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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大观

http://www.newdu.com 2017-10-27 中国民族文学网 关纪新 参加讨论
第一章 少数民族文学概述

           

第一节无可替代的宝贵奉献
            
    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是除汉族而外的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各自在历史发展中所创作的多种类型的文学作品的总称。其中,既包括丰富多彩的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也包括业绩斐然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
    在并不是很久的过去,人们对“少数民族文学”这个概念,也许还会感到有些陌生。然而,随着近些年来国内外各民族在文化方面的交流日益增强,社会各界对少数民族文学的有关知识也多起来了。
    不过,想要真正全面地了解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巨大成就,也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要把少数民族文学宝库中的所有珍宝展现在人们面前,再把这各种珍宝的特殊价值说清楚,的确不是件容易的工作。
    可以说,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在中华乃至整个人类的文学发展中,曾经做出过无可替代的宝贵奉献。假如给这种奉献以最为粗略的归纳,大概主要体现在下面的两个方面:
    一, 浩繁的作品与独特的风姿。
    用“浩如烟海”来形容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作品量,实不过分。中国境内现存的五十五个少数民族,都拥有着自己漫长的发展历程,都拥有着自成单元的文化传统。少数民族的文学,作为彼此差异的少数民族生活的反映,作为彼此区别的少数民族文化的载体,不仅各自            表现出极高的包容性,而且也都自成一种格局。
    每个民族的先民,均经历过自己异常难忘的洪荒时代。从那时起,一代又一代,世世代代各式各样难忘的坎坷的生活体验,都会被本民族的人们,化作一种独特的记忆——文学创作,收进该民族的精神财富之中。民族文学中优秀的部分,无论是体现为口头形式的作品,还是体现为书面形式的作品,一经形成,便有可能获得流传。
    虽然在某些历史因素的作用下,这一部分或者那一部分的民族文学作品可能被遗忘,但是,只要某个民族还存在,她的基本文学传承就不会断档。
    我国五十五个少数民族的文学情况,充分证实了这一点。随着近些年来国内民族文学发掘、整理工作的全面展开,人们惊异地发现,每一个即便是人口再少的民族,都有着让人目不暇给的文学宝藏!以至于,不论是现在还是今后,要想哪怕是概略地估算一下任何一个民            族的文学作品的总篇数,都是不可能的。
    少数民族的文学作品,不仅数量极多,而且风格独特。仅与我国的主体民族——汉族相比,少数民族的民间文学,就比汉族的民间文学要明显地多姿多彩。这样的结论,并不仅仅是就文学所涵盖的民族生活的多元性而言。在神话、史诗、讲唱文学等许多民间文学的重要            领域里,少数民族所取得的成绩之大以及所保留的作品之多,都是汉族不可能与之同日而语的。汉民族远在3000年以前就有了自己的文字和史籍,因此而使其民间口承文化的发展和流传,受到了严重的遏抑;而我国各个少数民族的文字普遍出现得比较晚,口头文学作为            人们因袭传递历史知识、科学文化及艺术体验的重要手段,却得到了相当充分的发展。
    在我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的创作历程中,矗立着令人叹为观止的众多的艺术峰峦。以《格萨尔》(藏族与蒙古族)、《玛纳斯》(柯尔克孜族)、《江格尔》(蒙古族)等三大英雄史诗为代表的少数民族史诗群,以《密洛陀》(瑶族)、《梅葛》(彝族)、《盘瓠》(畲族、瑶族与苗族)、《创世纪》(纳西族)、《遮帕麻与遮米麻》(阿昌族)等南方诸民族创世神话为代表的少数民族神话群,以《艾里克与赛乃姆》(维吾尔族)、《阿诗玛》(彝族)、《娥并与            桑洛》(傣族)、《尧熬尔来自西州哈卓》(裕固族)等作品为代表的少数民族长篇叙事诗,以及东北地区满—通古斯各民族一系列的长篇讲唱文学作品(例如满族的“子弟书”、赫哲族的“伊玛堪”、鄂伦春族的“摩苏昆”等形式的创作),均被视为人类口承文化中的艺            术精品。
    我国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从使用的语言文字上看,历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用本民族的语言文字写作的作品,另一种是用汉族语言文字写作的作品。这两种情况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都是少数民族文学的组成部分。可以说,前一种的创作全方向地体现了少数民族文            学的独特性,而后一种创作的绝大部分,也照样体现出少数民族文学的生活视角和审美追求,照样是为汉族文学创作所不能替代的。
    较早创制了本民族文字的一些少数民族,拥有一批具有高超艺术造诣的文学典籍,维吾尔族的《福乐智慧》、藏族的《萨迦格言》和《仓洋嘉措情歌》、蒙古族的《蒙古秘史》和《一层楼》、纳西族的《东巴经》、彝族的《贝玛经》和《诗文论》……都属于其中典范性            的作品。而在较早与汉族文化建立交流关系的少数民族中间,又涌现出过蒙古族文学家萨都剌、维吾尔族文学家贯云石、回族文学家丁鹤年、满族文学家纳兰性德与曹雪芹等一批与同时代的汉族文学家互为伯仲的艺术巨匠,也为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赢得了极高的荣誉。
    二, 在中国和世界文学中的位置。
    在从前相当长久的时间里,人们习惯于把“中国文学”当作“汉族文学”的同义语,许多冠以“中国文学史”书名的读物中也很难找到对少数民族文学的介绍;而在国外,想要了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总之,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以往在中国和世界            文学的总体格局里,没有被重视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逐渐得以纠正。少数民族文学在中国乃至于人类文学发展中的特殊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为人们所清楚地认识到。
    神话、史诗和长篇叙事诗等作品,是少数民族文学之中最为富有、最为完整、最为生动的部分,却恰恰是汉族文学现存遗产中所严重短缺或者只有零星片断的。而神话和史诗,作为人类早期文化的活标本,保存着各民族祖先持有的哲学、历史、习俗、宗教、伦理、艺术、科学等方面的几乎全部的信息,具有多重的文化研究价值。任何一个民族,丢失了自己的这一部分遗产,都是永久的憾事。在中国,文学史以及文化史上的这种空白,就只能靠少数民族文学的现实留存来填补。这正是少数民族文学对中国文学独特贡献的一个重要方面。
    史诗,是一种在世界各民族中受到特别珍爱的文学样式,是人类 “由野蛮时代带入文明时代的主要遗产”(恩格斯语)。至今,国外许多历史比较悠久的民族,仍然以拥有自己民族的史诗作品而十分自豪。《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之于希腊,《罗摩衍那》和《摩珂婆            罗多》之于印度,《尼伯龙根之歌》之于德国,《卡勒瓦拉》之于芬兰,都早已被尊奉为民族历史的“百科全书”,并被看成是世界性的文学经典。而在我国,直到近些年间才被重视起来的少数民族三大史诗——《格萨尔》、《玛纳斯》和《江格尔》,无论是在作品的规模            之巨大、内涵之丰厚,还是艺术之精湛等方面,要与上述史诗一同跻身于人类优秀文学宝库,应该说,也是绝对无愧的。再来看看我国历史上的作家文学发展情况。少数民族不仅在古典            的作家文学创作上,奉献过许多艺术极品,而且,少数民族的艺术风格、文学样式和审美趋向,也曾多次给汉族文学发展以充满活力的影响。远在汉民族尚未完全形成的先秦时期,《诗经》和《楚辞》,便分别融汇了北方华夏诸民族和南方荆蛮诸民族的民族气质和艺术色调;            后来,汉族文学中的唐宋词、金元的杂剧和散曲、元明清的讲史和小说,这些文学体裁的相继形成,也分别与当时少数民族文化艺术的能动作用,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汉族对少数民族的影响是巨大的;然而,少数民族也不仅仅是被动接受的方面,            他们给予汉族的回赠,也是相当丰厚的。在中国多民族共有的文学史中,彼此的关系,始终是互利与互补的。
             

第二节历史演进的基本脉络
            
    由于历史条件、自然环境、经济形态以及与周边民族的关系等因素的作用,我国各民族在长久以来的经济发展上,存在着不平衡的状况。每一个民族,都只能具有与自己民族经济相适应的文化,只能具有与自己民族经济和文化相适应的文学。我国各少数民族的文学发展,            既有彼此相通的内在演进规律,也同时分别受到各自整体发展的制约。
    一, 少数民族文学的产生及早期创作。
    大约在人类原始社会内氏族社会末期,在语言已经较为丰富的条件下,民间文学,这种通过人类口头创作和传承的最早的文学样式,即告产生。我国各少数民族的文学,溯其源头,概出于此。
    今天我们能够看到的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早期作品,主要是古歌谣、神话和史诗。
    古歌谣,是各族先民在原始的生产与生活中的歌唱,一般篇幅都比较短小。“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脍炙人口的《敕勒歌》,就是维吾尔族先民在放牧生活中的创作。
    少数民族古歌谣中的名篇,还有壮族祖先留下的《越人歌》、古代氐羌民族留下的《白狼歌》等等。此外,北方阿尔泰诸民族留存的丰富多彩的“萨满神歌”,也在这类古歌谣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神话,是原始人类对自然和社会形态所作出的不自觉的艺术加工;人类要在艰苦险恶的条件下生产和生活,需要不断地探索自然界的奥秘,达到征服自然的目的,于是就创造了神和神话。人类在自己童年时代才有的这种创作,弥漫着神秘主义的奇幻色彩,具有永久的魅力。
    我国少数民族的民间,流传着异常丰富的神话作品。这些作品,既有散文体的,也有韵文体的。韵文体的神话,也叫“创世史诗”。中国南部许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世代相传的规模宏大的创世史诗。这些作品中的神话故事,至今仍然闪射着艺术上不可企及的天真之美。
    史诗中的另一类,即英雄史诗,比神话(包括创世史诗)出现得要晚。到了原始社会面临解体之时和奴隶社会的初期,人们对本氏族和本部落的命运更加关注,他们对自然的崇拜让位于对氏族祖先和部落英雄的崇拜,于是文学创作便开始了以歌颂英雄主义为主旨的时代,——这就是各民族中产生英雄史诗的时代。在我国的少数民族中,特别是在其中一些游牧民族中,英雄史诗的创作十分发达。世界著名的中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是这部分作品中的皎皎者,曾为东方古文化赢得了殊荣。
    二, 民间文学的多门类同步发展。
    当我国各民族的社会继续向前发展了之后,这些民族也就走过了神话和史诗的繁荣阶段。少数民族的民间文学,又开始了自己新的历程:以叙事诗、歌谣、传说、故事、童话、寓言等为基本体裁的多门类同步发展阶段。
    叙事长诗,在此阶段的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中,具有较高的成就。于奴隶社会晚期产生的这类创作,在各民族后来所经历的漫长发展过程中,表现得愈益成熟。除在本章第一节中所列举的一些作品外,我国少数民族的叙事长诗还有很多著名篇章,例如蒙古族的《成吉思汗            的两匹骏马》、回族的《马五哥和尕豆妹》、侗族的《珠郎娘美》、哈萨克族的《季别克姑娘》、土族的《祁家延西》和壮族的《嘹歌》等等。
    在各民族民间文学多种体裁同步发展的时期,不同民族的文学创作的侧重面仍然有所不同。比如说,有相当多的南方民族被誉为“民歌的海洋”,民歌创作与演唱,几乎成了整个民族在日常生活中须臾不能离开的事情。而在蒙古族、维吾尔族、藏族中间,机智人物等类            型的故事创作又格外丰富,有关巴拉根仓、阿凡提、阿古顿巴的幽默作品讲也讲不完……
    民间文学创作的发展和繁荣程度,在各民族之间有所不同。一般来说,一个民族作家文学的产生及其作品的流传,会在某种程度上抑制该民族民间文学的发展势头;但是,这种影响在目前我们的许多民族中间,也还只是相对的,不同体裁的民间文学在各民族中的持续发            展,仍会长期存在。
    三, 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出现。
    民间文学,具有集体创作性、口头传播性、环境变异性和世代承继性等适应其自我存在与发展的特征,又有以实用性为基本要求而以教育、审美、娱乐为辅的复合功利性质。这些,反而使民间文学在艺术自身的充分发展上,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妨碍。文学只有从民间口头           蜕变为作家书面文学,才能有效地接近文学的本体价值。各民族的文学从口头形式向书面形式的迈进,或迟或早总会出现。
    我国五十五个少数民族的书面文学,在实际出现的时间上,差异很大。在古典文学的发展过程中,已经有了自己民族书面文学的,大约只有藏、蒙古、维吾尔、彝、满、土家、纳西、壮、苗、白、回等十多个少数民族(这些民族中,有些是以本民族的文字进行创作,有            些是以汉民族的文字进行创作)。直到本世纪70年代中期,这项记录也只是提高到了大约二十五个民族左右。而根本改写这个数字,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的“新时期”即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后期之间,几乎有三十个民族的书面文学空白被迅速填满,我国五十五个少            数民族已经都有了自己的作家(或书面文学作者)。
    以五十五个少数民族都有了自己的书面文学创作为标志,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史,已经揭开了全新的一页。现在,少数民族作家的群体创作优势正在形成,各民族作家文学自成格局的趋势初见端倪,包括长篇小说在内的多种体裁的书面文学作品大量涌现,一大批少数民族的优秀作品和众多的优秀作家,也已经得到了中外文坛的公认。
             

第三节令人鼓舞的现实与前景
            
    少数民族文学,已经走过了自己漫长的发展道路,取得了多方面引以自豪的成就。今天,放眼这一领域,到处是勃勃的生机。对各民族文学的未来,人们抱以更加美好的期待。
    一, 继续开拓多元发展的道路。
    从不同民族的文化母体中孕育和产生出来的少数民族文学,与各自民族的文化传统,保持着天然的内在的联系。多元化、多样化,是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和繁荣的最基本的经验之一。
    当今社会,各民族的文化交流日益增多。随之而来的,是民族间在文学的创作与发展中,彼此的影响也加强了。任何一个少数民族的文学,无论是民间文学还是作家文学,已经不再具有与世隔绝自足发展的条件。但是,这一切,并不能说明我国五十五个少数民族的文学            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趋同。
    深深植根于民族文化沃土的民间口头文学,不但仍然拥有广泛的欣赏者,同时,浸润着民族传统审美情趣而又与现实生活相联系的新的口头创作,在许多民族那里,仍然如地下涌泉,汩汩而生。
    当代少数民族的作家创作,始终体现着异常鲜明的民族文化意蕴,而且以此为优势,找到了与汉族文学及国外各民族文学平等对话的位置,为少数民族文学赢得了颇高的荣誉。
    互动状态下的多元发展,这种健康的文化氛围正在形成。它为我国少数民族文学不断走向新的境界铺平了道路。
    二, 搜集整理与研究工作全面展开。
    各民族丰富的民间文学作品,一向是靠人民群众世世代代口耳相传作为保留手段的。随着历史的变迁,许多极有价值的作品未能免除失传的命运,以至成为人类长久的遗憾。
    为了最大限度地抢救出传统文化遗产,近些年来,我国各族文化工作者在比较困难的情况下,兵分多路,做了大量富有成效的民间文学发掘、搜集和整理工作。到目前为止,这项工作已经在五十五个少数民族的生活区域内进行;每个被调查民族的民间文学作品,也被分            门别类地结集面世。现在,虽然还远不能说这类工作已经完成,但是,人们想要了解与查阅我国境内各少数民族的民间文学资料,已经比从前要容易得多了。
    各族民间文学资料的汇集与各族作家文学创作的大量出现,为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全面展开,提出了迫切的要求。现在,从中央到各地,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机构已纷纷建立起来,专业与业余相结合的研究队伍也已经形成,一大批具有较高水准的学术论文得到了国           内外的关注,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理论体系正在形成。
    在此基础上,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各自独立成书的文学史,也在统一的部署之下,分工撰写起来。在近几年内,这些文学史会先后与读者见面。
    人们早就盼望能够看到涵盖我国汉族和五十五个少数民族文学内容的真正名符其实的《中国文学史》巨著。研究界正为实现这一愿望而不懈地努力。
    

第 二 章 神话
            

第一节天地开辟神话
             
    我国各个少数民族的先民们,都曾经历过各自的极其艰苦与蒙昧的洪荒时代。作为原始的人们,他们在战天斗地、奋发图存的同时,不能不对身处其间的神秘世界,以及这世界上的万物,问上许多“为什么”。当时的人们,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智慧和经验,来给这些“为            什么”,提供令自己可以接受和信服的解说。于是,各民族的早期文学作品——神话,便应运产生了。
    在各个少数民族的神话宝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常常是那些关于世界起源的作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天地开辟神话”。在这样的神话中间,又可以分为“神祇创造”和“自然生成”两类不尽相同的类型。
    一,“神祇创造”类神话。
    在我国广西都安、巴马等地聚居的瑶族布努人中间,世世代代流传着始祖女神密洛陀创造世界的大型神话。
    据传,在很古很古以前,天地混沌一片,只有一位密洛陀女神。她用自己远祖师傅留下来的一顶雨帽营造了苍穹,又以师傅的手脚作柱子,支撑起天穹的四角,再用师傅的身躯当大柱撑在了天的中央。接着,她又造了比天还要大的地,再把天边与地边缝缀到一起,使天            穹象口大锅般地隆起,大地则象平铺的褶裙,凸起的为山脉,凹低的是江河。当她走在山上的时候,吹来一阵大风,她就此怀孕生了九个儿子。她指挥儿子们造了大森林,又把造出来的各种动物:蜜蜂、蝴蝶、猴子、果子狸、牛、马、山羊、鹰、长尾鸡、熊、野猪……纷纷            放入林子里。后来,她又教九个儿子,用蜂蜡和蜂蛹作原料,捏成人的样子,放到缸子里,经过九个月,这些“人仔”都活了,密洛陀又哺养他们长大,教他们学会语言,再让他们彼此婚配,并且分散到各地去生活。于是,便有了世间的万物和人群。
    在蒙古族卫拉特部,也流传有一则女神开天辟地的神话:在那远古时期,天地即将形成,万物尚未出现,只有滔天的洪水席卷一切,使宇宙间混沌无比。终于,来了一位骑着雪白色神马的女神麦德尔。她纵马踏遍了三千个宇宙,马踏之处,火花四射,燃起了熊熊大火,            把宇宙间的一切烧成灰,落在地面上。后来,尘埃越积越厚,便形成了大地。但是,大地浮在水面上不够稳,麦德尔就命令乌龟来驮起大地。麦德尔派遣一位男神和一位女神围绕着须弥山转行,男神就是太阳,女神就是月亮。麦德尔又设法让大地上出现了人类,并把自己的            一个化身放落在大地上,使地面长出了万物。
    象这样的由一位女神来开创世界的神话,在我国的许多少数民族中间都能找到,例如满族神话中把多阔霍女神看作是哺育万物的生命之神,壮族神话中认为由当时世上唯一的花朵生成的姆六甲女神,具有超出一切的始祖母地位……据研究者统计,在我国少数民族创世神            话中,开辟之神的确以女性据多。这一点,正好反映了在各民族创世神话产生的那个时代,先民们也多生活在原始社会的母系氏族阶段,人们很自然地崇敬着女性的实力与权威,便把这种认识融入了他们的神话创作之中。
    随着人类社会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过渡,在一些民族的神话中间,开创世界的神由男性来充当的,也就多起来。
    生活在祖国云岭以南的白族,群众中流传着神话作品《创世纪》。据说,在久远的洪荒时代,不仅牛马猪狗和飞禽会说话,甚至连树木和石头也会走路。那时地上没有山与海,人们不分富与穷。结果因为龙王发怒,连降多年暴雨,天地均遭到了毁灭。这时,盘古和盘生两兄弟杀了龙王,盘古把自己变成了天,盘生把自己变成了地。但是天没盖满西北方,只能用云补,地没铺满东南方,只好以水填。又发现地比天大了,所以把地缩起来,地上的褶皱就成了山脉。他们还用四座山做顶天柱,用四只鳌鱼做立地柱,使天地立稳。后来兄弟俩变成巨人木十伟,木十伟的左眼成了太阳,右眼成了月亮,小牙变星斗,大牙变石头,头发变树林,眉毛变竹林,肝变湖,肺变海,气变风,油脂变云彩,肌肉变泥土,汗毛变草,骨头变岩石,血脉变道路,嘴巴变城乡,指甲变成瓦……这样,世界上又有了万物的存在。
    从这则白族神话中,可以看出,作品的主人公,不但已经是由男性来担任,而且还比前面所提到的神话之中的女神,更多地显示出了人的本质形象,虽然,他们还不是普通的人,而是超人。这说明了在《创世纪》作品出现的时候,人们对人类自身力量的认识,已经有了            相当的推进。
    而裕固族的开天辟地神话《阿斯哈斯》,又让我们感受到了更多一些的文化成份:
            
             传说很古的时候,只有天堂和大海。释迦牟尼从天上请来青
             龙和白象,他在青龙身上披上黑绸子,驮上黄金,在白象身上披
             上白绸子,驮上黄土,每天不停地往海里撒,想铺出一块陆地。
             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一片汪洋大海,不见地面形成。释迦牟尼没
             办法,只好去天上求教拉依尔昂迦神。拉依尔昂迦神说:“你要
             使海洋中形成地面,必须在天的四角立四根柱子,……这样地面
             就自然形成了。”释迦牟尼听后感到很为难。拉依尔昂迦问他:
             “马是怎么站起来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于是他找来象马腿那
             样的四根柱子,立于东西南北,慢慢地把天撑起来。接着他又说
             合了当时在地面上唯一生存的祯格尔斯汗王,让他们的王子和公
             主结了婚,繁衍人类……
        
    在裕固族的原初思维中,显然不会有释迦牟尼这样的佛教形象出现。所以可以肯定,这则神话在佛教传入该民族之后,是有过一番重新加工的。但是,这种加工终于还是没有突破神话的原来框架:裕固族本来就有的天神拉依尔昂迦仍然具有最高的权威性,在这则被加工            过的神话中,他对于开天辟地,照旧起着决定成败的作用。
    类似的情况,我们还能在另外一些少数民族的神话作品中看见。象柯尔克孜族神话中的真主创造大地和万物的内容,以及在傣族神话《英叭开天辟地》中所包含的小乘佛教的思维痕迹,等等,都体现了少数民族神话在世代相传的过程中,受到过民族文化变迁的影响。
    二,“自然生成”类神话。
    著名的阿昌族神话《遮帕麻与遮米麻》认为:世上原本不分天和地,只是一片“混沌”,既无明暗,也无上下,既无依托,也无边际后来,忽然从混沌之间划出了一道白光,于是世上便有了明暗的对比,也就有了阴阳。阴阳相生,诞生了天公遮帕麻与地母遮米麻;而明暗            相间又产生了三十名神将和三十名神兵。
    而景颇族的一则神话讲:天地开辟之前,宇宙间原来曾有一团云雾在旋转。这团旋转的云雾后来渐渐演变成了粥状的物体,以致最终形成了天地日月。
    在这两则神话中,创作者们已经不再把开天辟地的原动力看成是威力无比的神祇,而把创造世界万物的最初原因,解释为因自然运动而生成。透过这样的神话,已经可以看到人类早期朴素唯物主义的思想萌芽。
    流传于甘南藏族地区的神话作品《创世纪》,用问答体的形式,表达了藏族先世对世界形成的认知。神话首先说:“恩情最大的是慈爱的父母,发生最早的是世界的形成”。于是,提出一系列诸如世界是由那些物质构成之类的问题。作品认为,水、土、火、风,是构成            世界的最初物质,而这四种物质又分别是由“蓝木佑”、“坎木佑”、 “染木佑”、“烟木佑”四种微小的物质因子组成的。这种把世间一都认定是由不同的物质因素组构而成的说法,无疑地,是更加接近于科学唯物论的世界观。据藏族文化研究专家说,神话中所体现的这            种世界观,很可能是藏族先民信奉的原始苯教的产物,同时,与后来进入藏区的佛教世界观中的印度早期科学思想也有一定的关系。
    虽然,在我国的少数民族“天地开辟”神话中,“自然生成”类的神话,比起“神祇开辟”类的神话要少一些,但这也的确为我们了解各民族的原始先民是用怎样不同的眼光看待世界,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第二节人类起源神话
            
    我们人类是怎样产生的?这个问题,同样是各民族的先民们异常关注的。几乎在所有少数民族的神话中,都可以找到解答这个问题的作品。
    一, 图腾崇拜神话。
    许多民族在自己的原始阶段都相信,人类的始祖,是某种动物、植物或者别的某种无生命的东西。这类的动物、植物或者无生物,在该民族内,便是一种“图腾”物。
    我国少数民族中的图腾神话非常多,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盘瓠神话。盘瓠神话广布于福建、浙江、广西、贵州、湖南、湖北、四川等省的民族地区内,在畲族、苗族、瑶族中间流传最多。
    畲族神话中说,本民族的始祖盘瓠,原本是生于高辛王妻子耳朵里的一只金虫。他出生后,成为一只龙犬,五色斑斓,身长五丈。有一次,外敌来犯,高辛王张榜求将御敌,许诺谁能成功,就把女儿嫁给他。盘瓠揭了榜后,化作飞龙杀入敌营,很快就把敌酋的首级叼回            来了,敌军大败。高辛王把龙犬罩入金钟,以便他在七昼夜之后变化成人形。可是不到七天,公主担心盘瓠饿着,就打开了金钟。结果盘瓠全身已成人样,只是头部依旧。盘瓠与高辛王的女儿结婚后,生了三儿一女。大儿子出生时,曾用盘子装,就姓了盘;二儿子出生时,            曾用篮子盛,就姓了蓝;三儿子出生时恰逢打雷,就姓了雷。而女儿长大了,又嫁给了钟姓人家。于是,畲族人至今仍然主要是盘、蓝、雷、钟四大姓氏。
    这则神话在苗、瑶等民族中所流传的内容,大同小异。它反映了这些有关的民族,在各自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犬图腾崇拜的情况。
    类似上述民族的犬图腾,在我国另外一些民族那里,也存在着某种全民族信奉的动物图腾。例如壮族人把青蛙看作是自己民族的保护神,《青蛙皇帝》的图腾神话在壮族民间有着广泛的流传;而在土家族的群众中,世代转述着的《廪君神话》,又对该民族为什么把白虎            当成图腾神来加以崇敬,做出了生动的描绘。
    在东北地区的满—通古斯民族中间,有关先民起源的图腾神话也不少。世居松花江上游的满族尼玛察氏族和石克特立氏族的萨满神谕证实,他们的“永世神主”,有鹰、雕、虎、蟒、野猪等十几种之多。生活在黑龙江流域的赫哲族有一则《七兄弟和七姓氏的由来》神话,            指出赫哲族的古老姓氏尤、傅、吴、毕、葛、舒、卢,分别有着自己的动物图腾:熊、虎、独角龙、鹿……这说明,一个民族的图腾物,既可以是一个统一的物种,也可以是有所区别的不同物种。
    除了以上的把人类起源认定与某种动物有关的图腾神话,在另外一些少数民族中,还有把先民起源跟某种植物或者无生物相联系的。比如苗族的图腾神话《枫木歌》,认为世间万物都是起源于一棵枫香树,而它派生的蝴蝶妈妈是人、兽、神、妖共同的始祖。又比如,羌            族的图腾是白色的石头,据说是因为白石神在羌族历史上的生死存亡关头,曾经拯救过这个民族,对这个民族有再造之恩。
    二,洪水遗民神话。
    世界上不少民族都有自己的洪水神话,记载在基督教《圣经》上的挪亚方舟的故事,据说就是古代苏米尔人的洪水神话。我国各少数民族的人类起源神话中,洪水遗民神话也占有很大的比重,傣族、佤族、羌族、侗族、基诺族、黎族、纳西族、傈僳族、白族、水族、苗            族、景颇族、高山族、怒族、彝族、德昂族、仡佬族、哈尼族、普米族、布依族等等许多民族,都有在内容上彼此相近的这类神话。
    基诺族的《玛黑玛妞》说:古时候有玛黑玛妞兄妹二人,他们的父母在一场大洪水来临之前,把他们放在了鼓里。洪水过后,人世间只剩下了兄妹两个。为了避免人类绝种,哥哥只好向妹妹求婚,却遭到了拒绝。经过商量,兄妹决定去向神仙讨教。玛黑叫玛妞从弯路上            去,自己却从捷径提前赶到神仙的山洞中,把自己扮成神。妹妹来后,哥哥以神的口气说:“人类不能没有后代,你们结婚吧!”兄妹于是结了婚。婚后,他们种的一个葫芦里有人说话,他们用烧红的火钳烙开了葫芦,从里面出来了许多小人,为人类的继续繁衍起了决定的作用。
    洪水遗民神话与其他许多神话作品一样,保留了人类的早期记忆和早期思维方法。洪水神话之所以在我国南方民族中大量出现,很可能与原始人类曾经历过地球上的灾难性的洪涝事件有直接关系。自古以来就居住在海南岛的黎族,洪水神话异常地多,便被认为是海南地            区在远古时期曾因冰川洪水暴涨而导致与大陆分离使然。
    在许多民族的洪水遗民神话里面,都出现有葫芦的形象,有的是把葫芦当成兄妹俩避水的工具,有的则把葫芦说成再造人类的处所。在各民族先民的眼睛里,葫芦的含义是多重的:它既可以作食物来充饥,也能作器皿来盛物,还可以缚之于身作渡江跨海的救生器,另外,            葫芦的形状又和孕育人类的母亲子宫相似,就给葫芦了更加神秘的蕴含。所以,有人说,我国相当一部分民族的原始文化是“葫芦文化”。
    和上述大量的洪水遗民神话相比,生活在西藏地区南部的珞巴族却保留着一则有趣的“火烧遗民”神话:据传说,很早的时候大地上一片干旱,一滴水也没有,终于燃起一场熊熊烈火,把地上一切都烧毁了,仅剩下一根藤子和一对兄妹没有死。哥哥用最后的力气,把藤            子上唯一的果实射下来,与妹妹各分吃一半。没多久,这对兄妹就成了夫妻,生下了孩子,保留了人种……
    三,人类进化神话。
    维吾尔族神话《库马尔斯》说,始祖神库马尔斯的精囊里滴下了两滴精液,落在地上而生成植物,植物里又出来了一男一女,彼此结合,便有了人类。这则神话说明,它的创作者们已经开始具有了比较接近现代生理科学的认识,人类本身在进步。
    而在原始人们创作的神话作品中,人类出现以来,也是在不断地进化着的。仡佬族神话《四曹人》讲,从古到今,人分四曹。第一曹人是泥捏成的,被风吹坏了;第二曹人是草扎成的,给天火烧没了;第三曹人是星宿下凡变成的,遇滔天洪水后只剩下兄妹二人;第四曹            也就是现存的人类,是洪水遗民繁衍出来的。
    在表现人类进化主题的民族神话中间,有不少作品是以“眼睛”来象征进化层次的。哈尼族神话说,天神发洪水是为了改造人。原来人的眼睛是直的,膝盖朝后,嘴象鸭子。天神不喜欢他们,便降洪水来使人类濒于灭绝。洪水过后,兄妹成婚再生育,人类才变成现在的            样子:横眼睛、前膝盖、平嘴巴。
    彝族神话把人类在不同阶段眼睛的区别,划分得更复杂。在《查姆》这部作品中,说人类起初只有一只朝上生的眼睛;到了第二茬人才有了两只眼睛,但是还是朝上生;到了第三茬人,才具有平平地朝前生的一双今天人们这样的眼睛。可以想见的是,彝族的先民们正是            把他们所说的人的眼睛的形状,当作人类文化发展不同阶段的标志来描述的。
    四,民族起源神话。
    当一个民族的成员意识到别民族也同时存在的时候,他们便希望弄清楚自己民族以及其他民族的特殊的来源。
    满族神话说:古时候有三位仙女,不甘于天上的寂寞,就化作三只天鹅,飞到长白山天池来洗澡,她们中的三妹无意中吞食了一只神鹊衔来的红果,结果受了孕,没法再回天上。她只身留在了长白山间,直到怀胎十二个月,生了一个异常健壮的儿子。她给儿子取名库布里雍顺,让他去山下开创生活。库布里雍顺沿山麓顺流而下,到山下后,凭借自己的勇武和才智,制止了部落纷争,被拥戴为首领。库布里雍顺和他部落的后裔,便是今天的满族。
    有些民族的图腾神话或者洪水神话,在结尾处就涉及到民族的起源。例如独龙族的《洪水滔天》中讲到:洪水过后仅余的兄妹分别是波与南,他们完婚后,共生了九男又九女。波和南从山顶上倒下了一桶水,流下去形成了九条江河。九对兄妹长大了,波和南让他们各去            一条江河边上生活。大哥大姐去了东方一条江边,他们的后代成了汉族;二哥二姐去了怒江边,他们的后代是怒族;三哥三姐来到独龙江边,他们的后代是独龙族;其他的六对兄妹分别去了另外六条江边,也各自成了一个民族的祖先……
    我国各兄弟民族自古以来便共同生活在世界东方的这片土地上,在一些民族的神话中,把自己的民族与周边的民族说成具有某种骨肉亲情的缘份,是很自然的。
            

第三节自然认知神话
            
       大千世界,举目四望,万象杂陈。少数民族的祖先,力图在自己的认识水平上,为每一种自然事相找寻出相应的解释。
    一, 天象气象神话。
    日月经天,份外地发人遐想。太阳与月亮到底是从那里来的呢?达斡尔族的先民这样认为:太阳是天上的一位男神,而月亮是天上的一位女神。男神力大无比,所以光焰特别强烈以至刺眼,同时赶路也特别快,一天就能从东到西跑一圈;女神却文静体弱一些,所以光辉            和谐,走路时也不紧不慢,一个月才能走完太阳一天走的路程。
    太阳月亮是一对儿,而动物眼睛也有一对儿,它们彼此还有个共通之处,就是都炯炯有光彩。于是,许多民族的祖先,不约而同地把日月说成是一对明亮的眼睛变化而成。普米族神话认为,太阳月亮是一对马鹿的眼睛;哈尼族神话说,那是一对牛眼睛;而拉祜族的神话,            索性就把日月说成是天神厄莎的一对眼睛变成的。
    关于满天的星斗是怎么一回事情,神话中间也有答案。傈僳族祖先把天上的昴星团叫作“亚让亚妈尼”,意思是“鸡窝星”,并解释了这一星团是如何由一只母鸡和七只鸡雏变化而成。鄂伦春族人把北斗七星叫作“奥伦”,说它的形成与一位受到丈夫虐待的女人被迫飞            上星空有关,故事情节跟汉族的《嫦娥奔月》有几分相近似。
    人们所生活的天地之间,气候多变幻。那么,风、雨、雷、电是什么造成的呢?鄂温克族的神话说,在大地尽头有位老太婆,是一位风神,每煽动手里的大簸箕,人间就有场风。同时,天上还有位老头,一敲手中的神鼓,空中就会响起雷声。而天上下雨,是神龙抖擞鳞片造成的,它的每片鳞上都盛有一百担的水……
    二, 地上万物神话。
    少数民族世代生息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山川形势,有关内容的神话也很多。
    生活在西域边陲帕米尔高原上的塔吉克族,有一则动人的神话。从前,有个小伙子,爱上了美丽的牧羊姑娘,为了得到真正的爱情,他下决心去采摘慕士塔格峰顶由仙女守护的仙花。守花仙女神力非凡,而小伙子历尽磨难终不能得手。万般无奈,小伙子把自己采花的真实原因告诉了仙女。仙女被他所感动,把仙花给了他。小伙子得到了真正的爱情,而仙女却因此得罪了上苍,被锁在山顶。她的泪水化作了冰川,黑发也变白而化作了山顶皑皑的雪冠。至今,塔吉克族人民每看到慕士塔格那圣洁的峰峦,总要为仙女舍己助人的高尚精神而肃然            起敬。
    从远古时代开始,人类便与自然界中的动物和植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人们也不能不时常想到种种的动植物,它们的命运、习性、形态都是怎么来的。
    布朗族神话《艾洛卜我》说,天神帕亚天连续七年不降雨,人王艾洛卜我去讨伐,凯旋时从天上捎回来一些飞禽。他把野禽交给男人,把家禽交给女人。女人们办事认真,始终把家禽养得很好。而粗心的男人让野禽都飞掉了,至今仍然需要到山林中去猎取。
    毛南族神话《老虎为什么生崽少》讲到:老虎想多生崽,就去主宰世界的仙家卜罗陀那里,表示今后不再随便伤害别的动物,只求仙家给句密语,能让它如愿。卜罗陀答应了,并把“每年生十二窝,每窝生十二个”的密语教了它。可是老虎刚离去便食言而捕杀了小动物,            卜洛陀便让黄麂去惊吓老虎,使老虎忘了密语。待老虎再向仙家讨密语,密语已经改为“生只生一个,不然就绝窝”。从此,老虎一直生崽很少。
    纳西族神话《矮松的来历》说,天神叫树神来人间播树种,让他在山上种矮栗树,在山下种高松树,结果树神给种反了。山上的松树味地向高长,几乎要把天撑破了。天神只好派魔鸟来念“松树生矮子”的咒语。这样,山上的松树也就变矮了。
            

第四节征服自然神话

           
    各民族的祖先,与远古时代极其险恶的客观环境,进行了一代又一代不屈不挠的英勇斗争,表现出了蓬勃进取的崇高精神。神话作品中,留下了许许多多歌颂先民们与自然抗争并进而征服自然的篇章。
    一, 改天换地神话。
    人与大自然做斗争,再没有比改天换地更艰辛、更伟大的了。
    射日神话,在所有表现改天换地内容的神话作品中,是最为突出的。射日神话在我国少数民族中间,有着极为广泛的流布。不仅在夏天里常蒙受炎日毒烤的南方民族(诸如苗、瑶、侗、壮、彝、黎、羌、布朗、哈尼、土家、布依、拉祜、纳西、独龙、仡佬、傈僳、珞巴、高山等民族)中,即便是在北方偏寒冷地区生活的某些民族(例如蒙古、满、赫哲等民族)那里,也照样可以找到。
    射日神话在各民族中间流传的时候,情节及主人公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人类要改天换地、自己掌管自己命运的主题,却在所有的这类作品中,都十分鲜明。
    布依族神话古歌《十二个太阳》,描述了远古时代的景象:“天上十二个太阳很厉害!晒得岩块崩裂,晒得石头也破散,山前的芭蕉晒干了,坡上的茅草枯死了……”这时,出现了一位英雄名叫年王,他要为民除害,“背上弓,带上箭,潇潇洒洒地上路,昂昂扬扬地上            坡。”“年王射了第一箭,红的五个太阳落下了;射了第二箭,绿的五个落下了。”后来,他听从母亲意见,留下了两个没有再射,它们就是现在的太阳和月亮。
    土家族的神话说,是玉皇大帝放出十二个太阳,晒得地上一片焦土,一百二十姓人死了二十姓。是英勇的卵玉一连射掉了十个太阳,剩下太阳两兄妹,卵玉命那哥哥改名月亮,晚上才能出来;叫那妹妹白天出来,并给了她一包金针来刺人们的眼睛,免得她害羞。
    高山族泰雅尔人的射日神话讲述:从前天上有两个太阳,轮番照晒。人类不堪其苦,就派六名勇士去追射其中一个太阳。太阳跑得快,六勇士直追到年迈眼花胡子白,也没追上。于是留下三人继续追,另外三人回乡又叫来三个青年人,让他们各背一个男婴,再上征途。先前仍坚持追的三勇士牺牲了,后去的三青年又老死于征途。婴儿长大了,终于追上了太阳。在箭射没了的时候,他们用木鼠阳具当箭射,到底成功了。这第三代射日英雄返回故乡时,也已是银发老翁了。
    二, 斗妖降魔神话。
    妖魔本为世间所无。但是,各民族的祖先在各自的生活中,往往把那些对人类不利的、尚不能理解和不能制约的自然力,看成是异己力量——妖魔所为。于是,他们也常常把人与自然的斗争,当作与各类妖魔鬼怪的斗争。当然,在神话作品中,这种斗争总是以怪诞的情            节来加以体现,而且,始终贯彻着大无畏的人生态度。
    裕固族神话《莫拉》讲的是:古时候草原上有一个雪妖,常常吞食人畜,为害四方。少年英雄莫拉想要除掉雪妖,就前往东海太阳神那里学本领。一路上,他历尽艰险,飞越刀崖,射杀虎精,横跨大海,砍死水怪,因而感动了太阳神。太阳神借给他一个神火葫芦,并教他            放宝与收宝的方法。莫拉急于降雪妖,记住放宝的方法就匆匆回了草原。他用神火烧死了雪妖。但是因为没记住收神火的要领,眼看着火越烧越大,将要毁了整个草原。莫拉奋不顾身地扑在葫芦的喷火口上。火灭了,莫拉却被熔铸成了一座红石山。
    斗妖降魔类的神话,开始把人(超人、英雄)的力量描绘成可以与妖魔及大自然抗衡甚至可以战胜后者。这样的作品,多产生于各民族的原始社会晚期。随着英雄人物愈来愈多地替代神而占据各民族民间文学中的能动位置,神话作品也就逐渐地要让位于英雄史诗类的            作品了。
    
    

第三章英雄史诗
            

第一节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优势品类
            
    史诗,顾名思义,是以历史为创作题材的叙事诗。换句话来解释,是用诗的形式记载的历史。一般地说,被称为史诗的作品,都应当具有较长的篇幅和较大的容量。史诗从广义上看,可以分为创世史诗与英雄史诗两大类。不过,所谓创世史诗,实际上是用诗体形式出现的神话作品,应该属于神话范畴。因此,在人们谈到史诗的时候,常常是专指英雄史诗而言。
    世界上的许多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史诗。凡有英雄史诗的民族,总是感到特别的骄傲。这是因为每一部英雄史诗中,都闪现着民族先民步入文明之门时的勃勃英姿,都展示着本民族语言艺术最初成熟的特殊魅力,会令其世世代代的后来者感奋不已。
    一, 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的被发现。
    在世界各民族间的文化交流远未真正形成之前,国外的英雄史诗理论研究已经相当发达。不过,那时人们公认的最有代表性的英雄史诗只有五部:古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古希腊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古印度的《罗摩衍那》和《摩珂婆罗多》。甚至连德国            的大学问家黑格尔,也囿于当时的视野,说过“中国人却没有民族史诗”之类的错话。
    产生这种误解,大概与那时在西方学者眼中也基本上是以汉民族的文化来代替中国各民族的文化,有直接关系。的确,我国汉族的文学留存中,可以称得上民族史诗的作品,几乎没有。是从前有过而后来随着正统典籍文化的独领风骚便失传了么,也许这永远都是个谜。
    与汉族文化有着鲜明反差的我国少数民族文化,创造了许多汉族所不具有的奇迹。近些年来,英雄史诗在少数民族民间的大量发现,以及《格萨尔》、《玛纳斯》、《江格尔》三大英雄史诗卓立其间的事实,正是此种文化奇迹的一个突出表现。这些史诗作品,已经构成            了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群,不单填补了中国文学因汉族无史诗造成的空白,而且成了国际上文化人类学界重新认识东方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侧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英雄史诗,在我国少数民族文学中,是特别优长与特别富有的一个品类,它证实了中国不仅不是英雄史诗            的贫乏国度,相反,倒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英雄史诗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二, 英雄史诗在我国的基本分布。
    目前已有的民族民间文学普查结果说明,我国从东到西、从北到到南的许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史诗。而在这些民族中间,长期从事游牧生产活动的民族较长期从事其他生产活动的民族,北方阿尔泰语系民族较南方各语系的民族,英雄史诗作品的蕴藏量,都要更            多一些。
    蒙古族是我国英雄史诗作品最多的民族之一。现在有所记录的中国境内蒙古族的英雄史诗,已近100部之多。这些史诗的流传地区,分布在包括巴尔虎、布里亚特、扎鲁特、科尔沁、阿巴嘎、察哈尔、乌拉特、鄂尔多斯以及青海、甘肃、新疆等大面积的蒙古族聚居区。            而其中,又形成了内蒙古自治区的巴尔虎部、扎鲁特—科尔沁部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卫拉特部等三大中心。巴尔虎部的英雄史诗,主要有《阿拉坦嘎鲁夫》、《珠盖米吉德夫》、《三岁小勇士古纳罕》、《骑金黄马的安达乃夫》等,这些作品情节比较简洁,结构相对严密,            篇幅不很长,带有明显的原始创作的特点。扎鲁特—科尔沁部英雄史诗,有《杰出的好汉阿日亚夫》、《阿斯尔查干·海青》、《孤儿灭魔记》等,既保留着古老史诗的一些特点,又可以看出其后来的演变迹象。而卫拉特英雄史诗包括著名的长篇作品《江格尔》以及《那仁            汗传》、《汗哈冉贵》、《钢哈尔特布赫》等,这些作品在原始史诗的基础上有了较大的发展,情节更曲折,结构更复杂,规模也更宏大。我国蒙古族英雄史诗三大流传中心作品的情况,体现了该民族英雄史诗同源异流的发展进程。
    新疆地区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的各少数民族,也拥有许多自己民族的英雄史诗。这中间,柯尔克孜族的英雄史诗《玛纳斯》,是最为著名的。此外,维吾尔族的《乌古斯可汗传》和《古尔乌古里》,哈萨克族的《克里木的四十勇士》、《阿勒帕米斯》、《库博兰德》和            《英雄的塔尔根》,柯尔克孜族的《库尔曼别克》、《叶尔·吐斯特克》和《江额尔·木尔扎》,乌兹别克族的《昆土格穆什》,等等,也都在各自民族中甚至于彼此之间,广为流传。
    长篇英雄史诗《格萨尔》,不仅在藏族民间流传得非常普遍,同时也在土族、纳西族、裕固族、普米族等民族的一些地区有所传播。而在蒙古族中流传的英雄史诗《格斯尔》,既与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具有同源关系,又在内容上有着一些明显的不同,其作品本身早            已经成为了蒙古族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国的南方少数民族,一般被认为是以创世长诗比较富有而著称的。其实,他们中间的一些民族,也不乏饶有特色的英雄史诗。纳西族的《黑白战争》、壮族的《莫一大王》、傣族的《厘俸》等等,都堪称其中的代表作。
            

第二节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
             
    长篇英雄史诗《格萨尔》,是一部使藏族文学史册为之更加辉煌更加厚重的不朽之作。它在藏族的民间经历了漫长的创作和传播过程,受到了藏族人民格外的珍爱。有一句藏族谚语说得好:“岭人口(指藏区人民)中人人都有一部《格萨尔》”。
    一, 作品的规模与流传。
    《格萨尔》,是目前国内外已知的最长的一部英雄史诗,也是迄今人类所有的文学创作中最为宏大的一部作品。
    这部英雄史诗,在我国西藏、青海、四川、云南、甘肃等地区的藏族群众中世世代代广泛流传。史诗的传播,主要靠民间艺人的演唱来口耳授受;而艺人们的演唱,又有藏文的手抄本和木刻本的基本框架为据。在民间流传的史诗本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分章本,一种是            分部本。分章本是把史诗主人公格萨尔的英雄业绩,集中到一部书中,分为若干章节来讲述。目前已在各地发掘到的这样的分章本有好几种;不同的版本,少则三章或七章,多则九章或十一章。分部本则往往是把分章本中的某个故事扩充为相对完整的一部,或者在分章本的情节之外发展出新的故事,成为新的一部;有的分部本又在流传中派生出新的分部本来。于是,结构恢宏的整部《格萨尔》就环环相扣地形成了。
    《格萨尔》究竟有多少部?这是个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准确地予以回答的问题。据有关人士对目前已经搜集到的各路民间艺人所演唱的资料进行的统计,有大约80部之多。假如再将不同的异文本累加起来,可能会超过200部。由于现在全国协作进行的这部史诗的整理            出版工作还远未结束,所以任何关于《格萨尔》整部作品的总行数与总字数的介绍,都只能是概略的估算。不过,现有的几种估算已经让人们很感惊讶和振奋了:有人说史诗全长150多万行,1000多万字;也有人说史诗全长达数百万行,超过1600万字。
    当代从事《格萨尔》演唱活动的藏族民间艺人有近百人。1986年去世的著名《格萨尔》说唱艺人扎巴,生前自报可讲唱这部作品大约40余部,经记录的已有20多部,60多万诗行,600多万字,相当于古希腊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部作品总长的20            倍。
    二,《格萨尔》的内容与主题。
    长篇英雄史诗《格萨尔》,以藏区岭国的格萨尔王一生的光辉业绩为主线,展开整部作品的故事情节。
    作品从英雄的降生说起。天上白梵天王的小儿子,为了拯救下界惨遭魔怪荼毒的百姓,应菩萨约请而下凡投胎。他来到人间,经历了困苦倍尝的少年时代,终以赛马胜利而称王。其后,他专门从事于降伏妖魔、除暴安良的正义事业,得到了人民的拥戴,被尊称为格萨尔            王。格萨尔一生南争北战,抗击外辱,惩治内奸,先后征服了周边十八个大宗、七个中宗、四个小宗,取得了无数次胜利。在许许多多战事之间,史诗中也穿插有一些动人的生离死别和爱情故事,以及有关藏族历史风情的真切描述。作品以年迈的格萨尔王传位于侄儿后            重返天国结束。
    《格萨尔》是一部在广大藏区长久流传而没有经过系统整理的民间文学巨著,它的内容是极丰富的,思想倾向也是多重的。虽然其思想倾向中存在着一些消极的成份,但是,就整部作品来看,主题却是很健康积极的。
    史诗中的格萨尔曾一再宣称:“世上妖魔害百姓,抑强扶弱我才来”。格萨尔的确是正义与善良的化身,他和一切鱼肉人民的势力不共戴天,不断地把众生从暴政下解救出来。他所统治的岭国,被描绘成人人幸福安康的乐园。为百姓除害,以人民生计为重,正是这部史            诗最鲜明的思想主题。
    反对民族分裂,推进民族统一,是作品的又一层重要倾向。格萨尔在反对侵略保卫祖国的同时,也征讨和降服了许多分裂割据势力。这在一定意义上反映了藏族人民渴望民族大团结的良好愿望。
    另外,史诗歌颂了以格萨尔为代表的英雄人物,充分肯定了人类在与外部世界做斗争中的才智和力量。这也是作品作为英雄史诗而比人类早期神话在思想上大为进步的地方。
    二, 作品的艺术成就。
    结构恢宏,容量巨大,是这部史诗的最突出的艺术成就。《格萨尔》作品中,不仅歌颂了民族不朽的英雄及其崇高的精神,而且展示了古代藏区生活的一切侧面。把它看成是藏族历史的百科全书,实不为过。
    史诗中先后出现的重要人物有上百个,这些分别有长幼、男女、凶善不同身份的人物,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除了格萨尔的形象得到了作品的全力塑造之外,王后珠牡的性格也十分生动;同时,老英雄查根以及刚烈的嘉察、智勇的典玛、奸诈的晁通、贪婪的白帐王……            都给欣赏者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格萨尔》以讲唱形式在民间流布,载歌载叙的传播,为群众喜闻乐见。作品中还容纳了许多藏族神话、传说、民谣、谚语、格言,更使这部英雄史诗在艺术上放射出绚丽的光彩。
            

第三节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
            
    我国新疆天山深处和帕米尔高原一片片美丽的草场上,世代生息着勤劳而刚毅的柯尔克孜族人民。在他们中间,有一部长篇英雄史诗,几百年来传唱不衰。这部作品,就是被称作“柯尔克孜民族之魂”的《玛纳斯》。
    当代著名的“玛纳斯奇”(即演唱《玛纳斯》的歌手)居素甫·玛玛依,在史诗的开头这样唱道:“奔流的河水/有多少已经枯干/绿色的河滩/有多少已经变成了戈壁/多少人迹罕到的荒野/又变成了湖泊水滩/平坦的大地冲成了深涧/高耸的山崖变低塌陷/从那时            候起啊/大地经历了多少变迁/戈壁上留下了石头/石滩又变成了林海/绿的原野变成河滩/山涧的岩石已经移迁/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啊/唯有祖先留下的史诗/仍在一代代流传……”
    一, 作品的基本内容及形成和传播。
    《玛纳斯》是一部歌颂民族英雄玛纳斯以及他的数代子孙生生不息、抗击外患辉煌业绩的史诗巨作。这部巨作,不仅在我国的柯尔克孜族民间流传着,也同时在与我国新疆比邻的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境内长期传唱。这部大型民族英雄史诗全诗共分八部,总计20多万诗行。八部中每一部,都以玛纳斯和他的后代英雄们的名字来命名。这八部的题目和内容是:
       第一部《玛纳斯》,讲述英雄玛纳斯联合各部落及其他受欺侮的民族,一同反抗卡勒玛克与克塔依强权侵略的斗争业绩;第二部《赛麦台依》,表现玛纳斯之子赛麦台依在父亲遇害后,率领所部与强大的敌人英勇斗争,而终遭叛将杀害的情景;第三部《赛依铁克》,唱的是第三代英雄、赛麦台依之子赛依铁克内惩奸细外逐强敌从而振兴民族的功勋;第四部《凯涅尼木》,叙述了第四代英雄、赛依铁克之子凯涅尼木继承先辈平息内外忧患大业,惩办恶豪,为人民赢来安定生活的故事;第五部《赛依特》,表现了第五代英雄、凯涅尼木之子赛依特为民除害,斩杀七头恶魔的情景;第六部《阿斯勒巴恰与别克巴恰》,说的是第六代英雄、赛依特的两个儿子阿斯勒巴恰与别克巴恰的故事,阿斯勒巴恰不幸早亡,弟弟坚持了先辈与父兄的事业;第七部《索木碧莱克》,讲述第七代英雄、别克巴恰之子索木碧莱克战胜卡勒玛克、唐古特、芒额特的名将,击溃外来侵略者的业绩;第八部《奇格台依》,歌唱了第八代英雄、索木碧莱克之子奇格台依坚持先辈遗志,与卡勒玛克掠夺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英雄史诗的总称是《玛纳斯》,其中第一部题目也是《玛纳斯》,这说明整部史诗巨作的核心部分,还是第一代英雄玛纳斯创建丰功伟业的故事。整部史诗以第一部分为最长,有五万多诗行,占了作品全长的四分之一。从艺术角度来看,史诗第一部也最成熟和饱满。
    据这部作品的研究专家介绍,大型史诗《玛纳斯》所反映的是公元13至16世纪之间的社会历史事件。其中第一部《玛纳斯》,大约最初形成于15到16世纪之间,而史诗的第二至第八部,形成的年代要更晚些。
    自这部史诗出现以来,便得到柯尔克孜族人民的特殊钟爱。一代一代的“玛纳斯奇”在无数次的传唱中,根据群众的审美需求,在内容与艺术上对作品原有的古老母题,反复地加工完善。在该民族中间,一般的“玛纳斯奇”只能讲唱史诗的第一部,而会讲唱其中三部            以上的“玛纳斯奇”便可以被尊之为大歌手。我国柯尔克孜族的居素甫·玛玛依老人,是目前国内外唯一能够讲唱史诗八部全部内容的歌手,是一位世界知名的大师级的“玛纳斯奇”。
    二,《玛纳斯》的艺术特色。
    英雄史诗是将塑造民族英雄的崇高形象,作为第一要求的。以玛纳斯为首的一个家族的八代民族英雄,和在他们周围聚集的众多英雄人物,以及所有这些英雄身上体现着的伟大的民族精神,是这部作品所着力颂扬的。
    玛纳斯,是史诗的第一主人公。在第一部史诗中,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他而展开,所有的人物都围绕着他而出现。他虽然在第一部的结尾就壮烈捐躯,但是其英雄形象所产生的精神影响,却明确地贯穿于后面的七部史诗之中。
    在玛纳斯出生之前,占卜师就预言了英雄的降临,敌人用尽心机却没能阻止他的出现。他从11岁即驰骋沙场为民族而战,到花甲之年牺牲于敌人的毒斧之下,一生所从事的气吞山河的事业,全是为了自己的民族与人民。有了他,民族的生存和幸福才有保障。他既真挚            善良,又粗犷狂放,是一位性格饱满的英雄人物。作品尤其可贵的地方,是不仅热烈讴歌了玛纳斯的各种优秀品质,也没有掩饰他的缺陷。有时他表现得勇而少谋,刚愎轻敌,甚至连亲人的劝告也听不进。这致命的弱点,最后竟夺去了这位盖世英雄的生命。这样一位活生生的英雄,的确会给各民族众多的作品欣赏者留下不灭的印象。
    史诗中所描绘的玛纳斯的妻子卡尼凯、玛纳斯的四十位勇士和十四位汗王、玛纳斯身后的七代英雄,还有作为敌方的众将帅,也都在形象上各呈其态,活灵活现。
    英雄史诗《玛纳斯》各部情节相对完整,而彼此又环环相扣,形成了链条式的叙述结构。各部之间的人物有别,情节也不雷同,始终有引人入胜之感。
    这部作品另一个鲜明的特色,是处处充溢着荡人心魄的悲剧气氛。玛纳斯及其他许多英雄,都有着轰轰烈烈的死。这不但艺术地反映了柯尔克孜民族所承受过的众多的历史灾难,也使史诗的审美性得到了升华。
    《玛纳斯》在语言上大量借助于民俗色调较强的比喻、夸张等手段,在诗体创作中运用古代阿尔泰民族习用的押头韵与后来人们所喜爱的押脚韵两种并举的形式,使这部作品更增添了形象美和音乐美。

           

第四节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
            
    《江格尔》,是我国蒙古族众多的英雄史诗中最为宏大的一部,是蒙古族英雄史诗类作品在艺术上最重要和最为成功的的代表作。它与《格萨尔》、《玛纳斯》并称我国的三大英雄史诗,在国际上也有着很大的影响。
    一, 作品的产生及其内容梗概。
    英雄史诗《江格尔》,是蒙古族悠久而深厚的历史文化的结晶,作品从其雏形产生,到在广泛的流传中逐步丰富乃至定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江格尔》中的某些基本故事情节,产生于蒙古族先民由原始社会末期向奴隶社会初期过渡的历史阶段;而其后的许多年            代里,蒙古族人民在各种社会发展阶段的生活体验和艺术积累,又被随时熔铸到这部他们心爱的作品中,寄托于作品中一些人物的身上,从而使史诗包容了多重历史文化成份。
    《江格尔》这部史诗,首先形成于我国新疆的蒙古族卫拉特部。后来,随着卫拉特蒙古诸部族的多次历史性的大迁徙,史诗作品也得到了相当广泛的传播。近代以来直至目前,已经发现这部作品有所流传的地域,包括有我国新疆卫拉特蒙古各部族聚居区、俄罗斯联邦伏            尔加河与顿河流域卡尔梅克蒙古人居住地,以及蒙古国西部的一些地区。
    大型史诗《江格尔》,是由许多分部的史诗作品汇集而成的。由于《江格尔》的流布既长久又广泛,所以,作品在不同传播地域和传播阶段的变化情况也多有差异。要对各地各历史时期这部作品的总体情况做出统一的估价,很不容易。除掉流传中各分部的异文,这部史            诗的总量,大约在60部至80部之间,全诗长达10万行左右。
    《江格尔》的全部故事,都围绕着英雄江格尔及其率领的12名雄狮大将和6000名勇士共同保卫家乡保卫人民的壮烈斗争展开。内含的每部史诗,在保持人物、地域和历史总背景一致的前提下,各自由相对独立的故事情节组成。有一部早期用托忒蒙古文字记录整理            的《江格尔》手抄本,其中共收入史诗的13个分部。从这13部的内容构成,可以大致了解到整部史诗的基本组合形态:
    第一部讲述江格尔和大将阿拉坦策吉二人的战斗故事;第二部讲述大将洪古尔的婚事故事;第三部讲述英雄喀拉和萨纳拉的战斗故事;第四部讲述洪古尔与窃马贼的恶战;第五部讲述洪古尔与芒乃可汗间的战斗;第六部讲述大将萨布尔出走与返回间的故事;第七部讲述洪古尔之子等三位小英雄出征的故事;第八部讲述洪古尔酒醉出征的故事;第九部讲述美男子明彦获取敌方一万匹骏马的故事;第十部讲述明彦活捉库鲁门可汗的故事;第十一部讲述因江格尔出游而造成家乡被洗劫的故事;第十二部讲述江格尔、洪古尔与喀拉、黑纳斯部下的斗争故事;第十三部讲述江格尔与西拉、蟒古斯的斗争。
    把史诗中的几十个故事梳理一下,这些故事大致可以分为江格尔身世、江格尔与将士结交、江格尔及将士的婚事、江格尔及将士征战等几种类型。这些故事类型,是在目前人类最优秀的几部英雄史诗中所常见的。所不同的是,《江格尔》史诗中的一切内容,充分表现出来的,又是古代蒙古族生活的固有特征。
    二,《江格尔》的艺术特色。
    史诗刻画了以江格尔、洪古尔等为代表的一大批古代蒙古族英雄人物的艺术形象。这些形象最生动和感人的地方,就是他们身上自始至终体现出的蓬勃奋发的英雄主义气概。脱胎于远古神话创作的艺术思维,蒙古族的史诗创作中还保留着将所崇敬的英雄人物神化的思维            习性。作品中江格尔的伟大、洪古尔的勇猛、阿拉坦策吉的智慧……均集中了蒙古人民的优长,达到了超人近神的境界。而这些英雄又都是有着复杂性格的活生生的人,这就使这部作品与神话截然地不同,达到了神话作品不可能达到的艺术成熟。
    理想主义的光彩照射,是《江格尔》的又一艺术特征。作品中江格尔及其勇士们誓死捍卫的地方——“宝木巴”,是世世代代蒙古人民的理想国,那里没有衰老和死亡,没有鳏寡与孤独,人丁兴旺,四时如春。史诗得以在民间长久的传颂,与蒙古民族永不止息的幸福追求密切相关。
    《江格尔》又是一幅古代蒙古族生活的长卷风情画。它的内容,涉及到蒙古历史文化的所有方面,处处呈现蒙古人民的审美情趣。作品中大量出现的对骏马的描绘与歌唱,是这种民族审美的突出表达。 “从日出方向过来的/以草为食的你/血肉之躯的我/我撇开你怎能行动/你离开我如何生存……”人与骏马的高度和谐,只有在具有悠久游牧文化的民族中间,才会如此地真切。
    《江格尔》是用卫拉特蒙古民间语言,配以蒙古族传统音乐曲调演唱的作品。它在诗律上,采用押头韵、押脚韵、押腰韵兼而有之的形式。演唱时,往往要用陶布舒尔琴(即三弦)伴奏。
    “江格尔奇”,是蒙古族对《江格尔》传唱艺人的称呼。历史上众多的“江格尔奇”对发展和保留这部英雄史诗,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不过,随着民族文化的历史性变迁,今天,蒙古族民间还能说唱多部《江格尔》史诗的“江格尔奇”已经为数不多了。这种情况,既督促人们要更快更多地把民族文学遗产抢救出来留交后世,同时,也说明民族文学的发展史册,早已经该翻过英雄史诗独领辉煌的那一页了。
    
    

第四章 民间的歌谣与叙事文学
            

第一节民间歌谣
            
    民间歌谣,简称民歌,是由民间创作、民间流传的比较短小的韵文作品。
    民歌是我国各少数民族异常喜爱的文学艺术形式。人们常常把少数民族比喻为“民歌的海洋”,正说明了各民族人民的生活是与民歌分不开的。生活在我国西北地区的东乡族,把自己的民歌,叫作“花儿”,他们自豪地唱道:“花儿本是心上话,/不唱是由不得自家。            /刀刀拿来头割下,/不死了还这个唱法!”
    因为民歌是各民族人民在日常生活中直接了当表达心声的理想方式,所以,古歌谣几乎是自从有了人类的表情达意愿望之时就产生了。民歌没有间断地伴随着各民族从远古走到了今天,至今仍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一, 民歌的种类。
    我国各个少数民族,对民歌有不同的称谓。例如,藏族的民歌有 “鲁”与“谐”两种,壮族的民歌有“欢”、“加”、“西”、“比”等叫法,西北一些少数民族的民歌被统称作“花儿”,此外,还有侗族的“大歌”、布依族的“浪哨歌”、朝鲜族的“阿里郎”、白族的 “白曲”、苗族的“飞歌”等等。
    对各民族的民歌进行分类,有许多种的分法。一般所常见的,是按照歌谣的内容和功用来分类的方法,即把民歌大致地划分为“劳动歌”、“生活歌”、“仪式歌”、“时政歌”、“儿歌”等几种类型。
    1,“劳动歌”。
    各民族人民在劳动生产中的歌唱,包括着“田歌”、“樵歌”、“猎歌”、“牧歌”、“渔歌”、“纤歌”、“夯歌”等等,都属于 “劳动歌”这一类。由于我国不同的少数民族在历史和现实中所从事的生产方式多有不同,所以,每个民族的“劳动歌”也会在不同的歌唱题材上有很明显的反映。
    在人类早期的生产活动中,采集业是很重要的。云南丽江地区纳西族民歌《打稗子》,反映的就是先民们把采摘来的野生稗籽加工成粮食的劳动情景:
            
             我们手拿木连枷,
             我们这边那边打,
             刹!刹!刹!
             还有的呀还有的,
             你们那边还有的,
             刹!刹!刹!
            
    狩猎,也是各民族在早期经济生活中常有的一种劳动形式,有些民族的狩猎活动还在历史上维持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留存有“猎歌”的民族是很多的。生活在我国最靠东北方位的赫哲族,有一首常挂在老猎人们口头的“猎歌”:“我在富饶大河这地方打过猎,/在            这地方下过地箭打过水獭;/还在这地方撵过孬头和黄鼠狼。/富饶大河的水流流得很急,/就象英雄的无穷力量一样。/我虽然是个年老的猎人,/和青年人一样勇敢刚强。”
    与采集业和狩猎业出现时间差不多的,是先民们的捕鱼业。“渔歌”,在那些近水而居的少数民族中间,十分丰富。居住和劳作在我国南海北部湾三岛的京族群众,爱唱这样一首民谣:“鱼满载,沉甸甸,/船儿累得走不动。/海面无风来鼓帆,/摇橹一天未见岸。/            姑娘心,急如焚,/望穿大海盼船归。/踏蹋京家渔港湾,/嗨哟!银鱼金虾堆如山!”
    蒙古族、哈萨克族、藏族等民族,是以牧业生产著称的,在他们那里,“牧歌”的创作颇为丰富,几乎畜牧生产的一切环节,都在民歌中得到了表现。而在我国南方的一些农业经济型的少数民族中,则广泛传唱着各式各样的“农耕歌”。例如,一首布依族的《收稻歌》            唱道:“镰刀一挥倒一片,/镰刀一闪倒一行,/三十个人下田坝,/满田满坝挞斗响。/四十个人下田来,/挑起米箩把谷装,/挑起谷子如飞燕,/一溜一行穿梭忙。”
    2,“生活歌”。
    在“生活歌”中,表达青年男女彼此爱恋之心的“情歌”,是最引人瞩目的,在我国的少数民族民间,流传着大量风采各异的情歌。
    侗族有这样一支情歌:
            
             哥在桥头把歌唱,妹妹无心洗衣裳。
             棒锤打着妹的手,只怪棒锤不怪郎。
             
    德昂族的一支情歌唱道:“亲爱的小妹妹啊,/如果你是嫩生生的香菜,/我是炒菜的铁锅;/如果你是香喷喷的糯米,/我是蒸饭的甑子;/如果你是清汪汪的小河,/我是坚固的河堤;/如果你是轻飘飘的白云,/我是托云的微风;/如果你是亮晶晶的月牙,/我            是伴月的星星。”
    “苦情歌”,是“生活歌”中的又一类,各民族的苦情歌,大多表现了人民生活在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时代的痛苦心情。曾经在奴隶制社会中挣扎的凉山彝族,流传过一首这样的苦情歌:“遍山羊群是奴隶主的,/软软牧鞭是奴隶主的,/ 牧羊姑娘是奴隶主的,/牧            场上响起了悲歌,/唯有歌声才是自己的。”
    除了“情歌”和“苦情歌”之外,少数民族民歌中的“迁徙歌”、“信歌”以及“摇篮歌”等,也可以归入“生活歌”之中。
    3,“仪式歌”。
    “仪式歌”是指在各民族的生活中,每逢一定的时令或者一定的礼仪,便须按照传统的固定形式来诵唱的民歌。仪式歌起源于远古的祭祀神灵的歌谣,后来慢慢发展到在民族生活的各种仪式上,都要根据不同需要诵唱相应的仪式歌。
    古老的“祭祀歌”在许多民族中都有留存。我国北方阿尔泰语系民族在历史上都信奉过原始的萨满教,有关的祭祀歌特别多。满族锡克特里氏族“家祭”时唱的祭祀歌中有这样的歌词:“供献了香甜米酒,/摆上了醇醪烧酒,/引烧了阿眼香,/点燃了朱录香;/慎重买好神猪,/精心圈养家中,/神猪肥壮标致,/全身纯黑;/今将神猪按节行刀,/神猪即刻丧命,/一切情形甚善,/遵照传统礼仪,/供献于神坛前……”
    各少数民族的“婚礼歌”,是“仪式歌”的重要组成部分。锡伯族有一首在婚礼上由一人领唱、众人相和的民歌,很有代表性:
            
             飞来了九只凤凰,(众:哲!)
             栖落在梧桐树上,(众:哲!)
             今日热闹的婚礼上,(众:哲!)
             迎来美丽的新娘!(众:哲!)
    在蒙古族民间,“婚礼歌”是由“劝嫁歌”、“迎亲歌”、“宴饮歌”、“送亲歌”等一整套民歌组成的,唱起来波波相连,情趣盎然。
    少数民族的“仪式歌”中,还有“颂祖歌”、“宴宾歌”、“祝酒歌”、“筑房上梁歌”、“年节歌”、“报丧歌”、“吊唁歌”等等。
    4,“时政歌”。
    这类民歌,基本上是以各族群众在不同历史阶段里对时事的感受和评论为内容的,有的作品也直接反映少数民族人民的对敌斗争场景藏族的一首时政歌,唱出了在英国帝国主义者侵略下本民族的愤懑情绪:“楚年河的滚滚波涛,/洗不净江孜人民的心头恨;/碧绿的吉曲河水,/冲不尽藏族人民的满腔悲愤。”
    5,“儿歌”。
    “儿歌”,也叫作“童谣”,是受到各民族少年儿童喜欢的民歌,往往对启迪孩子们的才智、培养他们的情操、锻炼他们的语言能力,具有积极的作用。
       鄂伦春族的一首儿歌唱道:“游在水里的哲罗鱼,/在什么时候最快乐?/在深深的呼玛河里最快乐。/啼叫的布谷鸟啊,/在什么时候最快乐?/在百鸟盛开的春天最快乐。/生长在兴安岭的小朋友,/在什么时候最快乐?/小朋友变成莫日根最快乐,最快乐。”这首民歌中的“莫日根”一词,是鄂伦春语“英雄”的意思,儿歌表现了鄂伦春族少年儿童从小立志当英雄的远大抱负。
    二, 少数民族民歌的艺术特色。
    我国各个少数民族的民间歌谣,其在艺术上的表现形式极为多样,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民族的每一种民歌体,都有着独特的艺术手法。因此,研究专家们认为,少数民族的民间诗学是完全可以成为一门大学问的。
    简而言之,少数民族民歌的艺术表现力,主要体现在语言运用方式、修辞手段、句式铺排、音韵诗律等方面。
    比喻、夸张这一类手法,在民间歌谣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例如撒拉族情歌唱道:“砂罐的水滚时,/响声听得见;/阿哥的心滚时,/响声听不见。”诗句以水的滚沸来比拟热恋着情人时激动滚沸的心情,既夸张,又贴切。
    排比句式,对于强化诗歌的艺术力度很有帮助,也在许多民族的民歌中反复出现。“你俩喝的水,/你俩一起接;/你俩烧的柴,/你俩一起砍;/你俩吃的谷,/你俩一起种;/你俩成一对,/永远莫分离。”拉祜族这支《婚礼歌》中的排比式吟唱,便是一例。
    少数民族的民歌,大多是用各民族自己的语言来创作的。作为诗歌,它们各自习用的诗律有极大的不同。从押韵来说,有押尾韵的、押头韵的,也有押腰韵的;从用韵疏密来看,有用满韵(AAAA韵)的、用随韵(AABB韵)的、用交韵(ABAB韵)的,还有用抱韵(ABBA韵)的;在一些民族的民歌中,押韵不仅可以押在元音上,也可以押在辅音上……因为民族语言的不同,这里就不能一一举例说明了。
    我国少数民族的民歌,往往是可以配着一定的曲调来歌唱的。一个民族的每种不同类型的民歌,所运用的曲调又各不相同。这就更增加了民歌的魅力。
            

第二节民间叙事长诗
            
    民间叙事长诗,是指在各民族民间流传的具有完整故事情节的、以塑造人物为主的长篇韵文作品。在我国的少数民族中间,叙事长诗有着很高的蕴藏量。其中一些民族的民间叙事长诗之多,在世界各民族中也是很突出的。例如,生活在我国云南省的傣族,现有人口大约            102万,而留存的民间叙事长诗竟有500部左右。
    我国的少数民族具有悠久的民间叙事长诗创作传统。各民族中不少的民间叙事长诗,产生在奴隶社会的晚期,经过长期的发展与完善,一直流传到今天。某些少数民族优秀的民间叙事长诗,还得以用汉文记录传播,比如产生于我国北朝时期的著名长篇叙事诗《木兰辞》,            就是由一首当时北方少数民族的民间叙事诗记录整理而成的。
    一, 各民族叙事长诗的分类及其代表作。
    我国各少数民族的民间叙事长诗,从题材上看,以表现婚姻与爱情内容的为最多。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的漫长历史时期内,一般女性的地位极低,她们反抗不合理的婚姻制度、争取婚姻自由的愿望十分强烈,这种愿望得到了人民的广泛同情。所以,围绕这一主题而出            现的少数民族民间叙事长诗,名篇也特别地多。象侗族的《珠郎与娘美》、《秀银与吉妹》、《覃宝与引妹》,傣族的《娥并与桑洛》、《叶罕佐与冒弄央》、《相秀》、《兰嘎西贺》,苗族的《仰阿莎》、《阿荣和略刚》,彝族的《阿诗玛》、《妈妈的女儿》、《我的幺表妹》,土家族的《锦鸡》、《一根藤》,傈僳族的《逃婚调》、《重逢调》,哈尼族的《不愿出嫁的姑娘》,羌族的《木姐珠与斗安珠》,回族的《马五哥与尕豆妹》,哈萨克族的《萨里哈与萨曼》、《吉别克姑娘》,维吾尔族的《艾里甫与赛乃姆》、《塔依尔和祖赫拉》,裕固族的《黄黛琛》,等等,都是在民族文坛上经常为人们所注意到的优秀作品。
    在少数民族叙事长诗中占有重要位置的《阿诗玛》,是彝族支系撒尼人的创作。全诗分13章,1500多行。故事大意是:阿黑与阿诗玛是穷苦的兄妹俩,财主热布巴拉趁阿黑外出之机,以抢婚方式掠走了阿诗玛。阿诗玛宁死不从,被投进黑牢。阿黑星夜赶回,经过            一系列较量而救出了妹妹。险恶的热布巴拉调来岩神,竟用洪水把阿诗玛冲走了。此后,阿诗玛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化作了山谷中阵阵回声……
    侗族叙事长诗《珠郎与娘美》讲的是,从前有一对真挚的恋人珠郎和娘美,为了逃脱包办婚姻而翻越九十九个坳,在它乡安家。当地的地主银宜蓄意要霸占美貌的娘美,便定计杀害了珠郎,还诬陷他是奸细。娘美为了给丈夫报仇,以愿嫁给为珠郎下葬者为诱饵,斩杀了            仇人银宜,背了心上人珠郎的尸骨重返故土。
    反映少数民族社会的生产情况和生活习俗,是又一类民族叙事长诗的题材。这类叙事长诗,寓民族的物质与精神文化内容于叙事性的艺术作品之中,成为传统社会教育后代热爱劳动、热爱生活以及认识世界的好教材。
    傈僳族的《生产调》,讲述了生产季节小伙子帮助姑娘一起劳动与彼此生活的全过程,从找地、开荒、铺路、修桥、砍树、播种、收获,到二人在劳动中相爱、结合、生孩子,既歌颂了爱情,也形象地阐述了劳动创造美好生活的朴素真理。这类主要反映生产活动的叙事            长诗,还有纳西族的《赶马之歌》、土家族的《薅草锣鼓歌》等。
    布依族的《六月六》和土家族的《哭嫁歌》等作品,属于以表现民族传统风俗为主的叙事长诗。《六月六》讲述的是布依族节日“六月六”的来历:据说历史上曾有过一次特大的虫害,布依族的一对夫妻得莱和阿菊,历尽劳苦,在燕子、蜘蛛、蛤蟆及太阳、月亮的多方            帮助下,终于在“六月六”这天治服了凶恶的蚂蚱王,保住了人们的幸福生活。从此,“六月六”被定为民族节日:“……年年此时献双马,/年年此时晒衣服。/衣裙在身毒虫死,/布依家家衣食足。”
    少数民族叙事长诗中还有一类作品,以本民族所经历的社会斗争和历史事件为题材。
    我国各民族人民在历史的发展中,曾经饱受阶级压迫与民族压迫之苦。反抗压迫的斗争以及由斗争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在这类作品中,得到了热情讴歌。《嘎达梅林》(蒙古族)、《张秀眉之歌》(苗族)、《少郎与岱夫》(达斡尔族)、《中法战争之歌》(壮            族)、《英雄沙迪尔之歌》(维吾尔族)、《罗华先》(布依族)等长诗,是这种题材的代表作。民族历史上另一些重大事件,例如先民的大迁徙,也在有关民族的叙事长诗中得到了生动的展现,《尧熬尔来自西州哈卓》(裕固族)、《迁徙歌》(锡伯族)、《天府侗迁徙            歌》(侗族)等,在这方面的作品中比较突出。
    二, 民间叙事长诗的艺术风格。
    我国少数民族的民间叙事长诗,不仅发扬了各民族民歌的多方面艺术优长,而且大多具有篇幅长、含量大、情节复杂等特点。为了分步骤有层次地展开故事,把人物各自命运交代清楚,这些作品运用了明晰而准确的叙事手段。作品的情节演进,一般是以主人公的命运发            展为线索,采取顺叙方式来完成。
    在我国叙事长诗比较丰富的一些民族中,长诗的形式往往有一定的套路,其中象傣族、白族、彝族、哈萨克族、苗族等民族的这类作品,分别在长诗的开头与结尾加有序诗和尾诗,借以交代背景、烘托气氛或点染主题。比如维吾尔族的长篇叙事诗《艾里甫与赛乃姆》的            序诗是这样的:“这首长歌流自我智慧的源泉,/象夜莺的悲鸣激荡在每个人心间。/我放开歌喉歌唱艾里甫与赛乃姆,/为忠诚的恋人献上爱情的花环。”
    为了使欣赏者加深对故事发展的印象,叙事长诗习惯于以重叠吟唱的方法推进情节。例如《阿诗玛》在描述女主人公的成长时,就是这样反复咏诵的:
             小姑娘日夜长大了,/长到三个月就会笑了,/
             笑声就象知了叫一样。/爹爹喜欢了一场,/妈妈喜
             欢了一场。
             小姑娘日夜长大了,/长到五个月就会笑了,/
             笑得就象耙齿耙地一样。/爹爹喜欢了一场,/妈妈
             喜欢了一场。
             ……
             小姑娘日夜长大了,/不知不觉长到十岁了,/
             手上拿镰刀,/皮条肩上挂,/脚上穿草鞋,/到田
             埂上割草去了。/爹爹喜欢了一场,/妈妈喜欢了一
             场。
             ……
    如此往复,一直要唱到阿诗玛成长为十八岁的大姑娘。
    叙事长诗与民间歌谣的一个明显的不同点,是要在故事发展中塑造人物。除了调动各种艺术手法来刻画人物的性格外,少数民族叙事长诗还特别擅长用悲剧方式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马五哥和尕豆妹》颂赞了男女主人公追求自由恋爱婚姻而至死抗争的真诚心灵,最后双双慷慨赴死:“我俩一搭来了一搭回,/死了是这辈子不后悔!”给了欣赏者以回肠荡气的艺术感染。
    大量使用比兴、排比、夸张、拟人等修辞方法,处处体现出为本民族群众所喜爱的民间口语清新、晓畅的格调,也是各民族长篇叙事诗的特点。
            

第三节民间的传说与故事
            
    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与神话一样,都属于民间文学中叙事性散文体的文学体裁。而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是以人作为作品的主人公,这就与神话将神作为作品的主人公有着明显的分野。
    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在我国各民族中的蕴藏量也很大,同样是少数民族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少数民族的民间传说。
    民间传说,是各族群众创作的一种与一定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以及地方风物、社会习俗有关的故事类口头作品。这类作品中出现的人物和事件,大多是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而作品在流传中依据人们的历史观和爱憎心,又附会出若干新的情节,使之更加富有表现力。
    我国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不乏各式各样的动人传奇的民间传说。这些传说,又可以大致分为人物传说、事件传说、地方风物传说等不同的类型。
    少数民族的人物传说,其作品的主人公,大多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故事情节安排上虽有加工夸大,仍与历史人物的有关作为比较切近,例如藏族的松赞干布传说、蒙古族的成吉思汗传说、满族的老罕王(努尔哈赤)传说、侗族的吴勉传说、云南各民族的杜文秀传说            等等。但是,也有一些民族的民间传说,虽然可能在历史上有过某个类似的人物原型,却经过一代又一代人民群众的补充创作,使主人公的形象距离历史人物的基本作为比较远了,为人们所熟悉的壮族歌仙刘三姐的传说,就属于这种情况;据考证,刘三姐的原型是唐代人,            是一位善歌的劳动妇女,由于她有善歌的本领,人民在传颂她的事迹的时候,便不断地加上自己反抗黑暗现实的精神与让生活美好的理想,最终使得刘三姐在反复传颂中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虚拟人物,成了善良乐观的壮族人民的代言人。
    传奇色彩浓重,是少数民族人物传说的显著特征。譬如侗族农民起义领袖吴勉的传说中说,主人公降生时,红光环绕住宅,异香飘满全寨,吴勉一出生就从娘胎里带来了书和鞭子;后来他率众起义,与官兵作战,骑上木凳,木凳能变成骏马,拿起竹木器,竹木器能变成            利刃,大吼一声便浓雾四起,叫敌人看不到义军的踪影……
    少数民族的历史事件传说,与历史人物传说常常交织在一起,许多历史人物传说本身就由若干历史事件组成,所以单纯的历史事件传说就显得少一些。在有关少数民族历史事件的传说中,反映满族工匠们反抗欺压的《火烧船厂》、反映清代回族群众对起义军拥护支持的            《筑台拜帅》、反映白族人民反帝斗争的《覆钟山麓金交椅》和反映壮族等民族斗争历史的《金田起义》,都是相当著名的作品。
       少数民族的地方风物传说极其丰富。
       山川景物传说是地方风物传说中的一部分。各民族地区的这类传说不胜枚举,说民族地区所有奇丽的山水都有自己一篇动人的传说相陪伴,也许并不过分。流传于云南苍山洱海间的白族传说《望夫云》可以作为这类传说的代表作:古代南诏国一位美丽的公主与勤劳勇敢的猎人相爱,私奔到苍山之巅,结为夫妻。国王一怒之下派妖僧冰封了苍山。猎人为了让妻子避寒而去盗取妖僧的袈裟,却被打入洱海变作石骡。公主不见丈夫归还,悲痛致死,并化成一片白云,年年岁岁依苍山而望洱海。其后,每临冬季白云出现时,就会大风劲吹,把洱海水吹开,让化作白云的公主看到化作石骡的猎人……白族人民凭借对自然的观察与对生活的理解,赋予苍山洱海上空的白云以如此美妙的传说,使人们不能不为白族人民的审美情感所折服。
    物产传说也属于地方风物传说。仡佬族的一则传说讲述:从前一位勤劳的老人在青明山砍柴时,发现了两条蛇藤,就把它移植到住处周围。老人常含用这两条藤子的枝叶,竟然返老还童了,活了180岁。此事被皇上得知,派人来抢蛇藤。老人把蛇藤挖出来,泡进糯米            酒中,带上青明山,过起隐居生活。后来这酒传到民间,便是具有延年益寿作用的“首乌酒”。
    习俗传说,是地方风物传说中的另一大类。傣族关于泼水节来历的传说,在这中间很具代表性:相传古代有个魔王盘踞在西双版纳这地方,他魔法无边又无恶不作。他的七个妻子都是从民间抢来的,都有为民除害之志。有一次,他的第七个妻子趁他熟睡之机,拔下魔王            一根头发,把他的头颅勒了下来。谁知这头颅滚到那里,那里就要燃成一片大火。魔王第七个妻子为了不让大火危害百姓,毅然将那头抱于怀中。其他六个妻子连续地向她身上泼水达990天,才把这场恶火扑灭。此后每到傣历年,人们总要相互泼水,以纪念那七位为民除            害的女性,并彼此祝愿祛病除灾。
    二, 少数民族的民间故事。
    所谓民间故事,事实上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广义的民间故事,它包括着我们在前面已经介绍过的神话和传说;另一种是狭义的民间故事,只包括童话、动物故事、世俗故事、笑话等。这里要谈到的少数民族民间故事,是专指后者而言的。
    童话,又被称作魔法故事。各民族的童话基本上都是反映现实生活的,但又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直接摹写,而是一种虚拟性和幻想性很强的作品,其中常常有着不少看似离奇的情节,而最后大多总要让善良人们的美好愿望得以实现。
    普米族的《黑母牛》是这样一则童话故事:有个狠毒的坏女人,用魔法将小黑妞的母亲变成了黑母牛,自己作了小黑妞的后妈。为了不让黑母牛保护小黑妞,她又杀了黑母牛。但是黑母牛的骨头照旧帮助小黑妞。一次,王子在全国姑娘中选妻子,黑母牛的骨头变成美丽的服装和骏马,装备上小黑妞,去参加王宫里的宴会。小黑妞击败了坏女人的亲生女而被王子选中。坏女人只好向小黑妞献殷勤。小黑妞给了她一只装满美食的罐子,让她回去的路上吃。坏女人回去时打开罐子,里面飞出许多马蜂,把她蜇死了。后来小黑妞的母亲也复活了,母女们重新过起了幸福生活。
    动物故事,是以人格化了的动物为主人公的民间故事,故事情节的发展也往往是按照人类社会生活的规律进行,所以表达的依然是人们对生活的认识与理想。鄂温克族的故事《山鸡的红眼睛》讲的是:大山里的一只山鸡很孤独,便要和偶尔飞来的一只乌鸦交朋友,希望            乌鸦能留下来与它一起过冬。乌鸦假装同意,提出要山鸡给它做一双越冬穿的靰鞡。山鸡很高兴,不辞劳苦地用自己的羽毛给乌鸦制作了一双漂亮的靰鞡。谁知冬天一到,乌鸦还是抛弃朋友自己飞走了。山鸡这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背信弃义的家伙,伤心得哭红了眼睛……由            于少数民族的动物故事中许多作品带有明显的哲理寓意,这类作品也被称作少数民族寓言。
    世俗故事也叫作生活故事,它与童话、动物故事的不同点,在于这类故事在情节发展中基本上没有幻想成份,或者只是在故事终结处加上一个浪漫的尾巴。藏族《茶和盐的故事》讲,女土司的女儿美海措与仇家之子文顿巴相爱。美海措的母亲派人用毒箭射死了文顿巴。            火葬文顿巴的时候,美海措跃入火焰中殉情。合葬他们的地方长出两棵大树,上面总有两只鸟儿合鸣。女土司又差人砍掉了树,射死了鸟儿。后来文顿巴变成了盐湖中的盐,美海措变成了茶树。盐和茶,都是藏族群众在生活中一天也离不开的东西。
    世俗故事中,有一类专门表现机智人物与各种恶势力及人间丑恶现象做斗争的故事,喜剧色彩很重。在我国许多少数民族中间,都有大量的机智人物故事。而每个民族的机智人物,往往只是一个或两个人,在他们的身上,集中着本民族众多劳动者的聪明才智,集中着劳            动人民世代与恶势力及人间丑恶现象做斗争的宝贵经验。这类故事,以维吾尔族“阿凡提的故事”、蒙古族“巴拉根仓的故事”、藏族 “阿古顿巴的故事”和“聂局桑布的故事”、苗族“反江山的故事”、纳西族“阿一旦的故事”、布依族“甲金的故事”等为最著名。一则            人们比较熟悉的“阿凡提的故事”说,多行不义的国王有一次问阿凡提:“当金钱与正义同时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你选择什么?”阿凡提毫不犹豫地说:“我要金钱。”国王嘲讽阿凡提说:“金钱是不希罕的,正义才是最重要的;我来选择,一定是要正义的。”阿凡提平静            地回答:“是的,缺什么的人总是想得到什么。”
    各民族的机智人物故事,由于富于幽默情趣,时常也被算作笑话一类。除了机智人物故事外,我国各少数民族的其他民间笑话也不少。例如鄂伦春族有一则笑话叫作《三个懒汉》,说有这么三个人懒得出了奇。太阳生起好高也不起床,直到饥肠辘辘才外出打猎,一天的路            一年也没走完。口渴了谁也不愿打水,饿得厉害还互相打赌:各自背靠大树闭上眼,谁先睁眼由谁做饭。结果他们相互耗了三天三夜,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仅存的一点米已让山雀啄食光了,仅有的一块肉也被狐狸叼跑了……
    
    

 

第五章   作家文学
            

第一节古典作家文学
            
    我国少数民族的作家文学最初发轫于何时?对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充分的研讨,也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曾有学者撰文认为,早在战国时期的楚国伟大诗人屈原,即属于现今我国少数民族之一——苗族的先民,只是这种意见尚未经过研究界的反复考证和普遍承认,故而还只能是聊备一说。在一般的情况下,谈到少数民族作家文学,人们常常习惯于从唐代说起。其实,早在公元3至6世纪我国的十六国和南北朝时期,北方少数民族中,已经出现过书面文学创作的高潮。今天能读到的《企喻歌辞·男儿可怜虫》(氐族苻融作)、            《琅王歌辞》(一说为羌族姚弼作)、《临终诗》(氐族苻朗作)、《吊殷比干墓文》(鲜卑族元宏作)、《绝命诗》( 鲜卑族元子攸作)、《赠韦居士诗》(鲜卑族宇文毓作)等大量作品可以证实这一点。尽管我国历史上曾出现过的某些少数民族后来随着多民族的折冲            融汇而归于消匿,然而这些民族在文化发展方面所做出的卓越贡献,却完全应当被认作古代少数民族的精神遗产而受到重视。
    下面所介绍的,主要是我国现有55个少数民族的古典作家文学的基本情况。
    一, 历史典籍文学。
    世界上许多民族的早期书面文学,都与本民族的历史学、哲学、宗教学之类的作品融为一体。这是因为,当时文学和其他门类的著述之间还不可能有明确的分工。所以,有些民族早期的历史、哲学或者宗教类的作品,同时也是相当优秀的文学作品。这种作品即可以叫作            “历史典籍文学”。我国一些少数民族的历史典籍文学,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由历史典籍文学作品所开创的民族文学传统,在有关民族长期的文学发展中,起到了明显而又积极的作用。
    藏族,是历史典籍类文学异常丰富的民族。在甘肃敦煌的千佛洞里,曾经发掘出来许多藏文文献,其中的《纳日伦赞传略》和《松赞干布与大臣庆功唱和》等作品,具有颇高的艺术价值,体现了公元6世纪至9世纪吐蕃王朝创立过程中的藏族书面文学成就;吐蕃时期的            《唐蕃会盟碑》等碑铭散文,记载了唐朝两位公主嫁与吐蕃赞普的史实,也体现了藏族早期文学用语犀利、大气磅礴的风格。公元14世纪以后,藏族的历史典籍文学更加发达:无论是《西藏王统记》(作者索纳坚赞)、《贤者喜宴》(作者巴俄·祖拉陈哇)、《西藏王臣            史》(作者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等历史名著,还是《米拉日巴传》(作者桑吉坚赞)、《颇罗鼐传》(作者刀喀夏仲·才仁旺阶)等优秀的人物传记,抑或是经过加工创作的《甘珠尔》、《丹珠尔》等佛经巨著,都闪耀着文学的夺目光辉。
    维吾尔族也有许多颇孚盛名的历史典籍文学作品。建于公元732年的《阙特勤碑》的碑文,是记录维吾尔先民历史内容的十数篇碑碣作品中艺术性比较强的一篇,它以古朴生动的语言及多种文学手段,描述了阙特勤可汗抵御外辱、治国兴邦的生平,具有类似英雄史诗般的感染力;由马赫穆德·喀什噶里于1072年至1074 年写成的《突厥语大辞典》,被认为是11世纪维吾尔族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不仅有鲜明的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其中也包容很多篇文学作品;此外,维吾尔族历史典籍中文学色彩较为浓重的,还有《喀什史》、《王书》等。
    文学寓于宗教典籍中的情况,在有些民族那里十分显见。《指路经》和《送魂曲》等彝族经书,是由古代的毕摩(即祭司)们编写的,其中所展现的诸多文学创作手法是很值得称道的。纳西族《东巴经》,是由该民族的宗教职业者“东巴”用一种类似图画般的象形文字创作而成的,其中保留着很多纳西族的古代文学作品。布依族《殡凡经》,则是用汉字记音的一种供超度亡灵时诵读的经文,同样被看作是该民族的早期文学宝库。
    成书于13世纪的《蒙古秘史》和成书于17世纪的《满文老档》,分别是蒙古族和满族的重要历史典籍,这两部各自用蒙古文与满文创作的带有鲜明文学性质的著作,对这两个民族后来作家文学的成功展开,发挥了不容忽视的引导作用。
    二, 古典诗歌创作。
    唐代,是我国各民族文化交流相当频繁的时期,少数民族文化人用汉文创作格律诗,也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当时在南方,有彝族诗人寻格劝,白族诗人赵叔达、杨奇肱和段义宗,壮族诗人韦敬办等人;在东北,有“渤海国”(以满族先世族为主体的各少数民族联            合的地方政权)诗人杨泰师、王孝廉、周元伯、杨成规等人。这里转录一首段义宗的《思乡作》,从中可见他们的诗作已达到与同时代中原诗人相仿佛的水准:“泸北行人绝,/云南信未还。/庭前花不扫,/门外柳谁攀?/坐久销银烛,/愁多灭玉颜。/悬心秋夜月,/万            里照江山。”
    宋、元、明、清诸代,少数民族中的上层知识界在中原文化的熏陶下,以汉文写诗填词的人愈来愈多,其中颇不乏出类拔萃者。回族的丁鹤年、李贽,纳西族的木公、木增,彝族的高映、那文凤、鲁大宗,壮族的覃庆元、郑献甫、韦丰华,侗族的姚复旦、杨庭芳,布            依族的莫友芝,土家族的彭秋潭、陈光泰、田泰斗,白族的杨黻、杨士云、赵藩,蒙古族的萨都剌(一说是回族)、月鲁不花、泰不华、梦麟、法式善、那逊兰保,满族的纳兰性德、文昭、敦诚、永忠、铁保、西林太清,等等,都是在各有关民族的文学创作史上占有重要位            置的。这中间,象萨都剌、纳兰性德等,甚至在中国诗歌史上,也是领一时之风骚的人物。被誉为“清初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既有大量清新婉约的作品,又有许多高亢豪放的词章,以自然流畅的风格,体现了北方民族独特的审美追求,使当时几近沉闷的中原词坛为之一            振。他的一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是这样写的: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在少数民族的古代诗坛上,另有一些比较早就创制了本民族文字的民族,他们的诗人用本民族文字进行创作,同样达到了很高的水准。《福乐智慧》,是由杰出的维吾尔族诗人优素甫·哈斯·哈吉甫于1070年用突厥文完成的长达13290行的诗作。 它以劝谕性叙事诗的            形式,表达了作者的社会理想、治国主张、处世原则和哲学观念,既是一部优美感人的诗章,又是一部在维吾尔文学发展史上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此外,艾合买提·依本尼·穆合默德·尤格纳克创作的长诗《真理的入门》与花拉子米创作的长诗《爱情诗简》,也都是维吾            尔古典诗歌中的代表作。
    藏族的古典诗歌创作,以《米拉日巴道歌》( 作者米拉日巴, 1040-1123)、《萨迦格言》(作者贡嘎坚赞,1182-1251)和《仓洋嘉措情歌》(作者六世达赖仓洋嘉措,1683-1706)等作品最为著名。
    其中前两部作品,分别开了藏族文学中“道歌体”诗作传统和“格言体”诗作传统的先河,对后世的影响极大。而《仓洋嘉措情歌》更被视作藏族诗歌遗产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体现出追求坚贞爱情的思想倾向与高度艺术技巧的完美结合。
    用本民族文字写诗的少数民族古典诗人,较为著名的,还有哈萨克族的阿拜和塔塔尔族的阿不都拉·托哈依等。
    三, 古典小说创作。
    我国的少数民族,产生自己文字的时间普遍比汉族晚得多。为了学习历史经验,保留历史资料,他们中的许多民族便形成有白话讲史的传统。这一传统,有效地培养了相关民族偏爱历史题材叙事文学创作的习惯,为作家文学出现后小说创作的长足发展打下了基础。
    少数民族的古典小说创作,以维吾尔族、藏族、满族、蒙古族等的成就最为显著。
    1310年由维吾尔族作家纳斯鲁丁·拉勃胡兹创作的《先知传》,是少数民族最早的小说作品之一。全书72章,分别用回鹘文与阿拉伯文写成,是一部根据宗教神话、传说故事以及关于伊斯兰教先知传闻创作而成的巨著。其中《尤素甫和祖丽哈的故事》等篇什,特别地精彩动人,显示了作家高超的艺术功力。
    现存藏族最早的长篇小说,是由刀喀夏仲·才仁旺阶在18世纪20年代创作的《勋努达美》。故事大意是:英俊勇武的王子勋努达美追求邻国公主益雯玛,一再派人去迎娶,均遭破坏,他在大臣斯巴的帮助下,终于将对方击败,得到了心上人。成功之后,既遭父王与新王妃的嫉妒,又因自己曾为益雯玛兴兵杀戮而悔恨,便与妻子和斯巴一同入山林修苦行。得道后,三人回乡传教,深得百姓的尊崇。与《勋努达美》齐名的,是由达普巴·罗桑丹贝坚参于稍晚时创作的长篇小说《郑宛达娃》,这是一部反映宫廷斗争的作品,与《勋努达美》相似的是,它也在曲折的故事中体现了佛教的出世思想。另外,藏族古典小说的代表作,还有寓言体小说《猴鸟故事》、《莲苑歌舞》等。
    清代满族作家用汉文创作的小说,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红楼梦》(曹雪芹著)、《夜谭随录》(和邦额著,文言小说集)、《萤窗异草》(长白浩歌子即庆兰著,文言小说集)和《儿女英雄传》(文康著,长篇白话小说),堪称满族古典小说的四大名篇。其中,尤以清乾隆年间正白旗满洲内务府包衣人曹雪芹所创作的描述封建末世贵族生活变迁的《红楼梦》最为成功。一部不朽的《红楼梦》,在艺术上不仅代表满族和我国的少数民族,而且代表着整个中华民族,出现在人类最宝贵的文学经典之中。
    蒙古族的小说创作,目前所能看到的最早的作品,是短篇《乌巴什·洪台吉》。其作者不可考。作品以明代历史事件为背景,在生动的战争故事中,塑造了乌巴什·洪台吉与小牧童两个对立的人物形象,表现了相当娴熟的创作技巧。而在蒙古族长篇小说创作方面,杰出的代表性作家则是尹湛纳希(1837-1892),他著有《红云泪》、 《一层楼》、《泣红亭》、《青史演义》等多部长篇佳作,在该民族的文学史上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四, 古代的散文、戏剧创作与文艺理论。
    我国少数民族的古代散文创作,代表性作家有刘光烈(壮族)、杨映云(侗族)、阿拜(哈萨克族)、麟庆(满族)、何耶尔·维克金(锡伯族)等人。其中阿拜所创作的散文集《阿克利亚》,在哈萨克族文学史上是一部很重要的作品。这部集子由45篇文章组成,或说            理,或抒情,形象地描述了19世纪哈萨克族的社会风貌,进而剖析其内在规律,引导人们从中认识生活的本质,树立正确的人生态度,在哈萨克族广大读者中曾经产生过积极的影响。
    少数民族戏剧创作,目前已知最早的作品,当推维吾尔族的《弥勒会见记》。这部剧本是公元8世纪由圣月菩萨大师据印度文原本译为古焉耆文,后由智护法师转译成突厥文的。剧作描述了佛教信仰中未来佛弥勒的生平活动。此外,藏族的古典戏剧历来十分繁荣,剧目            也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文成公主》、《卓瓦桑姆》、《赤美滚登》等“八大藏戏”。14世纪的僧人唐东杰布,曾被尊为藏戏创作的始祖。还有,元代的蒙古族作家杨景贤、女真族作家石君宝与李直夫、清代的满族作家岳端等人,亦有用汉文写作的剧本传世。
    少数民族古代的文艺理论,是少数民族古典文学的又一个组成部分。丁鹤年(回族)、李贽(回族)、举奢哲(彝族)、阿旺·罗桑嘉措(藏族)、优素甫·哈斯·哈吉甫(维吾尔族)、郑献甫(壮族)、田舜年(土家族)、纳兰性德(满族)、裕瑞(满族)、哈斯宝(蒙古族)、贡纳楚克(蒙古族)、赵辉璧(白族)等人的文艺理论著述,各具千秋,不仅分别反映了各少数民族的传统美学思想,也对与汉族古典文论一道形成我国多民族整合的古典文艺理论,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第二节现代作家文学
            
    我国的现代文学历史阶段,是指自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至1949年共和国建立,这样前后30年间的文学创作过程。在这30年里,国内已有作家文学的一些少数民族,他们的文学创作,和整个中国文学的创作趋势具有相当程度的一致性,显示出文学的观念不断更新、创作与风起云涌的社会生活紧密相联系、作品风格走向多样化等特点。虽然因现代文学的发展阶段较短,这一过程中留下的少数民族作家作品比古代和当代都要少一些,但是,它仍是一个少数民族优秀作家辈出的时期。
    一, 现代小说创作。
    老舍(满族,1899-1966)与沈从文(苗族,1912-1988),是在现代文学发展时期卓立文坛的两位巨匠,他们的文学成就长期以来赢得了国内外广大读者的高度赞誉,是我国少数民族文学的骄傲。
    老舍,出身于旧北京下层旗人家庭,曾受到满、汉传统文化以及西方现代文化的多重洗礼,具有极高的艺术造诣。他的作品,始终以出色地状写城市(特别是北京)市民生活为特征。《二马》、《猫城记》、《骆驼祥子》、《四世同堂》、《月牙儿》、《我这一辈子》            等小说,是他在现代文学阶段的代表作。1937年完成的长篇小说《骆驼祥子》,描述了北京街头穷苦人力车夫祥子的悲惨命运,控诉了旧制度下必然产生的社会悲剧;《四世同堂》是一部近百万字的文学巨制,通过叙述北平被日本侵略时期小胡同内各色人物的生活,反映了            受旧文化束缚的市民阶层在民族解放斗争中的彷徨与觉醒,对于“国民性”中的糟粕做了入木三分的挖掘和暴露。在老舍创作手法的诸多成功之处中间,最为人们重视的,是他用汉语北方市井口语写作所达到的出神入化境界。这也是这位满族作家对我国现代白话小说的重大            奉献。
    与老舍不同,沈从文来自湘西偏远的边城。他极大地得力于“与城市人截然不同”的“乡下人”的感情系统和审美追求,用本民族天然的眼睛看世界,写出了众多受中外文学界推崇的小说名篇。中篇佳作《边城》,通过叙述生活在湘西小城的主人公翠翠、傩送、天保三            人之间的感情纠葛,真切地赞美了纯正的人性,生动地描摹了古朴的民风,向外部社会展示了湘西苗民独有的人生形式,从而成为我国现代文学宝库中的乡土小说极品。此外,沈从文的小说代表作尚有《长河》、《柏子》、《虎雏》、《月下小景》、《八骏图》等。
    现代文学时期优秀的少数民族小说作家,还有许多。其中,有以描写民族地区特殊的社会风情和人物命运见长的端木蕻良(满族,代表作是《科尔沁旗草原》和《大地的海》等)、马子华(白族,代表作是《他的子民们》和《月琴》等)、李寒谷( 纳西族,代表作是            《三月街》和《劫》等)、金昌杰(朝鲜族,代表作是《暗夜》等)、祖农·哈迪尔(维吾尔族,代表作是《精疲力尽的时候》等)、 李乔(彝族,代表作是《我的走厂》和《锡是怎样炼成的》);有以反映城乡人民的苦难经历及斗争生活而著名的萧乾(蒙古族,代表作是            《篱下集》和《梦之谷》等)、舒群(满族,代表作是《没有祖国的孩子》等)、关沫南(满族,代表作是《沙地之秋》和《落雾时节》等)。在将文学投入抗日斗争的洪流中,李辉英(满族, 代表作是《万宝山》和《北运河上》等)、陆地(壮族,代表作是《钢铁的心》            等)与李纳(彝族,代表作是《父亲》)等作家的表现十分突出,使少数民族文学作品切实成了中华民族共同推进民族解放事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现代文学时期,少数民族作家中,还出现了象王度庐(满族,代表作有《鹤惊昆仑》、《龙虎铁连环》等)、沙陆墟(回族,代表作有《潘巧云》、《舞女方珍》等)、金寄水(满族,代表作有《惆怅西风》、《梦里朱门》等)这样一些颇具才华的通俗小说的写作名家。
    二, 现代诗歌创作。
    我国的现代文学发展阶段,少数民族诗歌创作表现出认真关注社会斗争现实、热忱地歌颂光明、高扬爱国主义旗帜的鲜明特色。
    被誉为蒙古族现代文学奠基人的优秀诗人纳·赛音超克图(1914-1973),这一时期的大量抒情作品,倾注了在黑暗中追求民主与自由的强烈愿望,发表有《压在篱笆下的小草》、《窗口》、《希望的源泉》、《我的青春》等名篇。他充满激情地唱道:“吸吮着大自然            的营养,/取得了生存的力量,/我这棵生长在这个世界上的小草,/将随着日月成长。/……对于我这吸吮了大地营养的/茁壮的新生命的力量/你这被甩掉的枯朽的苫笆,/岂能永远压在我的身上?!/……可知道一切陈旧的东西终归灭亡,/新生事物必然蓬勃生长;            /看吧!我将以巨大的威力挣脱你的纠缠,/去和天空的曙光会面。”他的作品,成功地继承了蒙古族的艺术传统,又糅合了西方现代文学的表现方式,使蒙古族诗歌创作开拓出了一个新的境界。
    唐加勒克·朱勒迪(1903-1947), 是哈萨克族著名的民主主义诗人。他的诗歌,唱出了自己民族一整个历史时代的痛苦与追求、觉醒与抗争。他亲身参加过许多次反抗独裁统治的斗争,还因此被捕入狱。他曾在被押解离开故乡的路上深沉地吟唱:“……回顾那留在后            面的家乡,/心目中立刻点起了火焰。/……亲爱的伊犁,多难过,多悲伤,/尘埃蔽日,乌云满天。/别了塔力克,何时才能归,/别了汉、维、哈萨克族兄弟。/再见吧!同居的十三个民族,/向你们致以同胞告别的心意。”他的诗歌具有的刚毅品格和战斗精神,至今            鼓舞着各民族的众多读者。
    在现代文学的史册中,少数民族诗人而身兼革命斗士的还有很多位。满族诗人金剑啸、维吾尔族诗人阿不都哈里克·维吾尔和黎·穆塔里甫,都英勇就义于国内外敌人的屠刀之下,分别只有26岁、28岁与23岁。穆塔里甫在一首题为《中国》的诗中写道:“中国!/中国!            /你就是我的故乡!/因为我们成千成万的人民,/生长在你那温暖的/纯洁的怀抱里。/……在我们的肩上/负有你无穷无尽的债务,/这个债务我们一定要清偿,/那怕付出我们的头颅。”从这样的诗句里迸射出来的,正是烈士们异常绚丽的生命的火花。
    少数民族的现代优秀诗人,还有回族的马瑞麟和木斧、朝鲜族的李旭、壮族的曾平澜、满族的田贲和丁耶、维吾尔族的尼米希依提等。
            

第三节当代作家文学
            
    自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起,我国的文学发展便进入了其当代时期。当代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在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史册上是最为辉煌和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无论是各民族作家队伍的规模,还是作品的数量与水准,这一时期的业绩,都远为古代和现代两个既往过程所无法比拟。
    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发展已经历了四十几年时间。这中间的发展并不均衡。跟中原文坛的情况相似,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学也走过了明显的弯路,即经历了三个彼此衔接又界限清晰的阶段:最初17年颇有成绩却仍属于奠基的阶段,继而10年“文化革命”中被极“左”            路线彻底破坏的阶段,以及其后近20年来重整旗鼓、整体拓进的阶段。
    一, 当代小说创作。
    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初起的17年间,小说创作即显示出很好的势头。但是,当时有一些文学作者,由于过分热衷对政治斗争的配合,也使某些作品在艺术上的追求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限制。这一阶段创作的成功之作,多民族特色浓郁为基本经验。当时著名的长篇小说作品,有《正红旗下》(满族老舍著)、《欢乐的金沙江》(彝族李乔著)、《美丽的南方》(壮族陆地著)、《在茫茫的草原上》(蒙古族玛拉沁夫著)、《红路》(蒙古族扎拉嘎胡著)、《老虎崖》(朝鲜族李根全著)等。这些具有鲜明民族意蕴的作品,使人们深深感到当代少            数民族文学的起步不凡。这一阶段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例如《没有织完的统裙》(白族杨苏作)、《锻炼》(维吾尔族祖农·哈迪尔作)、《起点》(哈萨克族郝斯力汗作)、《一张布告》(满族李惠文作)等,也都在是表现民族地区社会生活变迁方面,取得了各自的成功。
    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少数民族的小说创作进入了一个空前繁荣的阶段。一批又一批熔铸着民族特质、时代观念和艺术追求的趋于完美的作品相继发表,标志着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已经真正地走向成熟。长篇小说方面,《醉乡》( 土家族孙健忠著)、《金牧场》(回族            张承志著)、《血菩提》(满族朱春雨著)、《成吉思汗》(蒙古族苏赫巴鲁著)、《格桑梅朵》(藏族降边嘉措著)、《波努河》(瑶族蓝怀昌著)、《盐丁儿》(满族颜一烟著)、《骑兵之歌》(蒙古族阿·敖德斯尔与斯琴高娃合著)、《劫波》( 壮族韦一凡著)、《理想之路》(哈萨克族贾合甫·米尔扎汗著)、《最后一只白虎》( 土家族李传锋著)、《盐柱》( 满族江浩著)、《斗争的年代》维吾尔族柯尤慕·图尔迪著)等代表性作品,都是在对社会生活深            入理解的基础上,展示出民族生活的壮丽画卷,这样的佳作,既在海内外读者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也为各自民族的文学获取了光荣;而《七岔犄角的公鹿》(鄂温克族乌热尔图作)、《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藏族扎西达娃作)、《远处的伐木声》(土家族蔡测海作)、《蓝            幽幽的峡谷》( 蒙古族白雪林作)、《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哈萨克族艾克拜尔· 米吉提作)、《 空谷兰》(白族张长作)、《 公主的女儿》( 满族赵大年作)、《亲戚之间》(朝鲜族林元春作)、《公路从门前过》(苗族石定作)、《焦大轮子》(满族于德才作)、《刀朗青年》(维吾尔族祖尔东·萨比尔作)、《紫青色的锁链》(布依族罗吉万作)、《上梁大吉》(壮族潘荣才作)、《骑鱼的女人》(白族景宜作)、《呜咽的牛角号》(土族鲍义志作)、            《故乡的太阳》(哈尼族艾扎作)、《马桑部落的三代女人》(佤族董秀英作)、《谁的过错》(景颇族岳坚作)等等许多脍炙人口的中短篇小说,更以各自独具的艺术魅力,共同装点着当代中国多民族文学丰美的百花园。
    二, 当代诗歌创作。
    共和国建立初期的17年间,活跃于诗坛的少数民族优秀诗人,有蒙古族的纳·赛音超克图和巴·布林贝赫,维吾尔族的铁依甫江·艾里耶甫和克里木·霍加,藏族的饶阶巴桑和伊丹才让,回族的木斧和高深,哈萨克族的库尔班·阿里,壮族的韦其麟和莎红,土家族的汪承栋,朝鲜族的金哲和任晓远,傣族的康朗英和康朗甩,仫佬族的包玉堂,满族的胡昭和戈非,侗族的苗延秀,白族的晓雪,东乡族的汪玉良,锡伯族的郭基南,彝族的吴琪拉达,纳西族的木丽春,等等。这一阶段,民族诗坛上的主旋律,是歌颂新中国的建立和本民族的新生,歌颂兄弟民族间的团结。巴·布林贝赫的长诗《生命的礼花》,唱出了这种真诚的心声:“假如要想知道/我歌唱的语言,/请数数天上的星星!/假如要想体会/我内心的激情,/请跳入熊熊的烈火!/假如要证实/这是谁的话语/请问问每一个蒙古人!/即使是个哑巴,/假如现在不欢唱,/胸怀也会被迸裂!”
    从70年代后期起,少数民族的诗歌创作在新的繁荣中,让人听到了更加深沉的歌吟。对民族历史与文化的理性思索,在诗歌艺术中熠熠闪光,使作品开辟了新的意境。伊丹才让(藏族)的一首《生命沉浮的旋律》,唱出了少数民族诗人执着的精神寻觅:
             ……
             于是,我
             昂首时,终于
             听懂了古人遗腹的
             谆谆箴言——
             苍龙在天上飞舞时,却
             从没有掌珠落地的失误!
            
             于是,我
             低头时,终于
             悟得了血泪凝聚的
             人生真谛——
             草叶往地下伸根时,也
             不曾有埋没茎叶的疏忽!
    同时,由于少数民族诗人们对国内外别民族的诗歌创作接触日多,通过彼此的学习和借鉴,各民族诗歌创作的传统,也在当代的诗人们这里得到了能动的发展。彝族青年诗人吉狄马加在将彝族传统诗歌形式做了大胆改造后,用崭新的诗行承载了彝族文化厚重的容量:
             我是这片土地上用彝文写下的历史
             是一个剪不断脐带的女人的婴儿
                   ……
             啊,世界,请听我回答
             我——是——彝——人
    当代有成绩的少数民族诗人,还有石太瑞、潘俊龄(苗族)、满瑞、中流、路地(满族)、格桑多杰、班果(藏族)、查干、敖力玛苏荣(蒙古族)、金成辉、南永前(朝鲜族)、颜家文(土家族)、夏侃·沃阿勒巴依(哈萨克族)、塔来提·纳斯尔(乌孜别克族)、农冠品、黄(壮族)、龙国义(布依族)、密英文(傈僳族)、晨宏(景颇族)、孙宇飞(阿昌族)、拉木·嘎吐萨(纳西族摩梭人)等等。
    三, 当代散文、报告文学、戏剧和影视文学创作。
    当代少数民族散文创作的作家队伍,比小说和诗歌创作的队伍,人数要少一些。共和国建立之后,老舍、萧乾、沈从文等老作家,各自发表过一些散文作品,其中如老舍的《我热爱新北京 》、萧乾的《草原即景》等,在整个中国当代散文发展中也有过积极的影响。除            了这几位文学大家之外,创作成绩比较突出的少数民族散文作家,还有端木蕻良、丁耶(满族)、穆青、胡奇、马瑞芳、张承志(回族)、安柯钦夫(蒙古族)、那家伦(白族)、凌渡(壮族)、杨明渊(苗族)、杨世光(纳西族)等人。他们的作品,或密切关注民族的历史            命运与现实发展,或表达少数民族文化人特定的审美心态,或反映在民族社会逐步开放过程中的所见所感,或针砭当代生活中的种种弊端……涉笔之处,往往能够写出一般汉族作家所难以写得出的别样意趣,使我国的散文园地领受到许多特殊的收获。
    以报告文学见长的少数民族当代作家,其代表者,有理由(满族)、张二枚(土家族)、何培嵩(壮族)等。 理由所创作的《扬眉剑出鞘》、《希望在人间》、《倾斜的足球场》等三篇作品,曾分别三次获得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这在汉族作家中也是很少有过的。
    当代的少数民族戏剧创作,成就十分显著。老舍在50年代创作了《方珍珠》、《龙须沟》、《女店员》、《西望长安》等大量话剧戏曲作品;尤其是他写作的三幕话剧《茶馆》,以高超的现实主义笔调,通过旧北京一所小茶馆各色人等的活动,表现了由清末到抗战结束后            长达半个世纪的中国社会历史变迁,该剧在国内外数百次上演,获得了极高的赞誉,被看作是东方戏剧的“奇迹”。此外,由超克图纳仁(蒙古族)创作的话剧《金鹰》、由乌·白辛(赫哲族)创作的话剧《赫哲人的婚礼》、由黄勇刹(壮族)与包玉堂(仫佬族)等创作的            歌剧《刘三姐》、由索朗次仁(藏族)创作的话剧《斯几毕几》、由沙叶新(回族)创作的话剧《陈毅市长》、由杨明(白族)等人创作的白剧《望夫云》等,也都堪称是出自少数民族作家之手的戏剧佳作。
    电影文学与电视剧文学,是较小说、诗歌、散文以及戏剧晚出现的创作体裁。少数民族的作家在这两个领域,也取得了诸多可喜的成绩。《南岛风云》(京族李英敏作)、《冰山上的来客》(赫哲族乌·白辛作)、《景颇姑娘》(白族张长作)、《鄂尔多斯风暴》(蒙            古族云照光作)、《甜蜜的事业》(壮族周民震作)、《飞来的仙鹤》(满族王兴东作)等电影作品,都是广大观众长久难忘的;而电视剧中的《努尔哈赤》(满族俞智先等作)、《鹊桥仙》(回族霍达作)、《苏鲁梅朵》(藏族贡卜扎西作)、《十字疤》(蒙古族塔拉沁夫作)等,也是曾经受到各族群众欢迎的优秀作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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