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把掌心的砂糖一点一点洒在桌面上,像在创作一幅有点抽象的图案。 “那之后,这些信息会被传送到大脑的海马区,这个区域与记忆功能有关。在这里,某一些海马神经元,只对这个人做出反应,或者更确切地说,对这个人的‘概念’有反应。或许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各自离去,你独自一人时想起她,想起她的脸,或者仅仅是她的名字,这些神经元都会放电。”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小心地放在那幅图案上面。 “靠着这样一组特殊的细胞,你会记得那个女孩。她的样子,她的声音,或许还有与她有关的其他一些事情。或许几个星期后,你又回到这家咖啡馆,这张桌子,或者仅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相似的杯子,相似的背景。这些画面依然会让你脑中同一组细胞兴奋起来,这样你即便没有看到她,却依然会想起她。” “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这样一组细胞,与所有有关于女孩的信息之间,是以怎样的方式被编码的。自然有各种各样的猜想。如果是像一个抽屉那样,所有的感情、体验、回忆,统统都存储在同一小片区域里,那么或许有可能凭借技术手段定位到它,研究它的特征。但也有许多研究表明,其实信息更有可能是以一种稀疏的方式分布的,一些存储着记忆的神经细胞联系到另一些细胞,像一张没有边界也没有开口的网。也许你可以在那些记忆与概念的链条上无穷无尽地追溯下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终点站,上面用闪闪发光的大字,写着她的名字。因此,也就更加说不清楚,那些与她有关的一切体验和情感,是以什么方式被串联在一起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通常所说的‘爱’,很可能不是什么实体的存在,而是大脑在‘我’与‘物’之间建立联系的过程中,所自然生成的一种结构,一种效果。你爱上一件身外之物,在这个过程中,也想象自己被别的什么东西所爱。所谓的FIX,其实就像佛家所说的‘我执’,真正重要的是那个‘我’。” “那么,说到底,你们又是怎么依靠技术做到这件事的呢?” “具体操作有点复杂,但如果简单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临摹一幅画。” “临摹?” “首先,我们会找到一个顾客曾经FIX的对象,譬如说,一个人、一首歌、一部电影。之后,通过一些微小的探测器,观测并且记录被这一对象所激活的那些海马区神经元,并用软件模拟,画出一幅错综复杂的地形图来。最后一步,利用植入大脑皮层的微电极,将神经元之间的图样,复制到顾客选定的新的对象上面,反复强化一两次,差不多就可以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桌上那枚硬币拿起来,翻了个面,又放回去。 (责任编辑:admin) |