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说:“如果一部小说未能发现迄今未知的有关生存的点滴,它就缺乏道义。”在小说世界中,擦肩而过的人流不再是随风飘零的枯叶,而是游走的行吟者,他们或在讲述一则不朽的寓言,或在编织一则瑰丽的传说。 作家如何在一部作品中完成自己的伟大梦想?如何让拆散的现实世界重新开始罗兰·巴特设想的所谓“生成、编织的延展不已”的过程?这个问题既是作家的困惑,也让他们在回答这一问题时为小说艺术的发展提出很多新的认识和新的技术。 夏商的《标本师》吸引我的更多是爱情、死亡“假壳”包裹中的人性真相。作家似冷静的标本师,在黑暗和血腥中剥离出一座人性的冰山。“标本师”本身就是对生命幽微意义的绝妙寓言,只是瞎琴师的寓意明澈、颇具诗性的美感;而标本师则是一个冷僻的行业,他的职业特点需要依赖作者的讲述。 标本师是这样一个在自己的世界里掌控着自然之物的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职业:他会狩猎、懂施毒,似屠夫,是生命的毁灭者。但标本师的职业道德却是用精湛的手艺让死亡的生命在假壳中“永生”,这让这个职业看起来具有某种高尚的宗教情怀。标本师甚至可以创造出传说中的神鸟凤凰,让神话走进现实,这简直让这一职业有了上帝创世般的意义。 欧阳晓峰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年轻标本师。他对待爱情的态度一如制作标本一样冷静、热诚、追求完美。《标本师》写了两个精神囚徒间的爱情。对他们来说,爱情是一座虚妄的桥,他们希望渡过桥获得拯救,却在虚妄中通向虚妄,在灰烬中走进灰烬。 欧阳晓峰是个谋杀者。他用“做一件珍稀动物标本般臻于完美”的手段把背叛自己的前女友苏紫推进了金堡岛中的月湖,带着涨破头脑的水声追求另一个与苏紫外形相似的女人——焦小蕻。焦小蕻也是个谋杀者,她把瘫痪了的丈夫推进了阴阳浦的无名河。两人心中的负罪感有如锯齿。欧阳晓峰每看到焦小蕻,就会听到令人崩溃的水声和苏紫落水时的尖叫声;而焦小蕻又何尝不总在丈夫溺水处彷徨?这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如麦克白夫人,肥皂洗不干净他们手上的血污,新的激情也难以掩盖他们内心的猜疑、恐惧。活着时他们只能确认对方都曾经是凶手;只有死亡降临,才会懂得对方是“吾之所爱”。 《标本师》从整体的布局到每个人物的出场,直到人物心理的刻画,都是比照着写的。作品开端是“我”在轮船上捡到了标本师的日记本。结局是“我”把日记本扔进了大海。“我”看到了标本师的故事,也看到了自己的故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