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限。我决意放弃更多的事物。比如放弃人事的虚与委蛇和对浮名的追求,把精力集中在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上。养生当然有益,但生命的价值不是让自己活得更长,想命长不如去做植物。 要进入田野,持续而深入地进入田野。但我才不写什么农村调查之类。田野即生命,是应沉淀、流入血液中的东西。我之所见,多少人、多少写作者丧失了这些伟大而重要的东西,托言自己没办法、做不到。有什么做不到的? 唉,我之所知,即便住在县城的写作者,也疏离了这些事物。即便住在乡村的农人。 在无数个昼夜我陷入思念,找寻内心真心热爱的事物。这时候我发现,我在时间中所历的几十年,远不及童年生活那般丰富、鲜活、栩栩如生。欢欣曾那般透亮,悲伤曾那般清澈和玲珑。童年就像神话中的息壤,是最原初的小块土地,在时间之洪水中不被湮没,相反,它生发一切,无限壮大。人生所有的光,在这里都能找到源头;人生再远的路,都从这里出发。童年,也就是伊甸园,这正是上帝之园的象征意义之一,而我更愿意称之为息壤。 我一点一点回忆从前的时光,记下来,以致能望到光的尽头,到自己极为幼小、勉强和模糊能记得的事物,又或者那只是事物的幻影。 然后,我看到植物和花朵。 很多年来,我在时间中茫然无助、身不由己,我竟然忘记了儿时就最为喜爱的事物。现在我找到它了。我想,若非自己突然停下思考,那么有可能,我一生会就此与生命中最深的悸动错过。 我其实想说,对植物的关注,多少改变了我对生命、对生活、对写作的理解。大地不可测知的生命力会延伸到人的身上;冷漠而又生机勃勃的自然精神,会对人的精神有神奇疗效。经常我恍然觉得,就像灵魂附体一般,动植物野性的生命力、大地生生不息的生殖力也时而会窜到人的身上。 在对植物的热爱和培育过程中,我获取一种新的世界观,坦然,自然,真实,真诚。这也成为我的一种新的写作态度。对植物的热爱也成为一种哲学。他让我对人对事对整个人生,对我所从事的文学,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或者也可以说,我从植物开始、向植物和大地学习,努力对自己的生命和写作进行自我治疗和拯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