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是现代文学大师老舍先生诞生 100周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关纪新撰著的学术新著《老舍评传》,新近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发行,引起了学术界乃至广大读者的关注。1999年7月7日,中国老舍研究会、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中国作家协会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老舍纪念馆等单位,在北京联合举办了《老舍评传》学术座谈会。 《老舍评传》的作者关纪新,是满族出身的民族文学研究者。多年来,他致力于满族文学与文化研究、老舍研究和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等,已有百多万字的学术著述问世。《老舍评传》是他从20年的学术积累出发,利用一年半时间撰写完成的一部四十多万字的研究专著。此书全面梳理、总结和描述了老舍的毕生文学活动,并着重分析了老舍在不同历史时期写出的《老张的哲学》、《二马》、《猫城记》、《离婚》、《牛天赐传》、《月牙儿》、《断魂枪》、《骆驼祥子》、《我这一辈子》、《四世同堂》、《鼓书艺人》、《龙须沟》、《茶馆》以及《正红旗下》等代表性作品,循序而细致地观察了老舍个性化的写作实践,对其总体艺术成就、基本创作风格和成败得失规律,做了比较深刻的检视;书中结合大量具体史料,由幼及长、由表及里地剖析了老舍作为一位少数民族作家,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所受到的满族、汉族以及西方现代民族的文化熏陶,寻绎并揭示出作家的民族心理素质和多重文化习养,在其文学活动中相应而确切的体现,进而证实,老舍的艺术成就,实际上是在中国20世纪文学发展中,代表着少数民族文学对中华文化宝库的卓越贡献;在充分展现老舍个人创作现象的基础上,作者还挖掘了由老舍这位杰出作家所代表的具有良好传统的满族文学,在与汉族文学长期交流的过程中的自身流变轨迹,提炼出老舍文学成功在中国多民族文学发展史上的示范价值和理论意蕴。 在《老舍评传》学术座谈会上,与会的专家、学者们充分肯定了这部研究专著的整体构思、学术创见和文化品位,也阐释了由此书问世而引发的思考,还就该书写作中留下的某些缺憾谈了意见。 中国老舍研究会顾问、现代文学研究资深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樊骏研究员说:这本《评传》是一部全面分析老舍生平创作的专著,它的最大特色和突出成就,在于揭示这位作家身上的满族(旗人)素质,尤其注意他创作中丰富的民族意蕴和鲜明的民族特征,大的如思想倾向和审美情趣,小的如角色的家世性格和故事的情节、细节,还有穿插其间的风俗人情的描写、伦理道德的规范等,作者都花了很大的功夫,于别人不经意处,发现并说明或显豁或隐蔽的民族文化内涵,娓娓道来,细致论证,由此得出的见解结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使人对老舍有了许多新认识。樊骏指出,由于历史的原因,从事中国文学研究的学者,一直把中国文学等同于汉族(或汉语)文学,无视其中不同的民族文学成份,特别是完全忽略了那些在生活、文化上与汉族多有融合,又使用汉语写作的作家的特性。长期以来,老舍就是受到这般对待、被混同于汉族的一位作家。这样做,学术上不够科学,政治上也有害。进入新时期以来,随着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日趋活跃,这一情况有所改观,部分学者开始思考和探索各族民间文学和作家创作在中华民族文学形成发展过程中的成就与贡献,以及由此形成的多样性丰富性。但对于如何认识界定作家作品的民族特性,理论上多有争议,分析也大多流于空泛,有关研究进展不大。这部《评传》不仅在老舍创作的个案研究中,以切实的成果超越了前人,而且对于如何认识把握文学创作的民族素质民族特征,在打开思路和方法论方面,也提供了一些有益的经验。有人说关纪新在研究老舍时注意到作家的满族文化背景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新角度,而我看来,这是一个大大的角度。樊骏在他的发言中,还建议《老舍评传》的作者在继续深入研究老舍的满族素质时,可在发掘老舍及其满族同胞们在20世纪前半叶的普遍政治处境和政治态度、发掘老舍与鲁迅利用文学弘扬启蒙主义精神的异同、发掘老舍深厚的爱国情结与满族旗兵出身的关系等多方面,做更多的工作。他在谈及此书的不足时提到,由于作者以往主要是从事民族文学的研究,对于中国现当代文学可能较为生疏,因而未能将老舍及其创作放在“五四”以来整个新文学的发生发展的环境与过程中,通过不同侧面的对照比较,更丰满地凸现他的满族素质和特征,这是有待于再努力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兼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杨义研究员,在他的发言中,热情地肯定了《评传》作者对老舍进行学术观察时,所启用的满族文化视角,并且认为,正是由于这一视角的成功启用,关纪新在老舍研究领域也就获取了相应的位置。他说:从少数民族—满族的角度来研究老舍,是一种颇为明智的选择,几个世纪以来,以纳兰性德、曹雪芹和老舍为代表的满族文学艺术家,的确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宝库贡献良多,对祖国的文化发展影响较大,但是,过去我们对这些文学艺术家的少数民族文化背景谈论较少,注意不够。近20年间,老舍研究一直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中间成绩最大和为学界普遍瞩目的一个领域,已出现了一大批学术专著,关纪新的新著在成绩斐然的老舍研究领域可以说是脱颖而出,主要即得力于他在对老舍的观察研究中,有创见地启用了满族文化视角的学术之举。杨义进而指出,目前的学术著作中尚存在颇多的无用之学,有些作者是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读了他的书很少能得到什么新的启发,叫人失望,而关纪新的《老舍评传》却让人得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这是令人欣喜的。 中国老舍研究会顾问、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舒乙研究员,在发言中先介绍了几十年来国内外老舍研究的基本轮廓和主要成绩,他认为,关纪新的新著《老舍评传》,是迄今为止老舍研究中间规模最大、资料占有最翔实准确、份量也最重的一部传记性和学术性兼备的著作,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功,已在老舍研究界为专家们所重视。舒乙说:由于该书的作者是一位颇具民族情感和文化使命感的满族学人,能数年如一日地捉摸老舍满族素质问题,终于获得了许多他人难以思考到的心得,在《评传》里,作者处处打“满族”这张牌,难度可想而知,而此书居然能在许多地方(例如分析《牛天赐传》等等)说得这样教人想不到、信服和受启发,的确花费了不一般的努力。舒乙对《评传》中某几处的分析和评价,也坦率地提出了意见,他认为,书里对《龙须沟》、《月牙儿》、《我这一辈子》、《猫城记》等老舍代表作的分析和重视程度,还有待加强,希望作者进一步解放思想,破除顾虑,更科学地讲清相关作品的历史地位。 北京大学教授孙玉石指出:关纪新的《老舍评传》在老舍研究的学术发展上具有开拓意义,中国历史的和现存的少数民族,都曾经参与了祖国文化的建设,有些民族的成就还相当突出;然而,因为种种历史原因,人们往往有意无意地忘记了他们的贡献,特别是有些少数民族由于历来与汉族有较多较深的交往,世间便常常只看到他们“汉化”的一面,而不去研究他们有别于汉族的一些成功的经验。《评传》的作者,多年来不懈地钻研老舍这位用汉语写作而又经常被人忘记是少数民族的大作家,在这部著作中全面系统地有说服力地展示了大量无可辩驳的史料,使读者对老舍的满族文化背景及民族文学素质,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在占有和运用老舍与满族历史文化关系的材料方面,这本书差不多是做到了“一网打尽”,足见作者的付出和辛苦。关纪新作为中年学术工作者,还表现出了良好的学术素养,他懂得尊重历来的老舍研究成果和学界已有的基本评价,立论及行文风格朴实,不故作惊人之语,坚持认为老舍最成功的地方在于他的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从而在学术上做到了既有创新,又有坚守,这也是需要充分肯定的。孙玉石认为,老舍的满族素质过去没有被学界注意,关著把这一历史偏差纠正过来,是值得称赞的,我们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还应当看到,老舍毕竟不仅是满民族的大作家,也是中国和世界级的文学大师,所以对他这样一位少数民族作家,是如何接受东西方文化的全面滋养,回过头来又对中华乃至人类文明作出大的奉献,似乎还有必要做些深入的分析和评价,《评传》在这方面已做了一些努力,但还有必要深化。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富仁谈到:读了关纪新的《老舍评传》感到惊喜,也触发了很深的感慨,我觉得这部书是我所读到的“文革”之后出版的现代作家评传中很好的一部。以往的评传类著作,差不多都栽在了一个“评”字上,作者往往竭力要为所研究的作家“评”出一个席位、排出一个座次来,越高越好!其实,真正伟大的文学家,谁会在生前和身后那么热衷于自己在文学史上属于第几呢?大作家都不会追求这个,实质上他们各自代表着独特的社会阶层和文化背景,只追求通过作品来表达他人所不能喊出来的声音。老舍是旗人、穷人、北京人,这三条决定了他和现代大作家中间的其他所有人都有着鲜明的区别,他虽然也能跟许多出身于社会上层书香门第的优秀作家保持良好的个人交往,但是,他的真正的过心的朋友却不是他们,老舍有学问但从不卖弄学问,只在一些文化人集中的场合上表现他的儒雅和学问,那不过是他与上流文人们交往的一种手段,而不是他本质上的生命需要,他的生命需要在于要代表他的贫寒的社会阶层以及民族同胞表达自己的心灵。《老舍评传》好就好在作者无意于把老舍与其他作家在成就上划分孰高孰低,而专注于进入作家的心灵深处,去触摸只属于老舍的文化脉搏。此外,评传类书籍的又一个通病,在于作者常以写评传来抨击和针砭政治,关纪新也没有那样做,因为他知道老舍研究的真正价值不在那里。我由于没有时间读完四十几万字的《老舍评传》,所以预先考虑了一下,写老舍最难写的是他的童年生活、《猫城记》、1949年以后的生活和创作这三部分,所以就注重地细读了这三部分,读了很满意,可以说,作者是把握住了老舍的生命内核和艺术实质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和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联合党委书记、研究员包明德称《老舍评传》是一部有特色的学术力著,并认为此书不仅对老舍一生的创作活动做出了相当完整和细密的描述,还在对老舍满族素质的提炼和归纳方面独树一帜,达到了学理性的高度。他指出,每一位作家都有他具体的民族出身,这一出身时常要或直接或潜在地影响他的作品的民族文化取向,不同民族的作家看世界的眼睛是有着千差万别的,他们笔下写出来的作品势必也要反映出这一区别,所以民族的审美意识和价值取向,是文学创作活动中的一种带有本质性的东西,我们的研究者假如忽视了对这一本质的观察和寻找,就有可能对一些不同民族出身的作家产生误读,得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结论。 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彝族诗人吉狄马加发言,强调了《老舍评传》的出版,使我们在认识中华民族文化具有多元一体文化性质方面,又有了可喜的新收获。他说,我们祖国的民族大家庭中有56个兄弟民族,所以,每一位学者、作家、诗人在看待中国的历史和现实时,都不应该忘记自己实际上是面对着一片多维的文化视野。老舍先生生前曾担任着中国作家协会的副主席,负责少数民族文学的工作,他以一种博大的文化胸襟和细致的具体工作,来呼吁、组织和建立少数民族的文学创作队伍,为我国当代民族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他自己也身先士卒地写出了《正红旗下》和《茶馆》等满族文学特点十分鲜明的好作品,丰富了祖国乃至人类文学宝库。现在关纪新通过他的《老舍评传》,实事求是地评介了老舍在民族文学发展中的位置和功绩,不但对少数民族文学的学术研究有着积极意义,也会对推进当代民族文学事业的发展产生有益的作用。 中国少数民族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央民族大学教授吴重阳说,关纪新从满族和多民族文化交流互动的学术角度来关注和研究老舍,已坚持了大约20年时间,《老舍评传》是他执着于民族文学和文化研究的心血结晶。从前,曾经有过相当长的时间,学术界普遍对少数民族作家用汉语文字写的作品的民族属性,缺乏准确科学的认识,常常一言以避之,说他们是“彻底汉化了”,其实,即使是少数民族作家用汉语文字写的作品,也还有许多有别于汉族作家的独特的极富文化价值的东西,有待于读者和研究者去认识,去体验。至于对老舍这样的享有国家级、世界级影响的满族出身的作家,还有一种看法是,如若把他当成了少数民族作家,就会有意无意地贬低了他的文学成就和艺术地位,在这些议论中,似乎小民族就不可能出大作家,凡冠以少数民族作家称呼的就肯定是低了一个层次的作家。这种糊涂认识,不单跟迄今为止中外文学史的许多基本知识相偏离,而且也不利于我国各民族的紧密团结和充分交流,不利于中华文学百花园的丰富和繁荣。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科学民族观的指导之下,大力开展少数民族文学和文化的研究,真正全面地体会祖国悠久、灿烂的文明是由中华各个兄弟民族共同缔造的这一真理。同时,为了使少数民族文学和文化研究不断深入,还有必要强调对少数民族出身的学术工作者的培养和扶持,强调在民族文学和文化领域里汉族的研究者和少数民族的研究者之间的相互深层理解与精诚合作。 中央民族大学张菊玲教授指出,关纪新是一位有民族文化责任心的学术工作者,在研究满族和各民族文学的本职工作中,他经常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是沉重的,并为此而振作精神艰苦开进。多年来在研究中,他特别推重老舍先生的人格和节操,并努力地去学习,以至于在《老舍评传》书稿的完成之日累得大病一场,这种致力于文化和学术的心气和精神是值得认定的。张菊玲还谈到,满族文学的历史遗产是相当丰厚的,老舍正是在本民族文化与中华文化、人类文化彼此融汇的沃土上,成长起来的一代文学巨人,离开满族文化,或者离开中华文化、离开人类文化来谈老舍,都是不完全的。满族这个民族,曾经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和不懈探求,创造了一系列的成就,也创造了很了不得的文学艺术,而由于时代的局限和近代诸多社会因素的作用,这个民族随后又经历了超常的跌宕和坎坷,研究老舍,无疑是需要联系满民族自身发展的全部过程,尤其是老舍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现实情况,来加以理解的,《老舍评传》作者所做的工作就是从这里起步,并取得了成绩的。 中国老舍研究会顾问、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审王行之,在提交给座谈会的书面发言里说:我读了《老舍评传》后,欣喜地感到这是老舍研究乃至现代文学研究中一部难得的优秀学术成果。新时期以来,国内外的老舍研究成绩斐然,单是专著已有十几种出版,不过它们大多是在老舍的小说或老舍剧作或老舍创作风格等某一方面的专项研究,虽各有特色,但缺乏对老舍的整体理解与把握,因而难看到老舍与历史、文化、民族、社会等诸多方面的全面、立体的联系。学界亟盼有一部站在时代高度,全面理解、剖析、总结老舍创作,并从诸多学科角度阐释老舍创作成就的“全景式”专著问世。在我看来,关纪新的专著满足了人们的这一历史启盼。关著的特点之一,是他对几十年间老舍研究进行了成功的梳理与总结,具有取精用弘的集大成意义。尤为难得的是关著充分重视和借鉴学界的已有见解,又不囿于已有见解,而是运用自己在社会学、民族学、美学等方面的扎实功力,对老舍的人生轨迹、创作道路以及他的代表性作品提出了自己的创新见解,分析透辟,令人信服。应当说,关著对老舍研究做了一次系统总结,达到了可贵的整体提升,从而在老舍研究领域竖起了一个新的标尺,对今后的有关研究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关著的另一突出特色是对老舍创作中满族文化特质的精到把握。这是关著的突出优点,也是对过去老舍研究中最薄弱环节的一大弥补与推进。长期以来文学研究界囿于将中国文学和汉族文学等同的误识,囿于对兄弟民族文化及文学的疏于了解,极少有人注意到老舍作为满族作家的独特性。关纪新是满族文学和满族文化方面的专家,发挥他的优势,这部书确切与深入地剖析了老舍创作中的满族素质,言之中的,论证细密,充分挖掘出老舍创作中的满族独特的文化基因,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我认为,这是关纪新对老舍研究提供的一份具有独特价值的奉献。此前无人做到,此后将永远受人重视。此外,关著在广泛搜集和科学运用有关资料,以相应的历史学、民族学、社会学、美学等学科理论指导研究,用正确的思想原则通领学术研究等方面,也是应当肯定的。 中国老舍研究会副会长、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甘海岚主持了《老舍评传》学术座谈会。出席座谈会的,还有郎樱、白庚胜、尹汉胤、汤晓青、尹虎彬、朱晖等。 (吉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