汤说”的董运庭先生也驳说:「屈原被馋见疏时,还比较年轻,不到三十岁。而《离骚》一诗详尽地叙述了抒情主人公一生的不幸遭遇,尤其是政治上所遭受的曲折坎坷,其中还有一些缅怀往事、叹息老之将至的话,这些都与屈原当时的年龄身份不符。从《离骚》的内容来看。无论是反映的与楚王的关系,还是反应的抒情主人公的思想状态,都有复杂变化和剧烈冲突的过程,对于楚王,除了有批判、抱怨之外,也还有一些希冀和期待,幻想还没有完全破灭。屈原既“伤灵修之数化”,有恐“老冉冉其将至”,他有“九死不悔”的执着,写作《离骚》,必然是政治上屡经挫折,而感情上的忧愤己经积累到十分深沉的地步。因此,具体的写作时间应是怀王朝的后期较为妥当。」[17董运庭《关于屈原生平事迹的总体廓清——再读汤炳正先生〔〈屈原列传〉理惑〕》重庆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3期(P34)]
    董先生把《离骚》作时定在怀王后期(即在怀王十五年“屈原被疏”后的十到十五年),实际上已经否定了汤先生的“屈原被疏之时作《离骚》”;也就否定了汤先生对《屈原列传》的删改。
    (三)《离骚》作时推想
     
    屈原可能在怀王二十五~二十八年流放汉北。
    《楚世家》:“二十九年(前300年),秦大破楚,楚死二万,杀景缺。怀王恐,乃使太子为质于齐以求平。”[8 P341] 
    楚怀王又要和齐,很可能想起屈原,就把已经流放三年的屈原招回郢都。从屈原参加了怀王三十年的“廷议”劝怀王:“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1 P627]看,怀王二十九年屈原已经回郢都。
    怀王二十年以后,《楚世家》中多次提及昭雎:建议“合齐善韩”的是昭雎;谏怀王“毋入秦”的是昭雎;“诈赴於齐、归楚太子”,也是昭雎,可见他当时是位重臣。这也表明,怀王二十九年屈原回郢都后,未被重用,其地位远在昭雎之下。故《楚世家》只记昭雎,不提屈原。
    再从《哀郢》的“出国门而轸怀兮”、“哀见君而不再得”看,顷襄王初期屈原在郢都尚有任职,经常可以见到顷襄王,只是未任要职。
    怀王二十九年到顷襄王三年这五年中,屈原既未被重用比较清闲,又在郢都任职生活比较安定,行动比较自由,心情当比放流时平静。
    从时间、地点、心境等主客观条件上看,都适宜《离骚》的书写。
    怀王客死,屈原就把《离骚》呈献给顷襄王,同时要求追究“子兰劝怀王入秦的责任”。以至“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
     
    小结: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是贾谊、刘安、司马迁、刘向、王逸等汉人的一致意见。再结合《离骚》的总体内容看,把《离骚》的作时定在“放屈原于汉北”以后的怀王末期至怀王客死的一段时间(即怀王29年至襄王3年)比较合适。
    汤先生删改《屈传》、把《离骚》作时定于“怀王疏原之时”之举,并不成功。
    今人难以恢复《屈传》原貌
     
    今本《屈原列传》有些地方确实记叙得不清楚,或有错简;或有后人窜入的文字。汤炳正先生所指出的“传内评论与传末赞语”的差别也确实存在。但是,现在的各种“修正、议论”都属于猜测,除非地下挖出古老版本,否则难以确定谁的说法更接近“原貌”。
    汤炳正先生《〈屈原列传〉新探》1962年10月在《文史》创刊号发表后,西北师范大学郑文教授(1910-?)紧接着就在1962年《西北师大学报(社科版)》第4期以〖读《〈屈原列传〉新探》兼论《离骚》创作的时间〗[5]为题 对汤先生《新探》中的“怀王没有‘放’屈原、屈原被疏作《离骚》、”等观点作了反驳。郑文列举了十二点理由,证明“《离骚》不是张仪欺楚之前屈原被疏之时的作品”。[6(P18)]此文大多言之有理、有据 [见附件]。可是汤先生却对它视若无睹、不与理睬。(在1984年出版的《屈赋新探》中以《〈屈原列传〉理惑》为题,再次发表的论文中,其主要观点均未改变;在其《后记》中对郑文也只字未提。)
    汤先生把今本《屈原列传》中“离骚者,犹离忧也”到“争光可也”,以及“虽放流”到“岂足福哉”这两段543个字“剔除”后,得出的“怀王没有‘放’屈原、屈原被疏作《离骚》、”到底是接近《屈原列传》原貌了,还是离原貌更远了?读者心中自然各有评议,……恐怕很难取得一致意见。
    刘生良先生则认为:太史公「的修史原则是“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以“成一家之言”。在整齐、结构不同来源的史料成篇时,太史公往往采用先录后补之类的笔法.在所录所补的文字间,是难免不出矛盾的。例如《宋微子世家》写微子出亡一节,前边说微子谏纣不听,问于太师少师之后“遂亡”,接着,又在箕子佯狂、比干剖心之后写到微子“其义可以去矣”之叹,“于是太师少师乃劝微子去,遂行”。微子之亡到底在箕奴比剖之前,抑或其后,史文乃呈岐说,究其原因是由于史公先据《尚书·微子》等史料行文,后又以追叙的方式补录其它史料造成的。又如《吴起列传》前云魏文侯“以吴起善用兵,廉平能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下文又书武侯浮西河,善吴起之对答,“即封吴起为西河”守。到底是文侯还是武侯以吴起为西河守,所记何其矛盾。由于武侯浮西向、封吴起一段文字出自《战国策》,此亦因结构不同.来源的史料不同而出现矛盾。再如作为全书总纲的《太史公自序》,其中关于《史记》起迄界限的说法也是矛盾的:一曰“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一曰“余历述黄帝以来至于太初”。对此,有人认为前者是转述其父的修史计划,后者乃司马迁作史的实际断限⑥.这种情况,在五帝、秦、项羽诸本纪,鲁、燕。陈、晋、婪、赵.田完、孔子诸世家,春申君、韩长孺、司马相如诸列传中都不同程度地有所表现。其实,就《屈传》本身也可找到例证,关于屈原的官职,本传前文只说是“楚怀王左徒”,后文却突然又出现了个“三闾大夫”,前者录自《离骚传》,后者出子《渔父辞》,这不也是由于摭录、结构不同史料而形成的吗?由此可见,太史公在采用前人著述入史时,篇中常会出现矛盾的记叙,《屈传》的矛盾并不奇怪。……」 [18刘生良《〈史记·屈原列传〉关于〈离骚〉作期矛盾记述的考辨》《求索》1990年第1期(P87-88)]
    董运庭先生说得好:总而言之,擅改今本《屈原列传》未为治本之策。难道我们今天 还要去帮助太史公修改文章吗?[参见14(P32)]
    注释:
     
    [1] 孙作云《读〈史记·屈原列传〉》《史学月刊》1959年第9期P23-27
    [2] 汤炳正《〈屈原列传〉理惑》[A]《屈赋新探》[M]济南齐鲁书社1984年,P1-22
    《〈屈原列传〉新探》《文史》创刊号 中华书局 1962 10 P33-44
    [3] 熊任望《〈屈原列传〉析疑》《河北大学学报》1988年第1期P12-19
    [4] 廖化津《〈屈原列传〉解惑——续说汤炳正先生〔〈屈原列传〉理惑〕》《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4期
    [5] 汤炳正《楚辞类稿》[M]巴蜀书社1988
    [6] 郑文〖读《〈屈原列传〉新探》兼论《离骚》创作的时间〗《西北师大学报(社科版)》1962年04期P15-22
    [7] 聂石樵《聂石樵自选集》[M]山东文艺出版社 2007年1月
    [8] 《史记》
    [9] 赵沛霖《封建时代屈原爱国精神研究的历史走向》《殷都学刊》1994年第1期]
    [10] 孙克强《刘安评屈骚辨——兼对〈史记〉刘安语的认识》《信阳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1997年01(P69-73)
    [11] 徐克文《司马迁与屈原——读〈屈原列传〉》《辽宁大学学报》1984年第5期(P74-78)]
    [12] 刘向《新序》
    [13] 洪兴祖《楚辞补注》
    [14] 熊人宽《〈哀郢〉的猜想 兼答客难》
    http://www.literature.org.cn/Article.aspx?id=46679
    [15] 熊人宽《屈原流放汉北考》
    http://www.literature.org.cn/Article.aspx?id=46332
    [16] 熊人宽《〈惜往日〉透露的屈原经历》
    http://www.pkucn.com/viewthread.php?tid=247528
    [17]董运庭《关于屈原生平事迹的总体廓清——再读汤炳正先生〔〈屈原列传〉理惑〕》重庆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3期(P28-35)
    [18] 刘生良《〈史记·屈原列传〉关于〈离骚〉作期矛盾记述的考辨》《求索》1990年第1期(P8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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